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臻登时紧张起来:“难道陛下当真对那个关锦动了心思了?怎么可能!那种女人,陛下怎么可能瞧得上眼儿呢!”
韦舟扬大皱眉头,不耐烦截住她道:“谁说陛下瞧上她了?”
“可是陛下都……”
“臻儿,你能不能别但凡提到个女人,就往那方面想!”韦舟扬恨铁不成钢地道。
韦臻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垂下头去。
“可是女儿……女儿就是看不得她对别的女人好!”她说着,心里竟觉得十分委屈起来。
韦舟扬拧紧的眉头没法松开,纠结地看着她,道:“你要清楚,你不是只做一个寻常妃子的命!咱们韦氏出了一个太后,就能再出一个!甚至……甚至你将来做了大魏的皇后,也未可知!”
韦臻双眸登时精光大亮:“父亲,您是说,女儿将来真的能做了她的皇后?”
她,她,她!半句话都离不开她!韦舟扬心中气恼着。
“天时地利人和,皆满足了,你自然做得皇后!”韦舟扬道。
“那父亲快与女儿说说,如何才能让天时地利人和皆满足!”韦臻兴奋起来。
韦舟扬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就算是贵为妃子,怕是也做不到将目光放得更长更远。韦氏若是想谋得更远,只怕自己要做的,还需更多。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自顾自将屋门和窗户都关紧,又确认了一番附近无人,才转过身来,盯着韦臻道:“臻儿,那件事,为父已经告诉你了,其中的利弊关系也都掰开揉碎了讲与你听了。你如今便向为父交个实底儿,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韦臻将父亲这么小心,语气又如此郑重其事,晃了晃神,突的意识到父亲问的是什么,顿时加上更有些热,半是羞怯半是决绝道:“女儿的决心早已经下了!不论她是男是女,哪怕是别的什么,女儿也不在乎!女儿只觉得她好看!”
韦舟扬嘴角狠抽了抽,心道什么叫“哪怕是别的什么”!
他内心里其实极想咆哮:女儿啊,你难道只看她好看,都不在乎别的吗?
可是,这些话,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问了,铁了心死不悔改,说的就是韦臻。
韦舟扬于是深吸一口气,将最最重要的心里话,一字一顿的说给了韦臻:“臻儿,你既如此说了,就要永永远远地记住为父今日的话:她的女儿身这件事,是她一辈子的把柄。你要牢牢地握在手心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赶出来一章,小可爱们久等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勤政殿, 小书房。
元君舒板板正正地给元幼祺见了礼, 便垂手侍立在书案前面。
元幼祺并没有阻止她, 而是含笑受了她的礼, 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道:“一路奔波, 倒像是黑瘦了些。”
元君舒恭声道:“陛下放心,臣的身子骨结实着呢!”
“趁着年纪轻, 更该好生保养身体, 将来才堪担大事, ”元幼祺道,“你刚从绍州回来, 该好好在府中休息, 朕连早朝都暂免了你的了。你又跑来宫中做什么?”
皇帝的关切发自内心,让元君舒心热,绍州千里奔波的辛苦, 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臣入宫来,是有一件要事禀报陛下。”她将随身带来的纸张呈给了元幼祺。
她没有说“臣想念陛下, 便入宫来向陛下问安”云云, 而是单刀直入地将要办的事提了出来, 这倒真是她的风格。
元幼祺心中暗觉好笑,更觉得能这般包容元君舒这耿直x_ing子的自己也是颇不寻常,很有些小小的自得:如果不是朕的包容大度,就凭君舒这耿直x_ing子,怕是在朝中熬不下去吧?
不过, 元幼祺的脸上可没表现出来分毫。她的目光转向元君舒呈上的物事:“这是何物?”
“陛下还记得那日殿试上的那名女举子关锦吗?”元君舒道,“就是不小心跌破了砚台,溅了陛下袍襟和靴子,后来被陛下宽仁原宥的那个。”
她言语间,带着明显的替关锦说话的意味,元幼祺怎会听不出?可有一点元幼祺,却是元幼祺之前没想到的——
“三日之前宣华殿内殿试的事儿,这么快就传扬开来了?”元幼祺语声玩味。
元君舒闻言,微微一笑,亦不婉转道:“陛下之睿智英明,定能想到,您的一言一行,很容易被下面的人传播开去。”
“呵!想不到朕的言行竟是这般的被群臣万民褒颂了!”元幼祺哂笑道,边点指着元君舒呈上的那份纸张,“想来这物事,便与那位关姑娘有关了?”
“正是关姑娘写就的陈情书,昨日黄昏后她到臣的府中,将此书呈给了臣,央臣务必上达天听。臣昨夜看后,觉得事情颇不简单,今日便急着赶来见陛下了!”元君舒答道。
“陈情书?”元幼祺好奇地看着那份纸张,却并没有急着打开来看。
“她有什么紧要的事,这么急着要呈给朕看?”元幼祺又看向了元君舒。
皇帝没有问出的问题,元君舒心里面却是透亮的,于是先答道:“臣曾经做过会试的主考官,说起来也算是关锦的座师。她是个没背景没根基的,家中虽小有薄产,但在京中实在算不得什么,连赶考期间的食宿都是能省则省。她囊中羞涩,京中赁屋昂贵,就在京郊赁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身边也只跟着一个老仆照料。”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元幼祺眉毛挑了挑。
“如此说来,她也算是寒门学子了?”元幼祺道。
“是!算得上寒门,”元君舒顿了顿又道,“年轻的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又是来赶考,臣身为她的座师,想着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
元幼祺听到这儿,不由得暗笑了。她这个堂侄女,怜惜女子的x_ing子倒是颇得她真传。
虽然这孩子的x_ing子偏刚正耿直,与自己显不相同,但能在自己看好的继承人的身上,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这也令元幼祺颇有些兴奋。虽然,她自以为的这个所谓的“相像”,要是被墨池知道了,怕只会笑话她幼稚。
元君舒见元幼祺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面露赞许,只当是元幼祺认可了关锦的身世值得怜惜,心里登时松快了些,接着将最最紧要的事情说了出来。
“关锦祖上也曾煊赫,但到了她祖父那辈,便家道中落了。昔年,她曾祖父与丁氏走得颇近,相约结为姻亲……”
元君舒说着,担心地看了看元幼祺的神色。
元幼祺神色如旧,元君舒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不久之后,关锦的祖母诞下了她的姑姑,她的曾祖父便执意将孙女说与尤在襁褓中的丁勉为妻……”
“丁勉?”元幼祺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儿,“丁氏嫡支的丁勉?”
“是!”元君舒直言道,“就是曾经的兵部主事,不久前刚被陛下处置下狱了的那个。”
“丁勉是她的姑父?”元幼祺的脸色冷了下来。
丁勉是丁氏嫡支,前些时日刚被元幼祺以贪墨渎职之罪下狱,现在刑部还没审出结果来。但是,他的罪过是坐了实的,按照大魏律法,不死也逃不过流刑。
不仅如此,丁氏曾经以丁奉为族长,丁勉与丁奉本就脱不开干系,那么这个关锦……
元幼祺没法不警觉起来。
她原本的打算,是选拔德才兼备的年轻女子充实大魏官场,并提升大魏女子的位置,开男女平等的新风,却不料竟选了个丁奉的亲戚上来。这算什么?引狼入室吗?
元幼祺不由得瞄了瞄书案右侧的一沓折子,脸色更加地难看起来。
元君舒就知道,提到关锦与丁氏有关系,皇帝必定不悦。她之前又何尝没有怀疑过关锦其人?
按照寻常人的理解,关锦的亲姑姑与丁氏联姻,嫁的又是丁氏的嫡支子弟,任谁都会认定关氏与丁氏利益相关,甚至丁氏所做的那些事、丁勉贪墨渎职的劣迹,与关锦的姑姑都脱不开干系去。然而,事实真就不是那样的。
“说起来,关锦的姑姑也是个可怜人……”元君舒见元幼祺并没有展开陈情书看的意思,只得自顾自介绍起来。
“关氏十七岁嫁于丁勉为妻,那时候关家已经败落。丁勉刚刚入仕,丁家上上下下皆是富贵眼睛,怎么可能接受关氏这样的破落人家的女子为正妻?”元君舒续道,“丁勉原想退了这门亲事的,但是他的母亲不答应,执意要求他依照亡父的允诺,迎娶关氏进门。丁勉最终无法,也只好遵从。”
元幼祺凝神听着,若有所思,随手翻开了关锦的陈情书。
皇帝终于肯亲看那份陈情书了,元君舒替关锦庆幸,叙说的兴头更足,又道:“关氏进门之后,便不被丁勉待见,虽居正室之位,其实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陪嫁丫头。两年之后,丁勉之母过世,从此之后丁勉便没了顾忌,刚出了孝期,就接二连三地娶了五房侍妾,三年之内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其中却没有一个出于关氏。”
“关氏在丁家极没地位,得宠侍妾的侍女下人都可以随意欺侮她,而她却不敢声张分毫,只能躲在自己的房中,悄悄落泪。就连关家来人探望,都不被允许。唯有一次,丁勉偶然见识了关锦所写的诗句,颇为惊讶,才因此同关氏多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