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敢拜见,梅长苏却推开晋阳,直直地给林燮跪了下来,“孽子林殊,见过父亲。”
萧景琰忙上前一步,林燮道:“别,陛下你别动,Cao民一介白衣受不起。”
晋阳赶忙把梅长苏拉起来,道:“快起来,下跪作甚,这些都是你自己拼来的。不要管你爹,他不心疼你,娘可心疼了。”
萧景琰道:“林帅,长公主,都是我的错,你们就当长苏是被我逼迫的。”
林燮哼道:“我还没说话呢。搞得我这是要吃了你们似的。不孝有三,无后最大。林氏宗祠上既然挂着我儿的牌位,萧家的事,梅长苏的事,我都不管。”
静太后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这样也不算是有多不好。幸福地生活不好吗?林兄和嫂子都过来坐,庭生都饿坏了,快过来先吃,边吃边说。难得中秋一聚,大家团团圆圆地多好。”
晋阳疑惑道:“这位就是萧庭生?景琰的孩子吗?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
萧庭生规矩地行礼:“见过林帅,长公主,儿臣只是父皇养子,是父皇和先生可怜儿臣,将儿臣从掖幽庭中解救出来。”
林燮仔细地看了萧庭生,疑惑地看了梅长苏一眼,“陛下无后,何解?”
梅长苏道:“庭生是景禹哥哥的遗腹子,纪王爷已经准备好了证据,等庭生彻底长大了,就为庭生正名,立庭生为太子。我和景琰都安排好了。”
林燮深深地看了萧庭生一眼,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萧庭生简直要跪了。
几人落座,林燮吃了一会儿,突然说:“庭生今日才回的金陵吧,北境今年不会有战事,不妨跟我一起回去,有些东西,我想教给你。”
萧庭生坐得笔直,全身僵硬,受教崇拜许久的林帅大人,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林燮微顿,想到梅长苏一直在身边,定会教庭生许多林氏兵法,自己是多此一举了,便道:“不愿意就算了,江湖野舍,没有人伺候,庭生怕是住不惯,在皇宫里,也有人会教你。”
萧景琰道:“庭生不会介意的,能在林帅手下受教,是庭生的荣幸。只是庭生愚钝,恐怕会累着林帅。”
萧庭生立即起身行礼,道:“能受教林帅,是庭生想都不敢想的事。若是林帅愿意,如何艰苦庭生都能忍受,不会有半分怨言。”
林燮欣慰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晚宴上,基本上是三位长辈在说话,偶尔说起朝政,萧景琰才c-h-a上几句嘴,三个小辈都乖乖地,只是被说起时,才点头受教。
梅长苏中午没有吃多少,本就饿着,此刻迫于父亲威严不敢说话,便安静地在一边不停地吃。他吃菜吃饭必须嚼半天才咽下去,可是只见他不停夹菜不停嚼很快就吃了许多。萧景琰给他夹菜,然后看着他吃,就觉得很享受。萧景琰想,明明吃相很优雅,嚼得细致,怎么一下就都吃完了。简直就像一只小仓鼠。
这两位周围的粉色泡泡都快炸了,林燮轻咳了一下,道:“你以前不是很会说话吗?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梅长苏不动声色放下筷子,微垂着头虚心说:“孩儿羞愧,只是满口拙劣之言,不如多聆听父亲的金口玉言。”
晋阳伸手给梅长苏夹菜,道:“这菜味道真不错,小殊是该多吃点,这么瘦。今日和陛下处理朝政忙坏了吧。你爹近日越发啰嗦了,前几日能和那砍柴的村人说上半天都忘了午饭,年老了就是这样,耐不住寂寞。”
梅长苏道:“是我对不起父亲和母亲。明日带你们去看看言叔叔他们,过两日霓凰和卫峥就回来了,还带着孩子们,会很热闹的。”
林燮脸色缓和了些,或许是想到了老朋友,他突然对萧景琰说,“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古训,陛下不能为了我这孽子违背了它。”
萧景琰道:“林帅多虑了,后宫已废,早已经没有了后宫,哪来干政一说。林帅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长苏受委屈的。”
林燮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儿子,对方正在愉快地喝着晋阳盛的汤。
萧庭生低调无比地扒饭,心想,父皇真的是把自家先生宠到骨子里去了。
晚宴结束后,萧景琰和梅长苏一同送林燮和晋阳出宫。萧景琰遣散了周围的小太监,自己拉着梅长苏回清风殿。
梅长苏晚上吃撑了,任由对方拉着自己慢慢地走,就当消食了。月亮很圆,月色很好,照得小路都微微发亮似的。
萧景琰走到一半,说:“还走得动吗?”
梅长苏点头。
萧景琰道:“那就走快些,夜凉了,你受不住。”
梅长苏依旧点点头。
走过小路和小桥,假山安静如守夜人,月色把他们的影子拉的无比漫长。
回到清风殿,萧景琰脱去外套,对梅长苏说:“林帅已经原谅你了。”
梅长苏喝茶,道:“除了原谅,也没有其他办法。”
“少喝些,喝多了晚上又要睡不好。”萧景琰拿过茶杯,轻轻皱眉,突然道,“你与我在一起,也是因为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法子了是吗?”
梅长苏抬眼怔怔看他,萧景琰棱角分明,沙场磨砺了他的意志,岁月使他沉淀了那一身威严端庄的气质。
梅长苏望着他,似乎要看进那黑色的眼瞳深处。他突然笑了,把萧景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说:“它告诉我,纵使有千万种选择,我也会选择你。”
萧景琰突然一把把他推到书架子上亲了下去,亲的人喘不过气来才放手,抵在那人的肩膀上,闻到那股散不去的药香,他轻声说:“不是因为白雪对你说,如果想要健康地活下去,跟我在一起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呢
☆、情义千秋(三)
萧景琰抱着他,温热的体温似乎给了他一些真实感,让他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梅长苏抬手轻抚着他的背脊,说:“不是。”
六年前的出征北境,大雪纷飞,一直是他们的噩梦。萧景琰拦不住梅长苏。梅长苏弥留之际,才得知林燮及晋阳醒来的消息,只是没有人能挽回当时的局面。
冰续丹效用耗尽,得知噩耗的萧景琰丢下大梁朝堂,连夜奔波至北境,孤身犯险,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彼时林燮和晋阳一醒,被告知十三年过去了,匆匆赶来,只见到了儿子的最后一面。林燮对梅长苏最后选择义无反顾与萧景琰在一起有多么不解愤怒,对当时自己无力回天的困境就有多么绝望和心痛。
幸运的是,峰回路转,奇迹发生。
萧景琰问:“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长苏道:“景琰,不要多想。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小雪救下了父帅和母亲,后来小雪救了我,临走前,她说,你一直爱着我,让我不要辜负你。”
萧景琰看着他道:“真的?”
梅长苏微微笑着说:“真的。”
萧景琰道:“你可不要再骗我了。”
梅长苏摸着他的脸,道:“那我瞒了你十三年,萧景琰,我把我接下来的半生拿来都还给你,你要不要?”
萧景琰把他抱在怀里,说:“要,想要得快疯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梅长苏爬起来的时候,最后悔的就是昨晚撩拨了萧景琰。
皇帝陛下心情极好,给那几个贪污受贿的前朝毒瘤留了命,发配做苦力去了。
分离之前,胥黎对梅长苏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救了你,代价是你必须被囚禁在龙气最盛的皇宫十四年,没有其他选择,你会不会恨我救了你?后来我告诉你,吃了这粒药丸,忘掉前尘往事,做一个普通人,你会不会后悔我给你选的这条路?我看不得你违背本心活得如此劳累的样子,我向来不信命运,法则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的。我把解药扔了,我撑不了多久,梅长苏,你无路可选。
大梁元祐二十一年,武靖帝萧景琰退位,太子萧庭生登基,改年号为大成。
新任陛下问史官,“先生的意思是,将父皇与他的情谊全部隐去,一字不提?”
史官回道:“是。先皇励精图治功绩累累,却是后宫虚设,全然隐去,徒留后世猜测。”
新任陛下道:“先生还是太过谨慎了些,爱卿不妨记载史册,就说……武靖帝与此生唯一的爱人苏先生相守不离,情深一生,后双双归隐,杳无踪迹。”
某年某月某日,江左盟,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黎纲一路追着往里面走的蔺晨,道:“蔺大阁主,宗主还没起呢,您在大厅等上片刻好吗?您不是不知道宗主的脾气,万一宗主发火了,我可是第一个遭殃的。”
蔺晨被他拦得恼火,直接轻功一路飞过去,今日飞流不在,蔺晨畅通无阻,直接进了内院,来到梅长苏房前。
蔺晨站定,看着眼前的熟人,退隐的太上皇萧景琰。
蔺晨啧了一声,挑眉道:“太上皇这是被赶出房间了?”
萧景琰神色不变,模样端正自持,还未说话,房门就被打开了,梅长苏一脸不满,皱眉道:“太吵了,都给我滚出去。”说罢就要关门,萧景琰却抢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极快地闪身进去,然后关上了房门。
蔺晨简直要被萧景琰这迅速流畅的动作给惊呆了,转头对黎纲说:“这是很有经验?”
黎纲捂脸难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