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面围困,南阳城岌岌可危,就算陛下不去虎落围场,王叔的叛军也已近在眼前。”她又道,“说来也巧顾乘风被我调回京城后一直没及安排,如今正好被我派任吴城务必守住这个关卡。南阳城虽有禁军十万,但依照目前形势,豫、云二州与吴、叶两成都已在叛军麾下,等到顾乘风去吴城查实回报怕是叛军已兵临城下,不及调兵。”
“那日容烨礼说起父王去虎口关如今也一并明了,虎口关在防线以东正好从此地拔营一路向北,直抵虎落围场。”她指尖在舆图上行走,不疾不徐道,“不过,从云州到吴城再到虎落围场必要渡江,算一算行军脚程他们再快也得等到这个月底才能赶到。”
容泠抬眸望着她,问道,“半个月的时间该如何做?国公十几年前能预谋刺杀一案,而今又密谋叛乱此人留之后患无穷,可他若不动便依旧拿他无可奈何。”
“我以为若能各个击破这场困局便能解开。”答话的却是容澄,她道,“国公与王叔打的是里应外合的主意,所以消息往来必定紧密,一旦切断消息王叔便摸不清京城动向,定会疑窦丛生行军不前。”
“堂姐的意思是先拿下京城里的魏国公再追击半途中的父王?”
容泠道,“魏国公为人谨慎小心要以罪论处只怕拿不出十足证据,若是先去抓靖远王又怕打Cao惊蛇逼得西疆作乱,一步不慎便是叛军四起战火不断,到时候南梁必将趁虚而入,大夏如今内忧外患。”
“若魏国公先反那一切便可顺理成章。”容澄又道,“我先出去吩咐夏风、惊雨做事,阿澈你与皇姐先商议。”容澄说完走了出去,可能事出紧急她少见的疾走几步已是气喘吁吁。
容泠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容澈,虽在如此紧急关头不该为她二人的默契吃味,可她心里头就是说不出的郁闷,她望着容澈灵动的眼睛都暗了几分。
容澈虽看出她眸中隐含三分酸意,却依旧声色不露,只道,“事出突然我猜想堂姐会让夏风、惊雨他们密切监视国公府与胡成亮府邸,再于四城门各处密切留意,斩断王叔与京城的一切消息往来,消息不通犹如耳目被遮多少会让两方都各自疑虑无措。”
容泠纤细的指尖在案沿轻敲,她道,“如今我们是占了先机,国公与靖远王自以为胜券在握,并不知晓我们已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她一顿又道,“母皇身边有个裴清扬若回禀怕消息泄露,在没摸清靖远王行军所在之前不能节外生枝,可如何能逼得国公先反?”容泠一筹莫展。
“皇姐先不用着急,待堂姐回来再行商议。”
容泠眉梢轻挑瞥她一眼,半嗔半笑道,“每次只有阿澄在你才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怎么当着我的面就不能说了?”
“容澈不敢,是皇姐多想了。”
“这次王叔叛乱你虽有功在身,但也保不齐有心人要在母皇跟前搬弄是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你要多加小心。”
“容澈知道,劳皇姐担心了。”一时烛影绰绰两人虽是不语,却是心事重重。
容澄走回屋里见她二人皆是沉默,便笑道,“阿澈,靖远王府的消息怕是要你亲自动手了。”她又问,“在想如何逼国公先动手?”
“堂姐以为呢?”
“阿澈,你可是也想到了容烨礼?”容澄瞧见她眸光一闪便知容烨礼被她俩同时算计了,又笑道,“既然早有打算为何还叫皇姐着急?”
容澈开口不冷不热道,“只是想听一听堂姐有何高见。”
容泠眉梢一挑面色不佳,她佯装训斥,“你们两个在给我打什么哑谜?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拌嘴。”
容澄忙道,“皇姐莫要生气。”
容澈也道,“不是不与皇姐说,只是计无万全难保万无一失。”
容泠沉吟道,“你且出来听听。”
容澈淡漠的目光望向容澄,容澄含笑回望道,“洗耳恭听。”容泠瞧见这一幕又不知她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容澈娓娓道,“堂姐切断了京城消息往来国公便会生疑,但若要他铤而走险还需另想他法。”她语调平缓,“最怕他就此蛰伏、伺机而动,我们便失了先机。”
“阿澈,这些皇姐心中有数,你快些讲正事。”
“容烨礼近来多番寻衅滋事找我的麻烦,我想正可加以利用。我可以伪造父王与我往来的秘密信件,再佯装将此事秘密奏禀了陛下,以他的x_ing子定会仓皇失措而后去国公府或是找胡成亮将我泄露一事告知,这二人不管他找谁都于我们有利。”
容泠问道,“这只怕会令国公蛰伏。”
“那就需要在胡成亮身上大做文章了,胡成亮掌管兵部军机要事自然难逃耳目,皇姐可利用吏部上几封折子,大有靖远王兵败被围困吴城的假象,撤换豫、云二州郡守及守备军统领,再假意与兵部商讨调兵分派西、南两疆。”
“那顾乘风这一去吴城便不必遮掩,明日得大张旗鼓起来。”容泠又道,“这还是不足以使国公叛乱。”
“最后的关键在徐鸠,只要安和鲁让徐鸠以为陛下对魏国公动了杀念,他必定前去报信,此刻生死攸关之时难保国公不会孤注一掷,先下手为强。”
“只要魏国公以为无论他反与不反都难逃一死,那他必心存侥幸以反来杀出一条血路,成王败寇立竿见影,若换做是我也要做这殊死一搏。”
容澄这才笑道,“正是此意,不出意外三日之内国公必反。”
“倒是可以一试。”容泠又道,“只是徐鸠手上两万禁军若真反起来,怕是京城也得一阵兵荒马乱。”
“皇姐放心,有安和鲁在徐鸠反不了,只要顺利拿下魏国公叶城便不攻自破。”容澈话音一顿,又缓缓道,“皇姐时候不早了,不宜在久留。”
屋外声沉影寂,夜风偶然低语两句却也不敢造次。隐约有梆子声点点滴滴的传了进来,稍一算,她出宫已有两个时辰,虽是早先得了安公公消息裴清扬进宫伴驾,但也不能这般无所顾忌在外久逗。
容澄推门唤道,“夏风,惊雨,你二人将皇姐送回去。”容澄与容澈陪同容泠辞阶而下,于庭院中目送容泠直至身影难辨。
待到重新回到房中,容澄开口笑道,“阿澈,你故意在皇姐跟前漏算了一个人。”她眸光清亮,灿如星子,“你也不告诉皇姐就算徐鸠反不了魏国公还有府兵三千,而魏长东的黑羽队可是各个骁勇善战。”
“三千何足为惧。”容澈双眸淡漠却十分沉稳,“堂姐以为若魏长东倒戈,我们能有几分胜算。”
容澄笑道,“七成。只要国公妄动不管顾乘风是否传回吴城的消息,皇姐都要一口咬定靖远王屯兵在此,你利用王府印信替皇姐先将靖远王叛乱凿实。”她望向容澈的眼底,“到时候你再代皇姐向陛下请求出征平乱,替皇姐打赢这场仗立下战功。”
“堂姐打算让皇姐趁此时手掌兵权?”
“正是。”容澄正色,声音低缓深沉,“此时不打算更待何时,陛下宠幸裴清扬日盛,假以时日难保他不会贪心妄想步王叔后尘。”
容澈平静道,“堂姐所言有理,皇姐担心裴清扬是国公身边的人会泄露消息,但我以为他早已改投陛下门下,不然以陛下的多疑怎会隆恩盛宠?”
“皇姐与陛下毕竟血浓于水,不愿往坏处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裴清扬恃着几分俊秀又哄得陛下喜爱,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而咱们的陛下。”她话音就此落地少见说得如此不干脆,但两人已是心照不宣。
“堂姐是否记得我曾提过国公乃先太子身边的人,当时堂姐为免横生枝节不愿过问,而今我旧事再提,国公为先太子案竟能到谋逆造反的地步不得不令人起疑。”
“如今细想,王叔当年也参与了当年的平乱。”容澄眉峰乍起,又道,“父亲也曾平乱,他一定早有所察觉只是不肯如实相告。”她沉思半刻,又道,“阿澈,国公作乱那日先太子一案必定水落石出,你先不要多想。”
“堂姐,我自回京以来诸多事如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我是怕到时候你、我还有皇姐都与此事大有干系。”
“阿澈,事已至此唯有相机而动,我相信你、我还有皇姐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容澄复又笑道,“你若是从正门进来我便邀你住下了,可惜你翻墙入院。”容澈想起那日与容澄同床一夜眉峰竟鼓了起来,正好被容澄瞥见,甚为不满便不怀好意,“与我同床竟有如此大的反应,那以后你与皇姐同床该如何是好?”
容澈虽默不作声神色不变,心里却因她的话有所起伏,这绮丽图景不经她的同意便跳进她脑际,令她五分难堪五分恼怒,可开口依旧淡淡,“堂姐不可对皇姐不敬。”
容澄与容澈到底从小长大,中间虽隔了许多年未见却还是彼此了解,她目光灼灼看得容澈目光躲闪,“你呀,到最后就是自讨苦吃。”她将视线收回,正色道,“想必皇姐也交代你往后要小心行事,如果王叔叛乱坐实就算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也逃不掉有心人攻讦,而陛下久而久之也会对你冷落不问。”
“阿澈知道,多谢堂姐提点。”
“阿澈,回去之后小心行事。”
“堂姐,阿澈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