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你要送女朋友呢。”小林低咕。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
古桐不语,翻看报纸。
回到市区时近五点,街心公园距离风情街两转路段,不算远,是个小型的开放式公园。古桐在夏秋季节很喜欢到这儿逛,拍些无声无息的静物,偶尔也尝试着把看到的景物联想致美学,如,把残破腐朽的叶片碎石联系到缺陷美。像阿芙洛底底迪的断臂,时间和思维赋予它永恒的带残缺的放大了的美。
公园偏领僻的一角,熟悉的天竺葵和鹅卵石小径,熟悉的雕花长木椅上坐着熟悉的漂亮女人腾云然。
古桐坐在旁边,打开镜头对准路面翻飞的落叶,闲聊:“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 嗯,在跟人家学调酒呢。”腾云然笑,转头兴味望着他:“你看看我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古桐上下打量,说:“比以前漂亮,有精神。”
“哟,古先生,你说话可真会讨女人欢心呢。”
“你乐意听,我才乐意说。”
“男人之美,在于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女人之美,在于蠢得无怨无悔。”腾云然讽刺。
“又受刺激了?“古桐放下摄影机,转头看她美丽如常的侧脸。
“发表心得不行么。”腾云然仰望天空,眯眼感受落日余辉,心有感概:“咱们这样子闲闲的坐在这儿聊聊天很轻松啊,这些日子挺累的,自从说要接手那酒吧后,我的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半刻不敢松闲,我把所有的希望和期盼都压在那儿了,它是我的精神支柱和生活目标。”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没用。”
“唔,我也不想。”腾云然低语。“我也告诉自己放轻松,但是做不到,转让书上签了我的名字后,我终于觉得有个东西是属于腾云然这个人的,只要腾云不放开它,它不会丢下我不管不顾……真傻,像孩子一样,手上有了东西就抱着不敢放,怕被别人抢走怕坏掉。”
“ 云然。”古桐转头望她,眼神温润:“你要把生活看得清透些,才能轻松的生活。”
腾云然嗤笑:“我就是看得太透了,才不敢轻松。”
“你一直在钻牛角尖。”古桐平静道。
腾云然想反驳,但还是沉默了。半晌才求证似的问:“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是不是?”
她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孩子般的想祈求大人赞美的渴望。古桐重重的点头:“ 嗯。”
“那段灰色记忆对我影响太大了,我努力遗忘,但是效果不明显。”腾云然望向远方,声音朦胧:“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思,不过,呵,又会突然想起你,想起一些人,然后又觉得应该好好的生活。”
古桐默然。这个尝尽悲苦受尽离散的女子极度缺乏安全感,极度不信任人,但却把它当成一份微小的依赖,小心守候着,独自安慰。
“云然,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女朋友误会。”腾云然玩笑道:“我需要独立,各方面不再依赖任何男人,也不再把自己当筹码换取任何条件,我要平凡的生活。”
“你跟李林在一起,是觉得出卖自己么?”
“是啊,这是无法否认的,各取所需。”腾云然脸上有深重的厌烦,对自己,对其他,赌气似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在我爷爷坟前发誓,这次之后,我会清白的过。”
“李林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已经成家立室。”腾云然飞快打断他。“你会看不起我么?”
“不会。”古桐说。“几年前的事我了解得不是很具体,但我想你这么一个一直站在云端的女孩遭遇那样的事之后没崩溃,够坚韧的。”
腾云然突然眼眶泛红,用力眨了眨眼,把泪意逼回,声线微微颤抖:“知道么,我一直想有人对我说这么一句话,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了,也算瞑目了。”
“傻妞,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
腾云然笑:“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悦耳的和弦铃声响起,古桐看见手机屏幕上闪着“景笑乐”三个字,接通,原来是景约他吃饭,看了腾云然一眼,应了下来,让他到街心公园门口。
挂了电话,古桐说:“是景笑乐,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行啊,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两人走到公园门口,坐在板凳上等了十来分钟,便见景笑乐墨色的凌志驶过来了,古桐和云然走过去,上车。
景笑乐欢快的表情收敛,疑惑的眼神不时瞟向后座的两人。
古桐说:“我在公园刚好碰上云然。”
景笑乐噢一声问腾云然:“你怎么地到这小公园来了?散步?”
“闲逛。”腾云然笑。“去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碰上古桐呢,结果还真是巧得很,刚坐下没几分钟他就来了。”
景笑乐笑笑:“云然你想吃什么?”
“我无所……诶,我接个电话。” 腾云然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电话,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接通,粗鲁的语气说:“打我电话干嘛……什么?不去……不要……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喜欢……不去,说不去就不去!”
腾云然气腾腾挂断电话,扔进包里,紧抿着嘴唇不语。古桐和景笑乐对视一眼,也沉默。
车子一直往前驶,到十字路口准备转弯时,腾云然脸色臭臭的说:“景笑乐,送我去天使街好么,有事。”
“没问题。”景笑乐乐得她有事。
腾云然在天使街一家花艺店下车,板着脸朝门口张望的年轻男人走去,那男人见着她,笑逐颜开,拉着她进店。
景笑乐转头问:“她男朋友?”
“不知道,走吧。”
“想吃什么?”
“随便,你尽管带路吧。”
景笑乐把古桐带到景观公园,这公园是开放式的,禁止各类车辆进入,大门口有专门的停车场。公园里花团锦簇,树木林荫,面积不大,但游人颇多。而餐厅位置正处于公园中心的景观湖边,得天独厚,环境非常优美清静,原木搭绿格子式的餐桌延设在湖边架起的木板上,旁边有几株挺拔的棕榈,还有些散尾葵和玉兰,这时候正开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店里音质优良的音响在放舒缓的曲子。
湖边木栏杆上有玻璃烛台,内置大红烛。此时天尚未暗,红烛也未点燃。但这环境这气氛,一看就知道是适合情侣约会的。
古桐四处观望,眼里有赞赏,问景笑乐:“你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我从没来过。”
景笑乐笑:“这家店刚开张,很多人都不知道。”
“你跟店主认识?”
“嗯,朋友。”景笑乐叫服务生上花茶,继续道:“我也算老板吧,财政上的,没有实权,这里大到装修小到碗筷,都是他一手办的,他不许我插手,我也只来过两次。”
“你也对饮食感兴趣么?”
“也不是,是朋友一直想开,但是资金不足,于是硬要我入股,我想想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我喜欢这地方,你呢?”
“不错。挺诗情画意的,约会的好地方。”
景笑乐闻言,眼神灿亮,脑袋凑近,低声问:“那以后咱们常来好么?”
“你很闲么?”
景笑乐点头,详细说明自己的职业和生活作息之类,顺便大概介绍了家友成员及成分,活像严打时受审一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问:“你呢?”
“我?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我只知道你家在哪,工作室在哪,干嘛的,其他一无所知。”
古桐视线转向湖面,不语。
服务生端上几个菜,两人开始静悄悄的吃饭。景笑乐决定慢慢渗透他,于是转移话题,漫不经心问:“小斗说你要进藏,什么时候去?”
“定了大后天晚上的票。”
“从哪里走?”
“ 嗯?”古桐看了他一眼,道:“走川藏北线。”
“一个人?”
“不是,有个朋友前几天已经先过去了,在昌都等我。”
景笑乐忍了忍,又问:“同行么?怎么不跟你一起?”
“算是吧,我大学同学,他是地理杂志的专职摄影师,本来是打算一块走的,但他们室临时多派了些工作给他,必须提前走。”
“噢。”心里一堆问题的景笑乐只能用一个助词结束问话,心里颇无奈。古桐说话看似随和圆满,但走却像画了个圈,他只告诉你这个范围内的东西,稍微偏离一些,他就会忽略。
默默吃着饭,景笑乐苦苦思索该怎么聊些话题,偏偏什么都说不出。
叫服务生把餐具撤走,上了些手撕牛肉,蚕豆之豆的小食品,景笑乐无比郁闷的剥着蚕豆壳,把白白胖胖的果仁给古桐。
古桐捡了一颗放嘴里咬,景笑乐盯着他看,问:“ 好吃么?”
古桐瞄了他一眼,忍不住心里浮起的怪异感,点头。
景笑乐又问:“还喜欢吃什么?”
古桐吸了口气,开口:“景笑乐,我不是你女朋友,不需要你这样对我。”
景笑乐一副咽到了的表情,随后丧气:“我没当你是女朋友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已。”
“不用刻意对我好。”古桐语气冷然。“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
“ 我……”景笑乐心里泛酸,不无委屈。“我没刻意,是真想对你好,你,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也别摆这种疏离的表情,说实在的,看见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诶,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你就把我当朋友对待吧,大家都自在。”
“可你不是啊!”景笑乐吼,隔壁几桌客人全望过来,好奇。景笑乐把椅子挪到古桐身边,面朝湖水,低声说:“我没办法当你是普通朋友。”
“那么,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古桐一字一顿问。
景笑乐捉住他搁在桌面的手,盯着他的眼晴说:“我想你把我当**。”
也许我错了,古桐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缺陷的弥补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足够的耐心的,景笑乐没有这样的条件,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抽出自已的手,古桐站起来,平静道:“我回去了。”
“古桐。”景笑乐紧紧捉住他的袖子,惶惶然:“ 你……”
“我这几天一直在忙,没能好好休息过,有点累了,再见。”
很合理的话,若硬留下他,便是不体谅他了。但景笑乐心里不字,古桐轻微的心理波动已经影响到他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第三十六节 遗失通行证
眼睁睁看着古桐离开,景笑乐伏在桌面上,把栏杆上的玻璃烛台取下,点燃,跳动的红光照在他暗然的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天晚上好好的,这几天也好好的,怎么见了面吃了饭就变成这样了?
景笑乐不懂,仔细回想两人之间的对话,丝毫没找到让古桐不舒服的地方,难道是他说的刻意的讨好么?不至于。
为什么呢?
景笑乐用力扯耳边散发,头皮阵阵疼痛,传递到心里,他有施虐的快感。旁边有两桌客人一直在望他,他知道,估计是把他当有毛病的边缘人类了。可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懒得在意,他只希望自己现在有足够的智慧想透他们哪一步走错了,然后挽回!
“乐乐。”
身边坐下一人,景笑乐抬头,呆愣的扯出笑脸:“老板呐,去哪儿了你,现在才回来?”
“厨房说没有清洗液了,人手又走不开,所有人中好像只有我最闲,他们就开了张单子让我去超市采买,从超市出来又碰上一朋友,聊了一下,结果就这样。”餐馆的老板林森耸肩。“诶,你朋友呢?不是说一起的么?吃过了?”
“嗯,走了。”
“怎么了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烦。”景笑乐猛拍桌子,“啪啪啪”好几声响,手掌手疼。
林森赶紧制止他:“疯了你,你想赶客人走啊!我还要做生意呢!”
景笑乐纠起林森的衣领,狠狠道:“森林,陪我喝酒去,现在!”
“好好,你大爷,你放手,你请客,我走。”
林森带着景笑乐走到公园大门附近的一间小小的情调酒吧。景笑乐一坐上吧台边,就叫调酒师调最烈最刺激味道最好的酒。
林森知他不爽,也不制止,让他喝。
景笑乐一杯接一杯,烈酒当白开水,一会儿功夫便晕乎了,伏在台面上,眼睛半阖,右手食指在台上划圈,嘴里乱七八糟的哼哼。
林森凑近问:“乐乐,怎么了?”
景笑乐迷蒙着眼,望了他一下,像是自言自语慢慢道:“我用了六年的时间来喜欢他,那么喜欢,可总是走不近他,你说,我要怎么办啊…”
说话挺有条理,林森也不知道他到底醉没醉,试探性的问:“喜欢谁了?”而且还六年,他怎么不知道?
“古桐啊。他走了…”景笑乐眉头紧皱,俊脸上满是忧郁。“真烦人啊,我担心他把通行证收回去…”
林森这会儿确定他是酒后胡言乱语了,不再搭腔,兀自跟吧内的调酒师聊着天。
景笑乐拉住他的手,急切问:“森林,他不会的对不对?通行证还在我这里…”非FEIFAN凡
“是是是,还在,放心吧。”
“可是…”景笑乐发愁,伸手掏口供,只掏出一串车钥匙。他把车钥匙丢在台面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来旁边客人观望。景笑乐无视,继续掏,半响,对林森说:“森林,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林森为他脆弱的表情所动,柔声低问。
“通行证不见,你找找,我放哪儿了…”景笑乐很着急。
林森拉住他四处摸索的手,使力制住,安慰:“乐乐,你喝多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景笑乐用力甩手。“先找通行证。”
“通行证你放家里,你忘了?咱们回家找,嗯?起来吧,听话。”林森半搂半抱的把景笑乐拉起,付了酒钱,往门口走去。
正欲出门,景笑乐又像个撒泼的无赖孩子,紧抓门把,死活不肯挪半步。
林森头疼不已,耐心哄:“乐乐,不是要找通行证么,咱们回家才能找啊,快松手。”
景笑乐湿润的眼睛看他,可怜兮兮地说:“那张没有用了,我要新的。”
“好好,咱们去办新的,走吧。”眼见周围越来越多好奇视线扫过来,林森使劲掰开他的手,气喘未定,景笑乐有抓紧了。
林森直想把他打晕了事!
优雅,理智,聪明…这些都是形容景笑乐的,撒泼这词还是第一次用上,林森算是见识到了!发酒疯居然能发成这样!以前怎么不知道哦啊!
搂紧他不让他滑到地上,林森打电话给东洋:“东洋,乐乐喝醉了,死活拉不走,你过来一下,就在餐馆附近的笑笑酒馆,快点。”
挂了电话,林森两手抱住景笑乐,听他喃喃说些含糊不清的话,嘴里嗯嗯的应着,心里祈祷东洋快些到。
肩膀被拍了一下,林森侧头,见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男人指着景笑乐问:“他没事吧?”
林森皱眉,平板着声音说:“谢谢,没事。”
景笑乐抬起头,分散的视线转了几圈,停在男人脸上,慢腾腾说:“我不认识你。”
男人盯着他的脸笑:“现在认识了…”
讨厌的笑脸!活脱脱像个上**勾搭的花男人!林森鄙视的眼神扫向男人,冷言打断他:“对不起,我要和我朋友说些事,你可以先离开么?”
男人风度的笑笑,朝景笑乐唤一声“乐乐”,景笑乐疑惑,手伸向他,笑:“你认识我。”
“是的,我认识。”
林森生气了,拽会景笑乐的手,拢住,厌恶的表情毫不客气摆给男人看,恶声恶气说:“别以为认识两个字就当认识人了,这种低级的搭讪行为你还是用在小女生身上比较行得通。”
男人似没听到这番话,兀自对把脸靠在林森肩膀上的景笑乐说:“乐乐,能告诉我你的电话么?”
景笑乐笑眯眯说:“1…”没报完,嘴被林森捂上了。
“毛你个笨蛋!”林森骂。“第一次发现你有猪的基因,问什么说什么,卖了你呢!”
“森林!”东洋的头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
林森欣喜,转头喊:“东洋,快过来!”
东洋三两步跑过去,狠拍了一下朝他笑得像白痴的景笑乐:“怎么回事?”
“哎,快帮扶一下他,喝醉了,吵了要找什么通行证…”
一听到通行证三个字,景笑乐又闹了,拉着东洋不依不饶:“东洋…要新的通行证…”
东洋看看林森,林森摊手摇头。
“走吧,先回去。”
“不要!先要通行证!”景笑乐吵。
“祖宗!”东洋恨恨的又拍了他一下。“说清楚,什么通行证!”
景笑乐贴在他脖子处说:“古桐的通行证…旧的没有用了…”
东洋应着,摸出他的手机,直接打给古桐:“古桐,乐乐说你的通行证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古桐不解。
“就是…诶,你跟他讲。”东洋把景笑乐的脑袋扶起来,说:“乐乐,来,你自己跟古桐说清楚。”
景笑乐对着电话叫了声“古桐”便没下文了。
那边也静悄悄。
林森瞪了还站在一旁的男人一眼,对东洋说:“别说了,先回去吧。”
景笑乐突然又说:“古桐,你送我回家吧。”语气乖巧得像个小孩。
东洋把电话移到自己耳边,说:“古桐,乐乐喝醉了,一直吵了要见你,不肯离开,你能过来么?”
那头不语。
东洋又道:“摆脱,你不知道他现在疯成什么样了,谁说都不肯听,非要见你,麻烦你了,我们在景湖路87号的小小酒馆,景观公园旁边。”
不等那边说什么,挂了。
林森捏了景笑乐一把,忿忿道:“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直接把他丢上车回去不就行了!我怀疑这家伙借机整我们。”
“诶也不是,那个以后再跟你说,咱们进去坐着等吧。”
掺着景笑乐再次走进酒馆,那陌生男人居然自动自发的跟他们坐一桌。林森刀子般的眼神射向他,哼了又哼。
男人不以为意,对东洋道:“真幸运,我没想到还能碰见你们。” *非*凡*钱*钱*手*打*
东洋闻言仔细打量他,疑惑:“咱们认识?”
男人笑:“当然,四高附中,你坐最后面一桌,乐乐跟你同桌,我坐最前面一桌。”
真认识?林森这回认真透视他。
东洋搜肠刮肚,已然没印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久了,想不起来了,你是?”
“路晨。”
“路晨?”东洋喃喃,然后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惊奇道:“毛啊!你中学时跟现在天差地别,你要不说,我估计真没人认得出是你。”
路晨笑道:“是啊,那时候瘦巴巴的,还戴着个厚眼镜,脸都看不清楚。”
东洋连连点头:“就是,诶,咱们也十几年没见了,你现在哪上班呢?”
“荣华股份。我1月份刚从美国回来。”
“移民了?”
“不是,留学,在那边工作了近三年。”
东洋笑:“带了洋妞回来?”
路晨也笑:“说什么呢,我偏爱国人。”
“看不出来你爱国啊,不错不错,祖国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算是有回报了,努力干吧!建设共产主义就靠你们了。”
“呵呵,那你呢?”
“我一房地产公司小职员,能力有限,适合干些添砖加瓦的苦力活,跟你不能比的。”
“信你!”路晨看他,怀念:“你这性格跟以前没两样,乐乐做什么?”
“他是一无业游民。”东洋说。
林森笑出声来,神手轻扯睡着了的景笑乐的头发,调侃:“无业游民的景笑乐啊!”比大部分中产阶级富有。
景笑乐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东洋看看表,奇怪:“都过了二十来分钟了,怎么还没到?”
“从哪儿来?”林森问。
“风情街。”
“不算远啊,应该快到了。”
“我去看看。”东洋向问口走去。
林森一时不知道跟路晨说什么,沉默着,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路晨的侧脸上,很英俊的男人,脾气也好,之前自己说了那些难听的话丝毫不在意,反观自己,还真是有点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正想着跟他道歉,却见他伸手扶上景笑乐酡红脸颊,笑语:“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更漂亮。”
“你…”林森疑惑。
路晨收回手,笑笑。
两人继续沉默。
没一会儿,东洋便带着一男人过来,摇醒景笑乐:“乐乐,古桐来了。”
景笑乐迷迷糊糊的哼了声,眯着眼扫了一下,摇摇晃晃的撑起上半身,两手一扑,搂住一旁古桐的腰,猫儿一样蹭蹭,唇角轻轻勾起笑。
古桐面无表情看着他,周身让人远离的冷意慢慢收敛,手指盘绕景笑乐脸颊边的长发,然后,用力一扯,景笑乐仰头痛呼,五官皱成一团,手胡乱拍向古桐的手。
“古…桐。”东洋吓了一跳,但也不敢说什么。之前见着他时,便知这男人处于威怒阶段,不能惹。
“去拿杯冰水来。”古桐说。
“拿来…”东洋吞下余下的话,飞快去吧台拿了杯冰水给他。
古桐捏着景笑乐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冰冷的水直接灌进他口中。
景笑乐剧烈的咳起来,面色透红,泪水泫泫欲落,表情可怜兮兮。冰水顺着下巴滑落衣里,冷得他直打颤,手粗鲁的推开水杯,抱紧古桐获取温暖。
其他三人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
古桐把水杯放在桌上,拉开景笑乐,冷冷道:“可以回去了么?”
“可以了。”景笑乐低声乖乖应,拉着他的手,晃了一下,站起来,靠在他身上,让他扶着出去。
看着两人出了门口后,林森才回过神来:“东洋,说说,怎么回事?”
东洋叹:“就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改天再跟你讲,我明早还要开会,先走了。”
林森和路晨愣愣看着他离开,相对沉默。
第三十七章 失衡
上车,古桐把依在他身上的景笑乐推到椅背上,扣好安全带,手刚从他腰间离开,便被景笑乐捉住,幽暗的眼神微弱的望着他,像做错事后祈求别人原谅时的低姿态,嘴角微微往下瘪,声音含在喉咙里说:“你生气了么,对不起。”
古桐抽回手,坐好,淡然道:“那就不要做对不起的事。”
“我知道,可我怕你不理我。”景笑乐说:“你一定想过以后再也不理会我了是不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怕,不知道怎么办了。”
爱得没有原则了,已经。
古桐转头看了一眼他蹙眉伤感的表情,思索了片刻,问:“景笑乐,你到底要什么?”
景笑乐喉头哽了一下,困难的吐出:“我要你。”
古桐不语,半晌才说:“你知道,我不想来的,但是我想有些话还是当面告诉你比较合适,景笑乐,你以后……喂,喂,景笑乐?”
景笑乐闭着眼睛睡着了,口中喃喃低语,古桐贴近仔细听,只听见什么“六年”“那曲”“天湖”之类的字眼。
看了他一眼,古桐启动车子,往风情街驶去。
费力把景笑乐弄上楼,丢在床上,脱掉他沾了烟酒味的衣衫,扯掉皮筋,修长的身体在深色床单上展开。
景笑乐的肤色比常人白许多,跟小雨小斗一样,像是混血皮肤,此时脱光只剩一小片黑色的T字裤,山山水水色彩分明。古桐想到,他不是第一次见他裸体了,但现在却有惊艳的感觉,这是略显病态的苍白的身体,但整体组合起来却出奇的吸引人眼球。
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古桐从衣柜里拿出软棉短裤,给他穿上,盖上薄被,拿上椅背上的裤子,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没看见景笑乐投在他背后的视线。
洗完澡,古桐进书房,在整面墙的碟架上翻找,抽出一张刻录碟,回房。
景笑乐背对着房门睡,薄被滑到腰间,露出整个白皙肩背,陷在周身一团暗色中,显得格外柔韧又脆弱。古桐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几秒,抱着笔记本上床,把被单扯好,开机,把碟子放进光驱,播放。
看了几分钟,古桐点快进,快进,快进,停!
屏幕里一个只见侧脸的美少年摄入眼波,他有优美的侧脸线条和修长的颈脖,一头亚麻色长发扎成的小辫,发尾随发飞舞,古桐盯着看了半晌,再看看身边的人,随后再次去书房翻出一张碟,播放。
快进,停!
霓虹夜色下,角落里**的男女……
居然让我拍到两次,你说这叫什么呢?孽缘?古桐淡嘲,只是巧合!
关机,再次看看身边的人,古桐熄灯躺下,身边微凉的身体自动靠过来,手脚缠上,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皮肤,眉毛皱着,睡得并不安稳,唇边不时吐出闷闷的**声,压抑的,不知道什么困扰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古桐低声呢喃,指尖抚平他眉宇。第一次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与人相拥而眠,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挺新鲜的,试探性的搂住他,肌肤相亲,有些温暖,之前“到此为止”的念头忽然消退。
或许应该再试试,不再用我的标准来衡量他的言行。
这是古桐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隔日,日上三竿,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纤维照亮房间,景笑乐悠然醒来,对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昨晚的记忆回笼,大部分模模糊糊,记得最清楚的是上车后的对话,是的,他故意装睡的,因为不愿听到他亲口说出拒绝之类的话语,宁愿掩耳盗铃,躲过一次便觉得胜利一次。
只是,越走得近越患得患失,越缺乏勇气,万一哪天自己都无法鼓励安慰自己,那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