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松手指颤了颤,却没有接话。
“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送他出国,他到了新环境里也许会重新缩回那个壳子里,”季连霆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冷静,“叔叔,您是希望他重新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吗?”
陈景松仍旧没有接话,但门边却响起了陈是的声音:“我不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勇者斗恶龙,公主自救来了。
今日许愿:有个小天使到65章留个评摆平我的强迫症,在此先谢过啵啵叽!
感谢何欢几许、柚子又绿了、今夜还吹着风、胖纸灌溉的营养液~
第70章 班级相册
陈景松和季连霆几乎同时向门口望去, 只见陈是穿着一身凌乱的家居服站在那边。
黑色的家居服上粘了许多Cao屑, 这让陈是看起来像是在Cao地上刚刚滚了一圈的野孩子,搭配上他那张天生冷感的脸显出几分违和, 但更多则是让人觉得他狼狈。
“出息了,”陈景松哼笑一声,“逃家功夫一套一套的。”
陈是面色不改, 走入办公室:“再不来我怕我家小朋友被你的支票给吓走。”
“你家小朋友?”陈景松眉头又是一皱,“陈是, 你现在还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
季连霆差点被陈景松的话给逗笑了, 气都到嘴边了, 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场合笑出来有些不合时宜,又硬生生把笑给憋了回去。
来都来了,陈景松也没有把人再赶回去的意思,倒是又走进茶水间倒了杯白开水给儿子。
趁陈景松去茶水间,季连霆快速移动到陈是身边, 一双眼睛认真地打量着阔别数日的男朋友, 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你到底怎么出来的?”回想起那天在他家门口看到的那堆保镖, 再看看陈是这一身裹着Cao屑的家居服, 季连霆隐约有了种疯狂的猜想。
“趁他们换班的时候从花园后墙翻出来的。”陈是轻描淡写道。
虽然陈是说得轻巧,但想到前几天的杳无音信,季连霆还是知道他为了赶来这里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他心疼地偷偷伸手拉住了陈是:“你没有受伤吧?”
陈是反握住季连霆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摩挲:“没事,就一个F键的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这种奇奇怪怪的玩笑。季连霆知道陈是只是想让自己放宽心, 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瞪了他一眼:“年级段第一名带头表演高超的翻墙技术,你够行啊。”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季连霆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道。
陈是眼神闪了闪,旋即摸出了一块极其眼熟的手表:“看到了你的消息。”
季连霆仔细看了看表后说道:“……这不是Harry的电话手表吗?”
“前几天他闹着玩登录了我的微信账号,”陈是的眼神不自然地瞟向一边,“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
所以闯入弟弟房间强行带走弟弟手表的陈是老哥,在收到来自男朋友的最新留言之后,为爱走钢索强行翻墙重回花花世界,来拯救(可能)要被支票侮辱的小男友。
陈是不爱说话,但季连霆还是从他的表情和手中的作案工具中猜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一切串联在一起的季连霆冲陈是竖起了大拇指:“是哥牛逼。”
陈景松倒水回来,见两个小的坐在一起,虽然不说话,但两人之间隐隐流动着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脸红的气息,清了清嗓子摆出家长的威严来,但一触到季连霆s-hi漉漉的眼神,他总感觉再多说一句重话都好似会产生心理负担。
更要命的是自家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已然一副“你胆敢为难他我就为难你”的架势。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陈总裁突然就迷茫了。他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的男孩。
既然陈是已经坐在身边了,本来心中还有几分忐忑的季连霆也不忐忑了,他喝了一口牛n_ai,郑重其事地从包里取出了一本相册推到陈景松面前:“陈叔叔,这是咱们班的班级活动合影相册,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陈景松的脸色,见陈景松真的打开相册看起了里面的照片,才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
“问班长借的?”季连霆坐下,陈是凑上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季连霆骄傲地扬起了头:“班长家就在我家后面那栋楼,但是他可宝贝这本东西了……我求了他好久他才愿意把这本相册暂时借给我半天。”
季连霆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旁边人轻轻捏了捏,然后陈是低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季连霆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陈景松没组织好和两个孩子说什么,只好依季连霆的意思先打开相册看了起来。
相册装帧十分精美,扉页上用花体英文字母写着Aisone,看得出制作相册的人对这个班级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陈景松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A班全体学生站在学校报告厅门口的台阶上的合照,少男少女们穿着迷彩服,冲着镜头咧嘴傻笑着,白刘在下面记录道“高一军训留念”;第二页是忙碌大扫除的抓拍,换上校服的少年们干劲十足地为教室整洁贡献自己的力量,白刘在下面写道“第一次大扫除纪念”;第四页是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围拢在一起做圆阵,背景横幅上的“晨光杯校园篮球大赛”暴露了活动内容;第七页是爱心义卖活动现场拍下来的,算账的和叫卖的看起来都格外专业……陈景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丰富多彩的活动,青春无敌的少年们,这一切让构图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可没有一张照片上捕捉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
是这些活动都不适合自己儿子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景松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别的暂且不论,军训和爱心义卖他是记得的,宋志明好似和他提过有劝儿子参加活动,但儿子只淡淡地抛来了一句“没兴趣”,自己当时也没当一回事便忽略掉了。
此刻看到相册里的活动越多,他越是心惊——原来在自己的忽略中,儿子因为越发的淡漠竟然缺席了那么多集体活动,明明该是青春的年纪,却自我封锁到了这个地步。
相册翻到将近一半的时候,陈景松终于第一次在镜头里见到了陈是。
——拿着奖状的少年站在领奖台中间,他身边站着的恰恰就是勇闯办公室的小家伙。
陈是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镜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和身边笑得牙不见眼的季连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看到了儿子的照片该是开心的,陈景松却感觉心无端往下沉了沉。
再下一张照片一下子就来到了高二,九月惯例的大扫除依旧看不到儿子的身影,再往后翻一页,陈景松的手一顿,眼神锁定了站在最右边的陈是。
同上一张照片上古井无波的眼神不同,这一张照片里的陈是冷硬感消失了不少,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变得柔和而更易于接近,他面向镜头略略勾唇,看得出心情不错。
“那什么……陈叔叔,阿是可能没告诉你,这是我们篮球赛拿年级段第一之后拍的合照,”季连霆见陈景松盯着这一页久久没有翻动,不好意思地低声解说道,“阿是可是我们队的得分王,顺便还在球场上教训了一个恶意冲撞别人的对手。”
“哦?”陈景松挑了挑眉,对于季连霆说的内容有几分好奇。
尽管每天定期会听宋志明对陈是的日程汇报,但宋志明毕竟不在南实任教,且陈是本身是个不爱说话的,这种校园生活中的“琐事”便会被当做不值一提的事情揭过了。
季连霆穷尽毕生作文水平,绘声绘色地把在球场上发生的事情讲述给陈景松听,陈景松听着听着神情便有些恍惚,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站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对使了y-in谋诡计依旧战败的对手说着“请你履行赌约向他道歉”。
季连霆讲完故事,见陈景松怔怔地望着照片,半晌没有反应,心里顿时又觉得没了底。身边陈是悄悄伸手过来,又一次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手里,交叉着双手合十握好。
陈景松发了会呆,继续往下看相册,相册里陈是的身影渐渐多了起来——帮忙布置教室、给同学讲题、参加演出彩排、登台表演……原本罩在身外的那层漠不关心渐渐褪去,他似乎透过照片能看到儿子如何一步步被拉着变成现在这个会为他人思考,恣意享受青春的少年。
季连霆看陈景松脸色变幻,偶尔出声和他说一说照片背后的故事,陈景松听得越多,内心的酸涩感越是强烈。
这些年来专注工作,总是想着要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然而在回家面对孩子时,总是会因为长时间的疏离变得陌生而不知所措,板起脸孔来强调父母威严,无形之中又将与孩子的距离拉得老远。陈景松已记不起陈是上一次和自己微笑报喜是什么时候,就连小儿子陈厝似乎也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拘谨。
所以真的是自己错了吗?陈景松看着相册最后一页上几个大男孩拿着烟火木奉在自家别墅的小花园里追逐打闹,下面写着“1月12日陈是生日留念”,感觉在暖气十足的房间里手脚冰凉。
“爸,我理解你的担忧,”陈是看着眼神中已然带上愧疚的父亲,说话道,“但对我来说,霆霆是我这半年来前进的动力。”
“我似乎做什么都很容易成功,但一旦做成功了一件事,我就很容易对它失去兴趣,面对未来我没有什么目标,只觉得活下去是一件容易也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