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回去早些休息别再看那些兵书、策论的,叛军南逃我们早晚要攻过去到时候又是恶战,你若休息不好哪里的有精神去排兵布阵,我听顾乘风说起你今日可是用兵如神呐。”她又笑道,“明早走之前记得来陪我用膳,回去吧。”
听完容泠的教诲,容澈恭顺行礼道,“容澈告退。”
容澈回到卧房静坐在书案前,确没动那些兵书、策论只是坐着,她眸中似有一片汪洋无风无浪,四盏烛火照得房内昏昏沉沉,容澈将今日一战将与魏国公那日对谈将容澄的长亭相送一一复想,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落寞感,她开始怀念起南疆的长河落日与怒吼的风沙来。
翌日容澈练完剑换了身衣衫才去陪同容泠用膳,坐下不久,门外忽有赵守义的声音传来,容澈眉峰一拧语带不悦,“本宫用膳时不喜被打搅。”
“回禀殿下,是南阳城传来的消息。”
容泠视线朝容澈转去,与此同时容澈也正看着她,她道,“拿进来。”
赵守义双手捧着一张三折的白纸跪在容澈跟前,“回禀殿下,送消息的人说因昨日里大雾迷路才耽搁了时辰到今早才找到殿下。”
“你先退下。”容泠将信展开略读几句脸色霎时变了又变,整个人如笼寒烟冷光自眸中迸了出来,她一拍桌案力道之大震得碗碟当啷弹起,哑声道,“如此大事阿澄竟对我隐瞒。”
容澈心下已有八分猜测,问道,“可是常宁王府出了事?”
“你自己看。”
因朱恒的儿子被抓大理寺最终顺藤摸瓜查到了容存善的存在,也不知怎地裴清扬向陛下求得了主理此案的旨意,借此事发不仅大肆搜查常宁王府更又在女皇跟前混淆视听,还暗地里使计阻碍常宁王面圣敷陈的请求。
容存善并非在业成寺所抓,那日容澄与白青桐祭奠王妃回到王府,常宁王便暗中派人将容存善送出了南阳城,即算如此人还是被京兆尹给抓住了,凭借容存善与常宁王众所周知的关系,裴清扬查抄王府也算是有的放矢,有心想帮者也是无能为力。
容澈眸中波涛剧烈起伏,那张纸也被她重重扔在地上,“裴清扬,该死。”
容泠知她此刻定是怒火大炽,便也不在此刻雪上加霜,可容澈从来就是个克己的人一瞬便从失态中恢复寻常,她道,“皇姐,容澈恳请皇姐回宫向陛下求情。”
“容存善若真是先太子遗孤那常宁王与叛党便难脱干系,即算他从不知情陛下也难放过他。”帝王家的情从来只用在你对我未曾有威胁时,一旦有,反目成仇、六亲不认也就不在话下,古往今来比比皆是。
“皇姐不要忘了,常宁王贵为亲王收养义子也是要向陛下请旨的,如此这件事说到底陛下也是知情者理应同罪。”
“澈儿,你不要冲昏了头脑。”容泠听她此言也是惊了一跳,面色愠怒,“你记住切不可在陛下面前说这些话。”
“皇姐曾道容氏一族只与我同堂姐最亲,如今堂姐有难还请皇姐伸以援手。”
容泠略显无奈道,“澈儿,我可曾说过不去救阿澄?关于阿澄生死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只是你万不可莽撞,别让我没救下阿澄再搭上了你。”
容澈也知此刻失态起身伏地而跪,言辞恳切,“容澈一时情急顶撞了皇姐还请皇姐治罪。”
“我现在哪有心情治你得罪,你快些起来同我想想当下该如何做?”容泠又道,“这里战事吃紧常宁王也不能不顾,如今之计也只能是我先行回去再做打算了。”
“皇姐放心回去,容澈定不负皇姐所托。”
“这是东江以北所有大营的兵符。”容泠取过兵符交于容澈,“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皇姐。”容澈道,“容澈再冒犯一次,君臣之间没有母女之情皇姐也要切记。”
容泠心头一紧眸光蓦地暗了下来,容澈所言非虚自回宫之后她也逐渐醒悟,她道,“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你也不必在这里了回江北大营去吧。”
“容澈告退。”
吴城的天比起南阳城来还要闷热许多,南阳城到了晚间有习习夜风一扫早先炎热,于海潮此刻正在裴献的府上焦急踱步,自责道,“我早该想到这个容存善与常宁王的关系,吴煦也是,怎地这次办事这般麻利一下子就将人给抓住了,这可怎么办?我若能早些通知到郡主也可早有准备,如今长公主与清平郡主都领军在外这可如何是好?”
裴献不语只兀自沉默,于海潮如自说自语,“虽说这容存善是先太子遗孤,可王爷收养他是念在他救过郡主的份上,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待他并不亲近哪里会晓得他是叛党一员?”
“还有陛下。”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陛下怎能只听裴清扬的一面之词便查抄王府,也不顾宗室颜面就将王爷一家百口余人囚禁于王府中?这也就罢了,陛下竟然还惦记着去虎落围场狩猎,将此事一再耽搁,此事耽搁越久对王府越加不利。”
裴献依旧闻言不语目光垂楼猜不透心思,于海潮停下踱步疾走他面前,说道,“伯亨,你倒是说句话啊。”
裴献慢慢将目光抬了起来,平静的语气下是悲愤与痛惜,“我与几位大人上疏为王爷说情,陛下不仅不予还当庭呵斥我等包藏祸心、包庇乱党。”他叹息一声,又道,“陛下哪里是耳目闭塞受人蛊惑,不过是趁机除掉常宁王罢了。”
于海潮大惊,满脸惊疑不定道,“你小声点。”他见裴献不似说笑,满脸肃然,“伯亨,你说这些话可有依凭。”
“先太子遗孤、叛党还不能作依凭?怕是常宁王府上下都难逃此劫。”
“那郡主可怎么办?”
“殿下应当会全力相救。”话虽如此说,但却在一顿后又道,“如若陛下杀心已决怕是殿下也无力回天。”
于海潮着实吓得不轻,烜赫一时的常宁王府转瞬成了过眼云烟,他自心尖顿生悲凉之感,他道,“陛下明日便要启程去虎落围场了希望王爷能够逢凶化吉。”
门外忽想起亲信急切的呼喊声,“大人不好了,裴大人带着执金卫去了业成寺。”
门外余音尚在裴献便对于海潮道,“你赶紧去业成寺我去常宁王府告诉郡主。”
“且慢。”于海潮道,“你告诉郡主便是害了郡主。”
“不。若容存善有事便是死无对证才是害了王府。”
“那你怎知他不会陷害王府。”
裴献只道,“你听我的,快去。”
于海潮见他如此肯定也不疑有他,赶紧带人赶去业成寺,裴献骑了匹快马赶往常宁王府,狂奔的马蹄踏响长街没来由的惹人一阵心慌,虽与于海潮说回天乏术,但他尚有期望常宁王府能平安。
第56章 五六
夜,寂静又深沉。常宁王府四周有重兵把守将偌大王府团团围住,王府的灯火一如往常却又似轻纱笼罩,明亮又朦胧,好似心中悲切的女子在强颜欢笑。王府外的禁军一身玄甲,夜间燃着火把巡逻,值守的禁军毫无懈怠守卫如同铁桶。
黑夜里马蹄声音十分清脆,裴献的马蹄还未靠近便听一声大喝,“来着何人,速速下马。”
裴献依言下马,回道,“安统领,在下刑部裴献。”
安和鲁举着火把走近,火焰驱散黑暗裴献身影显露了出来,他有些惊讶问道,“裴大人你怎么来了?”见四下无人又低声道,“有什么话我帮你带进去,如若放你进去怕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好交代。”
“那就有劳安统领了。”他道,“麻烦告诉郡主,裴清扬带了执金卫去了业成寺。”
安和鲁沉着脸问道,“去了业成寺?”
裴献解释道,“安统领有所不知,叛党容存善因在业成寺剃度为僧,吴大人便将其与僧众一同关押庙中以便调查。”裴献没道,吴煦此举也是意在划清容存善与王府之间的关系,
“执金卫乃陛下近身护卫岂可由他摆布,这裴清扬是想做什么?”安和鲁圆目一瞪,他心有不忿禁军主掌京城守卫,而他一直以来更是贴身守卫女皇,可不知那裴清扬在女皇耳边说了什么妖言,竟将他冷落驱来了这里当个看守,真是将军铩羽。
裴献哪里知道他这百转心思,试探问道,“下官只是想统领带句话,并不知裴清扬是何意图。”
安和鲁回神,道,“不过裴大人将此事告诉郡主岂不是害了郡主。”
“郡主做事自有分寸总得让她早做对策。”
安和鲁左思右想重重点了头,而后道,“裴大人放心回去话我自会带给郡主。”
“好,那便有劳安统领了。”说完他施礼告辞便翻身上马,打马离开,安和鲁回到原处依旧安守职责,左怀忠跟随他多年是他心腹,走近他身边问起裴献此来何意,安和鲁见四下无人便与他说起,气的左怀忠大骂起裴清扬替他不满叫屈,他虽也恼恨裴清扬y-in险面色却装作风淡云轻,安抚了几句左怀忠又等了片刻才寻了由头进了王府。
容澄的房里的八瓣莲花灯依旧通明,她正坐在卧榻上赏月,冬歌在门外道,“郡主,安统领让我转达郡主,裴清扬带了执金卫去了业成寺。”
她话音刚落,容澄已从卧榻上惊起走至门边,喊道,“夏风、惊雨速去业成寺,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