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让唐喜去请范朗来吧?”元幼祺忧心忡忡道。
她不担心风柔吃坏了什么,药到即可病除,范朗的医术绝对可信。她担心的是,风柔突然如此,是不是自己的东宫也被什么人惦记上了。联想近日里的种种,元幼祺很不乐观。
上朝期间,元幼祺魂不守舍。
她一忽想到风柔的身体如何了,一忽又想到会不会自己近来树大招风,招来了嫉恨,躲在暗中之人动不了自己,就对风柔下了手。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连西羌大捷的事都只听了个囫囵。
西羌大捷,羌人被赶回了他们原来的区域,本是一桩大喜事,可魏帝的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似乎有什么事梗于喉,令他很不痛快。
天子不快活,底下的众臣子自然也不敢表现出欢悦来。
丁奉立在班中,撩起眼皮瞄了瞄御座上的魏帝,暗嗤一声,心里将姓元的骂了个遍,尤其是此刻远在蜀地的元承平。
且不说丁奉的心情如何,只说魏帝。
散了朝,便如往常一般,带着元幼祺,往勤政殿去。
游总管与唐喜则远远地缀在后面。
元幼祺知道父皇这是又要指点自己国事的意思,但她今日的心思真不在这里。越往勤政殿走,她的心情越是焦躁。
魏帝侧头,看了一眼她神思不属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元幼祺忙摇了摇头。
儿子大了,知道藏心事了。
魏帝的脑中划过这样的念头,接着便笑了笑。
“朕也是从你这么大过来的,知道日日被拘着习学很是枯燥。”魏帝道。
元幼祺一凛,忙回道:“父皇明鉴!儿臣不是嫌习学政务枯燥。儿臣……”
魏帝手一挥,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了。
“朕不是古朽的老头子,也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魏帝顿了顿,又道,“既这么着,今日便暂且放下那些恼人的政务,你随朕去观止亭。”
元幼祺微诧:父皇从来喜欢掌握权柄,何时嫌政事“恼人”过?莫非今日的折子,有让父皇看着心烦的内容?
元幼祺心中生疑,口中却道:“父皇要去观止亭瞧风景吗?”
观止亭是御花园中的一处亭子,因之附近的景致绝佳,被先帝命名为“观止亭”,取自“叹为观止”这个词语。
却听魏帝含笑道:“昭妃很是喜欢观止亭附近的景色,今日邀了朕,同去品茗赏玩。你也有几日未去燕来宫了吧?这便随朕去!”
他说得理所应当似的,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安排。
元幼祺闻言,一个脑袋登时变作两个大——
父皇与阿蘅,加上自己,一同在观止亭中品茗?
这是怎样诡异的场景!
想想都……不寒而栗。
因为看过凤鸣楼的记载,元幼祺知道了一些当年事,她心中的疑窦重生,萦绕在脑海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疑问久久挥散不去。
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愿意见到顾蘅。因为,她笃定顾蘅就是当年事的知情人,顾蘅必然清楚自己的身世,她看到她,就会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
而实际上,顾蘅或许知道她的一切,她对顾蘅大概一无所知。如此,她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顾蘅?
“儿臣其实家中有事,不能陪伴父皇,还请父皇赎罪。”元幼祺躬身谢绝道。
“家中,有事?”魏帝疑惑地瞧着元幼祺毕恭毕敬的模样,“东宫吗?”
“是。”元幼祺一派恭谨。
她生怕魏帝不信,再认定自己又借口托辞,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是太子侧妃,晨起时便身子不大爽利。儿臣放心不下,想回去瞧瞧如何了。”
魏帝呵呵一笑:“我儿倒是体贴啊!”
他盯着元幼祺越发拔节的身子,心念一动,忍不住问了句:“太子侧妃哪里不舒服?可要让太医去把一把脉?”
在父皇面前,元幼祺很乐于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遂如实道:“太子侧妃小腹坠痛,而且干呕不止。想是昨日饮食失了节制所致。”
魏帝听罢,眼中精光大亮,哈哈笑道:“饮食失了节制?哈哈哈!亏你怎么想来!”
元幼祺瞠目不解。
魏帝竭力敛住快要抑不住的笑意,笑嗤道:“傻小子!朕教你学个乖!妇人如此状况,那可不是什么吃坏了肚子,八成是你要当爹了!”
元幼祺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
她要当……爹了?
怎么可能!
魏帝见她张着嘴巴,圆着眼睛,半晌不知所措的傻样子,还以为她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样大喜的事,你还随在朕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让范朗好生给诊一诊。哈哈哈!朕要有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新的谋算又开始了~
小元迟早被她妈和她媳妇儿玩坏(再见
话说,《忆染青春》正文还在存稿中,只开放了内容简介,所以,现在是看不到正文哒~
☆、第六十八章
直到离开了勤政殿, 元幼祺的脑袋还是僵木的。
风柔有孕了?她要当……爹了?
怎么可能!
她是女子, 根本就不可能让风柔致孕, 何况她……碰都没碰过风柔, 怎么可能让她……
元幼祺的脸涨得通红,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风柔不可能是有孕了, 那定然就是病了,又或者……
元幼祺微烫的俊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她一点儿都不希望这个“或者”成为现实。
又疾行了半刻钟, 离东宫越来越近了。元幼祺余光一瞄, 发现在不远处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快步走着。
元幼祺此刻满腹疑惑, 看人也不由自主地带了怀疑。她眼睁睁瞧着那名宫女看到了她之后,竟扭身走得更快了, 倒像是躲着她似的。
元幼祺皱眉, 示意唐喜过去唤住那名宫女。
很快,那名宫女就被带到了她的面前。
元幼祺见她战战兢兢地跪着,哆嗦成了一团, 连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心中的疑窦更深。
她自问从来不曾苛待过宫人下属, 尤其做了太子以后, 大多数时候对人都称得上一团和气, 何至于让一个小小宫女害怕惊恐成这副模样?
其中必有古怪!
元幼祺既笃定,便幽幽地开口道:“你是哪个宫的?”
那名宫女久在宫中,自然认得太子服色,早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是何人了。听对方这样问,她更觉得紧张得不行, 却也不敢不回答。
“奴婢……奴婢是……锦、锦绣阁伺候的……”那名宫女磕磕绊绊地答道。
锦绣阁?那不是霍美人的居所?
元幼祺眉头蹙紧,实在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你方才看到孤了吗?”元幼祺不疾不徐地开口又问。
那名宫女语结,想回答“没看到”,她清楚太子既然这么问,必定是知道自己方才看到了;若回答“看到了”,那不就是故意躲着太子了吗?只怕罪名更重。
元幼祺见她情状,也不想多与她纠缠于这个问题,续道:“你既看到了孤,又为什么加快步子躲着孤?你久在宫中,难道就没人教你该懂的规矩吗?”
那名宫女闻言,更是抖得厉害了。
她在宫中侍奉也有些年头了,对宫中的规矩也是懂的,很清楚见到尊者不恭顺行礼会是怎样的后果。
天家素重礼法,在礼法上失了体统,轻者被责骂,重者甚至会被遣送到内府掌刑司那里挨鞭子、受责罚。
这名宫女不是没听闻过掌刑司里的嬷嬷是何等的凶狠手段,此刻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她知道,自己见着太子不行礼,还躲着跑,这罪过仅次于忤逆天子。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掌刑司里的嬷嬷抽打得不省人事的惨状了。
她很庆幸自己还是有几分急智的,慌忙“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口中道:“太子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奴婢方才是急着为贤妃娘娘办事,才失了分寸的!求太子殿下饶命啊!”
元幼祺听她如此说,惊诧住了。
怎么莫名其妙地把母妃搅了进来?这里面还有母妃的事?
她首先下意识地环顾一周,发现周遭并没有人,才沉声问道:“你说你方才是替母妃做事去了?”
那名宫女清楚韦贤妃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Cao,慌忙应道:“是!奴婢刚刚遵照了贤妃娘娘的吩咐……”
“笑话!”元幼祺故意嗤道,“母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又是锦绣阁的,母妃怎么可能吩咐你去做事?”
那名宫女闻言,登时以为太子不相信自己的话。这可是x_ing命攸关的大事,她怎肯不努力分辩?
“贤妃娘娘真的让奴婢做事了!不信……不信太子殿下去问贤妃娘娘!”宫女急了。
元幼祺微微一笑:“孤自然是要问的。不过,母妃是何等尊贵之人,她老人家日理万机,会记得你这么个小小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