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愣了愣,又见白景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将问题在心里过了一遍,自觉无趣,决定不再搭理。白景轩没了调侃对象,也就讪讪的摸摸鼻子,专心在屋子里查探。
“这里不止三人!”苏水道,他盯着花木柱上的几个小洞,“这是第四个人”。
白景轩靠上前仔细端详,惊道,“这是!判官笔?!”
判官笔的笔头尖细,笔把粗圆,所走路数正是穿、点、挑、刺、戳,花木柱上的小洞深且直,峨眉刺绝无此力道。白景轩道,“看来那女子所说是真的。”
苏水“嗯”了声。
白景轩摇头,“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若说是客人,死了没尸体,若是活着,为什么不下山求救?”这被灭满门的事还是第二日清晨送菜的农夫发现的。“若说访友是假,杀人是真,为何罗修和其他尸体上不见判官笔的痕迹?难道他折在了罗修手里?”如果此人也是凶手之一,另两人作案后自然会将尸首带走,白景轩会这么想并不奇怪。
“你不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吗?”苏水道,“旭日山庄被灭,旭日剑和少庄主罗啸一同下落不明,短短一日,罗啸还未露面,为何江湖会传言是罗啸带着旭日剑拼死逃出?除了凶手,这事没有一个目击者,传言是哪里来的?”
白景轩顺着苏水的话细细想下去,只觉背后发汗。苏水还在继续,“慕容山庄的少庄主,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对了,你是他发小,自然了解他,你说,慕容九为何会去抢一把传言中让人满门被灭的剑?更何况,听梅三讲慕容九最初并不知道那是旭日剑。更甚者,我一直在思考,那晚出现的,真的是旭日剑吗?”
“等、等一下,”白景轩扶着脑袋,“你讲的我晕了,缓一下,这事我们来捋捋。”
苏水看他动作只觉好笑,也不管他,继续翻找,只听白景轩自言自语道,“山庄十八个人,加一个客人,十九个,现在十七具尸体,少了罗啸,还少了一个客人。”
苏水忍住笑,“你怎么不脱鞋?”
白景轩奇怪,“我脱鞋做什么?”
苏水道,“凑够二十才好数。”
白景轩气得跳脚,“你这人!不捉弄我就不高兴是吧?!”
苏水没接话,却神色一动,他挑开一块碎木,拂开尘屑,口中道,“快看这里!”
白景轩一时也忘了刚被捉弄过,忙奔了过去,只见木屑掩盖下,有一大滩黑色的血迹,旁边还有一个用血歪歪斜斜写成的“月”字。苏水蹲下摸了摸血迹,“看这痕迹,这里曾经躺过一个人。”
白景轩啐了口,恨道,“果然是‘月光’干的!”
苏水表情凝重,“这就是这屋子里的第四个人,也是山庄的客人。”
白景轩问,“为什么不是罗修?”
苏水道,“因为他是死在门口的,门栏与此处这两滩血迹之间并无相连。如果他能趴在这里写个字再硬撑着不掉血跑到门口被人一刀透心,我敬他是条汉子。”
白景轩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苏水奇怪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白景轩见他一脸认真,全没觉得方才的话有什么不妥的模样,忍笑道,“我只是想了想你说的那个场景。”
苏水也想了想,白他一眼,“别想些有的没的,现在是人命大案,认真些。”他道,“这个人不会是凶手,如果是凶手,没有必要特意留字。也不会是山庄里的其他人,那十七具尸体我都有查看,除了罗修,会武的只有三人,而这三人皆不符合习用判官笔。”
白景轩奇道,“何以见得?”
苏水道,“你莫忘了,判官笔笔身中间有一圆环以利旋转,凡修习判官笔,指节皆异于常人,以此而断,至少那十七具尸体中没有人的兵器是判官笔。”
白景轩道,“会不会是凶手带走了他的尸首?”
苏水道,“看痕迹,他在这里趴着一直到血液凝固,那时候凶手早已离开,没有必要特意回来带走尸体。”
白景轩摇摇头,手在下巴上摩挲,“真是奇怪。”
苏水突然道,“你觉得十方教如何?”
白景轩眼睛一亮,“十方教?你说那个明面上保镖送货,暗地里走私倒卖的邪教?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苏水笑,“若我料的不错,这关系可大发了。”
第5章 十方教
古郁楼的客座同它的名字一般风雅,二楼临窗小座,一苇斑竹帘隔开大堂,窗外正对着依依垂柳。楼下清流蜿蜒而过,苏式拱桥上人来人往,间或有身着繁复衣饰的女子持着油纸伞俏然而过,引来众人侧目。苏水捏着茶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白景轩刚从小二那里接下一坛女儿红,笑弯了双目,苏水看他神色,心道果然如传闻般是个酒鬼。“来来,一醉解千愁。”白景轩先给自己斟了满杯,接着伸手就要夺苏水的杯子。
苏水避过,白景轩再夺,一招小擒拿顺着手势直探过来。好个苏水,腕一翻,杯子从手下滑出,白景轩手势再变,两人就着杯子拆了几招,最后以几个彪形大汉冲进客座为结束。彼时茶杯正高高抛在上空,苏白两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突然酒楼下闹哄哄一片,又有杂乱脚步朝此地而来,白景轩道,“这麻烦肯定是你的。”
苏水道,“你怎么知道是麻烦?”说话间两人又过了几招,白景轩在苏水手上讨不到便宜,索x_ing弃了茶杯去抓他脉门,苏水也起了戏弄的念头,竟劈手将白景轩的酒杯夺了来。白景轩登时竖眉,再不管什么,两手齐上,誓要夺回酒杯,一模一样的两个杯子在两人手上翻来转去,里面的茶与酒却没漏出半点。当几个彪形大汉掀开竹帘闯入时,两人正各持了一个杯子,白景轩笑眯眯地看着苏水。
苏水闻了闻杯口,皱着眉将杯子放下。
“哪个是苏水?”闯入的大汉大吼,扬了扬手里的大刀。
白景轩眨眼,你还说这麻烦不是你的?
苏水笑而不答。
见无人回应,大汉怒极,冲着白景轩喝道,“你们两个聋了?!”
白景轩有些懵,凭什么冲着他吼?又看看苏水,依旧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只好干巴巴道,“有何贵干?”
大汉道,“原来是你!吃俺一刀!”说罢一刀劈来,他一动,身旁一人也拔剑刺来,这等变故若是遇上他人,定早慌了心神,但对手是白景轩。他坐姿不变,木椅却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向后移了两寸,正是这两寸,堪堪避过刀锋。大汉这一刀劈下全无保留,压根没想到对手能避开,因此一个踉跄,反将脸送到了白景轩翘起的二郎腿前,他抬头正要怒斥,却见这白面的武生咧嘴一笑。
来古郁楼的大多是书生,自几个大汉打上二楼,客人纷纷离开,倒也安静。突然一个魁梧的汉子倒飞着撞出客座,带着门帘落在走廊上,小二探出脑袋,CaoCao算了下损失,飞快地缩回头在簿子上写了几笔。
白景轩放下茶杯,摸出一柄纸扇呼呼扇了几下,地上掉着一把刀和一柄剑,剑的主人正捂着被竹筷洞穿的手掌,神情扭曲。这变故只在一息,待另外几个人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兵器时,战斗已结束。待要上前,只听一年轻男子道,“都退下,这两位你们应付不了。”
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人,中等身量,一领广袖皂罗袍,外罩纱衣,细眉柳目,眼角几道笑纹。苏水也在笑,且笑得很温和,仿佛那拿剑的汉子并非他所伤似的。受伤的两人连忙请罪,男子道,“若知道是两位煞星,我也不会叫你们来,辛苦了,秦阳,带他们下去疗伤。”
叫秦阳的男子领了命,将人带了下去。男子落座拱手道,“在下烟雨堂副堂主沈清,敢问哪位是苏水苏大侠?”
苏水道,“是我投的名帖。”
白景轩眉头一皱,“十方教?你什么时候投的名帖?”
苏水道,“你去店家处找酒的时候我给了小二三两银子,投名帖外加今日的座椅损失。”
白景轩摇摇头,“你这个x_ing要不得,很容易破财的,倒是,”顿顿道,“你真认为十方教和旭日山庄有所牵连?”
沈清愣了下,“旭日山庄?敢问这位大侠是?”
白景轩也不含糊,忙抱拳道,“白景轩,沈清沈副堂主,久闻十方教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男子恍然,“原来是白大侠。”
“沈堂主”,苏水道,“不知杨少寒杨堂主可在?”
沈清道,“堂主外出访友,苏大侠若有要事,告知在下也可。”
苏水道,“可知去处?”
沈清道,“不知,就算知道,平白无故也不可能告知阁下。”
白景轩听他两人对话,灵光一闪,惊愕起身,“你是说。。。”
苏水笑道,“你不知,我却知道。你们堂主去了旭日山庄,山庄被灭后,你们前去找寻,带走了杨少寒的尸体。”
沈清悚然起身,横眉道,“你说什么?!!!堂主他。。去了旭日山庄?!!”旭日山庄被灭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却没想自家堂主竟然也在。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苏水一时也有些疑惑,沈清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为何会知道堂主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