“十一点过三分。”
“你找我什么事?”
这时距离张乔发微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郝凡回完后双手紧抓着手机,耳边什么打击乐器都上了,咚咚咚锵锵锵哐哐哐,震得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公交车过了两站,张乔回了微信,问他:“喜欢吃闽南菜吗?”
郝凡没吃过闽南菜,只知道跟粤菜有相似之处,讲究新鲜清淡。
没等他回答,张乔发来一张照片,是家风格古朴简洁的中餐厅,大厅中间挂着金漆招牌:“佛跳墙。”
“朋友新开的餐厅,让我找几个朋友去试吃。你要不要去?”张乔问他。
“什么时候?”
“现在,方便吗?我去接你。”
郝凡双手掐着手机,耳边大鼓狂敲,一颗心脏猛跳。
“我已经吃过了。”郝凡最终选择撒谎。
张乔发来语音:“没事,那下次吧。”听起来毫不在意。
郝凡心情复杂地回了一个“好”。
尽管早有预料,但被拒绝的张乔还是很失望。他关了微信给吴言打电话:“出来,陪我吃饭!”
吴言很大声地抱怨:“大哥,你能不能提前约啊,我刚和别人吃完!”
“谁啊?”
“蒋树啊!”吴言后面又咕隆隆加了句:“哇,他吃得可真多。”想必是被震惊到了。
张乔微愣,随即特霸道地说:“我不管,你看我吃。”
吴言哀嚎:“大哥啊,你找不到别人了吗?非得折磨我!?”
张乔幽幽回了一个“对”,他找不到别人。整个上海,他能找的朋友只剩下吴言。
吴言安静了几秒,软了语气:“好吧,张少爷想去哪里吃?”作为发小,他怎会听不出张乔此刻不常见的脆弱。
张乔说:“找个可以看江景的地方。”
吴言打小就知道张乔喜欢水,心情不好时爱去水边。他记起小学时有一次他离家出走,张乔陪他坐轮渡穿过黄浦江。两人站在船边,看着浑黄的江水互相问对方,跳下去会怎么样。旁边一个大人说:“会淹死!”把两人从船边赶开了。
后来张乔家出事,他常陪张乔去黄浦江散心,来来回回地乘轮渡,看永远发光的东方明珠塔和永远翻滚的江水。没人再问,跳下去会怎样这种蠢话了。
他故作轻松地打趣他:“怎么,想念你的大黄浦江和明珠塔了?”
张乔不语,吴言冥思苦想,把江边常去的餐厅酒吧过了一遍,说:“我知道个好地方!”
第24章
公交到站,郝凡下车顺着马路朝黄浦江的方向走,半岛酒店就在千米开外。
已经可以闻到江风的味道,带着冬日的冷冽,和江水的浑浊。郝凡扯起高领,挡住了半张脸。这是他第一次明着拒绝张乔,感觉很不轻松。学生时期的好感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反倒因为曾经有过的温暖片段不断发酵,像老酒一般藏在心底。喝一口就醉。
到了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半岛酒店,郝凡整理好心情,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电梯。复古的旧式电梯,上行很慢,每停一层都会发出沉闷的咔嚓声,和酒店的复古风格很相配。
和郝凡同电梯的还有一个身着复古厚呢军服的长发年轻人,里面穿着更贴身的高领毛衣,宽肩窄腰,看起来健康充满力量。他长着时下流行的花美男模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半搭着,手指不停地划着手机屏幕。
郝凡羡慕地偷看他,年轻人察觉到,斜着眼睛扫过来,郝凡赶紧转头看向另一边,古铜色的抛光电梯墙面将他的脸照得模糊扭曲。
两人在同一楼层下,好看的年轻人往右,郝凡往左。他报了桌号,穿着笔挺西装制服的侍者将他带到窗边。
孟玉成订了靠窗的位置,此刻正扭头盯着黄浦江发呆。没有郝凡提醒,他也换了一身西服装束,黑色细条纹外套,胸口扣子解开了,暗红色丝制细领带垂在胸前,白色的衬衫衣领服帖地裹着脖子。头发上了发油,胡子刮得干净,黑皮鞋亮到反光。
他本来就生得好,只是平常不讲究。这样一打扮,衬得他五官大气,轮廓鲜明,很有男人味。
他回头看到郝凡,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眼底的惊艳藏不住。郝凡在侍者的帮助下,脱掉大衣,默默在他对面坐下。
侍者问:“可以上菜了吗?”
孟玉成看着郝凡,侍者转头微笑地看着他。
“可以,谢谢。”郝凡扶了扶滑到鼻梁下方的眼镜,孟玉成太过热切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你,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孟玉成看着裹在r-u白色大毛衣里的郝凡,感觉柔软。
郝凡忍不住红脸,后脑勺突突地响着。他低头扯了扯身上的毛衣。
“很,很特别。不,是很好看。”孟玉成小心地选着措辞,真心地夸赞,
对面的郝凡脸红的更厉害了,孟玉成也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两人一时相对无言。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低柔的女声用法语哼唱着外国歌谣。
隔壁桌的男士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他对面的卷发女士捂嘴浅笑。两人同时偏头看,男帅女靓,很般配。侍者上了前菜和餐前酒,孟玉成拿起酒杯抿了半口,葡萄酒的甜很快在口中散开。
“吃吧。”他唤对面假装看江景的郝凡。
郝凡左手拿叉,c-h-a了甜菜根送入口中,又脆又甜。孟玉成拿起一片黑麦面包,抹了芝士放到郝凡面前。
郝凡小声道:“谢谢。”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孟玉成喝完了酒,侍者上前给他又添了半杯。
窗外黄浦江上的游轮缓缓经过,明珠塔夹在高楼间,远远看着像一个模型。冬日的上海夜景,浑浊中带着一股残酷的冷静。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对坐着。孟玉成一口接一口的喝酒,郝凡偶尔啃两口面包,大多时候都是扭头看着窗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过孟玉成,主菜未上,他已经喝了三杯酒了。
主菜上得很慢,孟玉成先开口:“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郝凡回头看他,一双本来很桀骜的浓眉此时向下弯着,大眼睛里都是自嘲。他扯扯身上的西服,问他:“今天新买的,你觉得怎么样?”
郝凡盯着他的单结领带结,回:“好看。”
孟玉成眼底的自嘲立马一扫而光,开心地低声自语:“好看就好,好看就好。”
侍者开始上主菜,牛腹肉、烤龙虾,精致的摆盘让食物看起来像是艺术品。
孟玉成左刀右叉地切牛肉,他左手不稳,刀尖划过瓷盆底的声音刺耳。郝凡也是左刀右叉,帮着熟练切好。
孟玉成不自然地笑着:“我还是习惯用筷子。”
郝凡什么也没说,叉了牛肉送入口中,瘦中带肥的肉,口感绵劲。孟玉成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吃相,喝完了第四杯酒。
电梯里遇到的年轻人出现时,郝凡正往口中送着小块的虾肉,并非全熟的虾肉让他有点吃不惯,皱着眉头细细地嚼着,看着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孟玉成身后,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遍,落到孟玉成身上。
“哟,好巧!”穿着贴身高领毛衣的年轻人一扭腰,站到了孟玉成身侧,盯着他上下打量。
“不错嘛,我就说你收拾下绝对是个大帅哥!”
孟玉成看到他,脸色大变,右手的叉子掉到桌上。
年轻人得意地笑:“想不到在这里遇上!”
郝凡吞下腥甜的龙虾肉,看着孟玉成冲他慌乱地摇头,又冲年轻人厉声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年轻人皱眉,伸手捏住孟玉成下巴:“你问我是谁?!”
孟玉成打掉他的手,喊旁边的侍者:“这里有个神经病,快赶他走!”
侍者搞不清楚状况,没动。年轻人看着孟玉成笑得嘲讽:“怎么,睡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郝凡放下刀叉,孟玉成紧张地解释:“你不要听他瞎说!”
年轻人将散到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淡红的嘴角向上弯着:“要不是看你床上技术不错,我才懒得找你呢。”
郝凡看着孟玉成的脸涨得通红,他指着年轻人声音发颤:“你,你不要瞎说!”
年轻人突然伸手抓过他的脸,狠狠地吻上他。
郝凡目瞪口呆,旁边的侍者也惊呆了,邻桌的客人也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郝凡清楚地看到年轻人的舌头卷起了孟玉成的舌头,在孟玉成推开他之前,他先松开孟玉成,舔着嘴角道:“红酒的味道不错!”
孟玉成猛得起身,全身发抖,脖子上青筋直冒,他冲年轻人挥拳,年轻人直身站着,一动不动。
郝凡双手撑桌,小声喊:“不要!”
孟玉成的拳头偏了半毫,轻轻蹭过年轻人脸侧,劲风拂落他耳侧的头发,滑到脸上。
年轻人冷笑:“怎么,有本事把我搞到差点下不了床,还有本事揍我?”
孟玉成颓废地坐到椅子上,理亏地道歉:“对不起,你忘了吧。”
年轻人又换了一种笑,眼睛里的狂热让郝凡害怕。他拿起孟玉成放在桌边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了,c.ao作一番后放回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