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清明手中动作,招来真气护体。凛然间,只见街头缓缓走出一无影之人,白衣、披发、利爪。忘清明凝视着她的脚下,微微蹙眉。无影人徘徊少顷,忽扭转脖颈,超此处由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一瞬间,人已扑来。忘清明诡步闪身,左手青茫乍现,月盈缺出。
扑空,听那人咯咯笑起,眼见利爪又袭。忘清明拨弦凝刃,三连瞬发。利爪迎击气刃,一刃,碎骨;二刃,断指;三刃,挫其锐气。
无影之人吃痛后退,朝着琴者,怒火中烧。手中结印,召来十七鬼士。鬼士摇摇晃晃,体态精壮,沉默几息,便张牙舞爪朝忘清明抓来。忘清明神色淡然,转弦拨出《镇魂》几音,音波传入,鬼士捂耳哀嚎,再无法做出动作。
微山清弦之名,岂容区区鬼士质疑。
忘清明凝神,琴刃再出,却是破空之势。同时,身形掠影,继琴刃而后,手中聚气,将要拍向无影人头颅。行云流水,只在瞬息之间。
而无影人,尽舍弃身躯,化黑气逃离。一刃一掌,拍在躯壳之上,顿时棉絮爆开飞扬。
忘清明持琴而立,望着黑气逃脱方向,竟笑着惋惜:“反本溯源,不忘初心?你可知你逃往的正是最差的方向。”
鬼气带着呜咽之声,急急而奔,拐过一个个弯角,窜入一处破败残垣之中。未等进入养魂之处,突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c-h-a在坟前,顿时,剑气磅礴,剑阵开启,祭出“八荒归元”。刺眼白光从剑身炸开,将整个宅子包揽阵中。
“一花即世界,一叶知玄机,经纶百卦书一字,道先行。”在阵阵哀嚎中,道人手持拂尘,一身仙风道骨,身现其中。狂风之中,灰发、道袍,放肆飞扬。
却尘寰单手拈诀,八卦凝形。那黑色鬼气,在天地苍白中极为瞩目,无处可躲。却尘寰拂尘轻扫,八卦印追它袭去,轰然炸开,出手之间毫不留情。
如灰烬坠地,那鬼气挣扎几番,再无威胁。
忘清明身影从院外转出。恰逢却尘寰招起名剑应玄虚。白光收敛,二人立于残垣之中,睥睨鬼气散尽后,一点最后的灵识。
『孟袭?』
『。。。是。』
『为何如此?』
『。。。我只看到他回来。』
『他给了你什么承诺?』
『。。。一朝为龙,予我无忧。』
『为何害人?』
『。。。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为祸,他也许就会来见我我。』
『可还记得是谁给你的咒法?』
『。。。影子中的人。』
不久过后,香魂消散。天罚之火在空中也尽数灭去。
“你为何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尘寰问他。
忘清明摇了摇头,“明日将情况告知水云姬。”
却尘寰颔首,“吾与你同去。”
第11章 扶桑花落(三)
“哦?影子中的人?”水云姬欠了欠茶,轻抿一口雪萃,静静听完忘清明回报。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忘清明微微屈身,道:“徒儿听闻y-in阳家的洛神通熟此法,是否要清明前去拜访?”
通玄主殿珠帘后,美人搁下雪萃,微微摇头,“御清河前几日闭关,你去了也是徒劳。为师知你心中疑虑,也可在此回复你,不管眼下y-in阳作何动作,都当做没看到。抵御蛮荒才是重中之重,中州最经不起内耗。”
忘清明称“是”。水云姬又道:“关于九襄君,亡妻之事为师会托人相告。另外,颍川风云会开展在即,人选也由你去定。届时百家齐聚,‘重鸣万家’详细事宜将在会后商议。兰陵君与为师另有安排,不便出席,通玄众事暂交你打理。”
忘清明尽数应下,转而退出主殿。
主殿外,却尘寰持浮尘负名剑而立,藏青色道袍与众通玄白衣格格不入。眼见忘清明走来,上前道:“好慢。”
“是是,世上最快唯却大道人。”忘清明澄澈的双眼笑成月牙,一路引他前往云生结海,“我已谴人备下新酿的果酒给好友赔罪。”
却尘寰“嗯”了一声,眼中星辰浩渺。
果酒清甜甘爽,忘清明忍不住贪杯。几盏入口,听却尘寰问道:“既是云生结海,为何不见云?”
忘清明笑着解释:“自然是有的,那座山峰之上,有一处论剑太极坛,以往住在这里的通玄前辈,不乏喜爱切磋比武的、观赏日出的,而通玄本家内,就数那处最好。只是小生,终日奔波,没那闲情逸致,只好就着这竹林住下了。”
却尘寰抬眼望去,只见峰峦高耸入云,大有通天之势。
“好友可要一观云生结海?”忘清明见却尘寰难得有兴趣。
却尘寰听罢起身便走,道:“未尝不可。”
忘清明袖手一挥,收起酒酿,随他前往。
两道身影,一青一玄,化光而上,互相追逐,终是那玄衣道人先达顶峰,忘清明随后而至,翩然落地,整了整衣袍。
云生结海不负盛名,正阳之下云海翻涌,波澜壮阔,让观者不觉心生敬畏,敬畏天地浩渺。却尘寰衣袖飞舞,立于山巅,挺拔的身姿颇有遗世独立之态,身前便是层层云浪。
忘清明忽然有种感觉,忍不住伸手去抓他衣角。
“你做什么?”却尘寰斜过眼,看着有些迷茫的好友。
忘清明眨了眨眼,真诚道:“怕你跳下去。”
“。。。吾还不想那么早就去登仙山。”却尘寰给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往后走了几步,这样看起来安全些。
忘清明笑道:“我只是看你面色沉郁,有所郁结罢了。”
却尘寰找了一颗老树,倚着它坐下。“吾只是没有表情。哪像你,一直笑,不累吗。”
忘清明又摆出果酒,埋头收罗起来,一面回答说:“发自内心的笑是不会累的。却大道人也要多笑笑——我刚开始修习琴法的时候,总是被自己伤到,师尊见我要哭,就跟我说,如果疼了,就先笑笑。笑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后来就习惯了。”云生结海高峰上,有风吹来,树影晃动,时不时遮住忘清明的眼睛。
却尘寰略疑,“师尊?”
“嗯,不是水云姬。”忘清明粲然一笑,递他好酒。“近日与好友相见,总见你愁眉不展,究竟何事?”
却尘寰抬起头,凝望天边骄阳。许久才说起:“吾很喜欢光,但最近又很害怕接触光。吾总觉得有一天,吾会失去它。给予吾越多温暖,越是让吾不舍——这就是光的y-in谋吗。”
忘清明觉得新鲜,凑近了问:“为何会失去?”
却尘寰转眼,眸中唯有眼前人笑颜。“吾梦中,有山水花鸟,有千珍酒酿,却只有黑夜,吾等了很久,也等不到破晓天明。吾找不到太阳,也找不到你。忘清明,是否有一天,吾会孤身一人?如果是,吾该何去何从。换作是你,你又将如何选择?”
“如果是我啊——”忘清明右手微曲,抵在下巴上,微微沉思,道,“如果是我,我就什么都不做。”
眼见却尘寰疑惑,忘清明又道:“太阳不见了,我就以手中的灯照明;如果你不见了,我相信你只是暂时找不到我,我会变成太阳,站在原地,告诉你,我在这里。”说着,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出手之间,有几分重量。
“你。。”却尘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又听忘清明笑道: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怎么你就没个反映?”
却尘寰听后,神色茫然。
“噗,真心的。”忘清明笑得如沐春风,右手为拳,敲在自己心口。这一份沉闷,好似要在心口打上痕迹。
颍川风云会召开在即。两人在高峰观看日落日出后,去往通玄大殿。却尘寰原本对百家之事都是嗤之以鼻,如今却跟着忘清明一道,这令忘清明不禁有些惊疑。不过风云会对他,原本就无聊,有好友相伴,这半个月过得会快上许多。
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煦。通玄主殿之外,数百弟子穿着统一的素色家袍,齐齐而立,等待入会名单公布。通玄主殿内,珠帘后已空无一人,唯有一边案上,提笔勾画的忘清明,以及百无聊赖的玄衣道人。
一个时辰后,忘清明搁下朱砂笔,欣喜道:“成了。”
就在此时,敞开的殿门晃出一个高挑纤瘦的人影。那人身穿特殊的暗色家袍,将脸埋在帽兜之中,y-in影之下看不清面貌,有几分神秘诡异。忘清明眯起眼,认出来者,正是看守禁息书阁的九襄君,师仪。他的y-in桀之气,让却尘寰觉得有些危险。两人气息截然不同,下意识地表现出几分防备。
眼见师仪缓缓走来,忘清明起身问候:“九襄君怎么来了?”
师仪笑了几声,道:“颍川风云会,本君也会出席,劳烦微山清弦也添上本君的名字。”
忘清明想到禁息书阁需有人守卫,有些迟疑。而后又听他y-in邪之音为忘清明解答:“本君本就不是用来看守区区书阁的人物。三十年已满,本君当然要重获自由。”
什么三十年。忘清明心中疑惑更深,通玄是否发生过什么变故。
眨眼间,师仪已闪身案边,控着忘清明的手,又提起朱砂笔要去写。忘清明手中发力想要挣脱,奈何前者力量之大,无法撼动。有如此功体,怎会被派去看守书阁。师仪咯咯地笑了几声,靠近忘清明的耳朵,低声说了什么。忘清明眼神一凛,松手。却尘寰预去帮助,也被忘清明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