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凡往他身边靠了半步,两人肩膀贴肩膀。张乔左手动了又动,最终还是c-h-a进了大衣口袋。不是所有的不甘心都无法填补,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到小区门口。
张乔扔了手中烟头,揉着郝凡的头说:“我得走了。”
郝凡看着他,眼底的关心藏不住,舍不得也是。
看的张乔快要按捺不住,他竭力控制着自己,轻轻捏他那撮不听话的头发:“你回去吧。”
郝凡不动。
张乔推他:“你先进去,我看你走。”
郝凡被推转了身子,又转回去,一双眼看得张乔差点冲动地扔下所有忍耐与矜持。他的手缓慢地抬起落下,停在郝凡脸侧,不敢贴过去:“你快回去,不用担心我。”
郝凡看着他悬在脸边几厘米处的手,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抓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侧脸,用力蹭了下,然后马上松开,转身快步跑了。跑出几十米后,才发现方向错了,又低着头跑回来再左拐,很快便看不到人影了。
剩下张乔像个傻子似的,举着手呆站在路边,迎接着路人的注目礼。过了很久,他才收回手,揣到兜里,望着郝凡住处的方向想,这一次他会看到什么,又会听到什么?真让人好奇啊!
第42章
回家的路上,张乔努力地想象了郝凡可能会看到的和会听到的,除了郝凡提到的粉红色泡泡和大海,他无法想出更多有意思的画面。与其说通感症是病,倒不如说是上帝多送的礼物,被特别宠爱的人才会有。和郝凡相比,他真是太平平无奇了。
一路上,他都放着郝凡旧手机里的歌,顺着早上的歌单。
杨千嬅用粤语唱着: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 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放心吃喝……”
过往的片段被牵扯出来,有的开心,有的不开心,大多都是遗憾的心情。张乔这才想起早上发给吴言的照片,一向话痨的他竟没有回复。他给吴言打电话,等了很久吴言才接,原来他回爸妈家了,电话里两老正大嗓门的拌嘴,很热闹,听说他打电话过来,比赛似的跟他打招呼,让他过去吃饭。
吴言费了老劲才摆脱两老,跟张乔抱怨说:“我经常产生错觉,你才是他们亲生的!”
张乔很喜欢吴言的父母,虽然吵闹,但是真实。并且自从他家出事后,他们帮了他很多,不像别的人,马上跟他撇清关系。他想着下次去看他们时,要不要带郝凡一起。这个念头刚冒头,他都被自己吓到。
吴言没个正经地提起照片的事:“你那同事不错,长得有模有样的,眼光不错嘛!上次居然都没发生点什么,太可惜了!”
他还记得上次酒店开`房的事。张乔一边骂他,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
吴言说:“还是眼熟,但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一定在哪儿见过。”
张乔自然地接话:“嗯,没准真是以前见过的人,大学时的校友高中隔壁班的同学,都有可能。”
吴言似乎获得启发,沉默了。张乔说:“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
吴言不经激,马上咋呼说:“我就不信了我想不起来。你说得也许没错,我得去查一查。”
“那你慢慢查。”张乔说完挂了电话。他降下一点车窗,冷风吹进车内,卷走了热得让人膨胀的暖气。他调大车内音响,还是杨千嬅:
“爱你不用合情理
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
一想到心仪的你
从来没有的力气
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遗憾这种东西,留在过去就好了。张乔忍不住又开始想郝凡的通感症,和今天发生的一切,竟有点做梦的感觉。
回到家,张乔迫不及待地发微信给郝凡:“我到家了。”才刚分别,又开始想念。
郝凡秒回:“嗯。”
张乔压着心头的膨胀感追问:“刚刚有看到什么吗?”怕他看不明白,又补了两字:“通感……”
郝凡没有马上回,张乔抓着手机楼上楼下地跑了三个来回,尽管微妙的胆怯着和紧张着,但是又非常确信他一定会回。
他准备跑第四回时,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收回跨到一半的腿,倚在扶手处,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点开手机。
郝凡难得语音回复:“没看到什么,听到了莫扎特。”短短一句话,三五秒就能说完,但是语音录音超过了十秒,后面录下来的都是沉默的呼吸。
张乔回了一个笑脸,又觉得好像太简单了,刚准备多回几个字,郝凡又发来语音:“《费加罗的婚礼》,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放过的那一段。”
张乔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只听说过《费加罗的婚礼》这个名字。他举着手机冲上楼,木楼梯被蹬出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他跑进房间,打开音响,网络搜索这一段。透亮深情的女高音唱起时,张乔跟电影里那些停下劳动仰头倾听的犯人们一样,露出了愉悦的享受表情。
张乔听了一夜《费加罗的婚礼》,郝凡也是。
周一例会上,两人都顶着一对黑眼圈,一夜未睡的脸看着非常憔悴,尤其没戴眼镜的张乔,双眼中的红血丝特别明显。不过他精神不错,心情看起来很好,难得在会上没有冷着一张脸。
郝凡身体不如他,熬夜引发了轻微的神经x_ing胃痛,好在及时吃药,并未引起更大的不适。
会上,张乔说孟玉成的事暂时由他负责。之前的项目开发已经进入尾声,几大主管汇报了各自的进度和问题后,张乔不知为何突然点名小东,让他讲讲手头的事情。
小东没做准备,平时也很少当众发言,一时有点慌。张乔鼓励他:“你把你周报里写的问题讲出来就好。”
小东这人虽然内向,但是神经粗大,收到鼓励后爽快地起身开讲。他一口南京腔普通话,“啊”“呀”之类的语气词很多,讲得虽然磕磕巴巴引人发笑,但好在表达清楚,大家都听明白了。
小东讲完,郝凡发现本来专注看着小东的张乔掉头看向他,他心里咯噔一下,五脏六腑都悬起来了。
张乔眼神一转,重新落回小东身上,指出了两个问题让他再仔细想想。然后他又点名了另外两名平时不太起眼的同事,被突然点名的人都是不常当众发言的,说得还不如小东呢。
郝凡一边紧张地咽口水,一边脑子里疯狂地过着工作内容。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激昂的乐声中,原本杂乱的工作内容,迅速的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像一棵思维大树,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果不其然,张乔第四个点名了他:“我看你周报写的问题比较多,并且提出的解决办法切入点很特别,你讲一下这个。”
耳边的交响曲轰隆隆地响着,震得人耳膜发颤。郝凡捏着拳头,呼吸都不敢用力。张乔轻声笑着:“简单说下就好,我觉得你的思维角度会对后续的测试工作有一定启发。”
郝凡看张乔,他的眼神如风,温柔和煦,但充满了力量,直直地吹进了他的心底。交响曲渐渐变得平静缓和,郝凡扶起落到鼻梁下方的眼镜,看着眼前枝叶繁茂的大树,开始讲述。
他和小东不同,标准的普通话,没有磕巴,也没有废话,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表达。等他讲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郝凡看到张乔左手指尖的笔,从掌心转到了手背,又从手背转到了掌心。他握笔一挥,说:“很好。”
测试主管和算法主管几乎同时开口:“你刚刚说的那个公式模型能画出来吗?”
郝凡扯着衣角,为难地看着两人,不知如何回答。张乔掌心的笔在五指转过一圈后,稳稳地在手背上滑着圈。他冲郝凡微笑挑眉:“要不,我们散会后再开个小会?”
说完又问测试和算法两大主管的意见,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苦了郝凡,被药物控制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张乔,偏偏他一副“我知道你能行”的表情看着他,就像以前在0+1社团新人培训讲座上一样,张乔就是用这样的表情鼓动他上台讲课。
例会散了,郝凡赶紧趁机到茶水间接了一大壶温水,偷摸着吃药时,被跟进来的张乔看到了。
“怎么,胃疼?”张乔关心地问。
郝凡条件反射 地想说不是,犹豫了几秒后老实点头:“嗯。”
诚实比掩饰好,坦然比躲藏好,郝凡早就想明白了,只是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紧张啊?!”张乔不用猜都知道。
郝凡点头。
张乔捏他头顶那撮不驯服的头发:“你刚刚讲得真的很好,你可能没注意,大家都被你惊到了呢。”
郝凡咬着下唇。
张乔抓着他的肩膀:“要相信你自己。”
郝凡捏紧拳头深呼吸,像大学时一样,默默给自己鼓劲:“你可以!”
张乔差点没忍住掐他脸。
郝凡拿了笔记本电脑回到会议室,直接在投影里演示他的公式和公式演变的推导模型。他一边演示着,一边从系统大框架讲解着他的思路。
几大主管包括张乔都被他不合常理的思维方式惊呆了,时不时地提出问题,郝凡一一条理清晰地解答。不知不觉,这场会竟开到了中午,一帮人都饿了,但还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