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铺上站起身,努力想要摆出那种简家特有的云淡风轻,但是对上薛逸诧异的目光,简落英就知道自己的形象大概是找补不回来了。他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一晚上都在练跳舞?出这么多汗……”
薛逸斜睨着简落英:“你还会打架?”
简落英闻言面上一红,正准备回答却被贝都因抢了话头:“是我先打的第一拳,他就是在旁边给我打辅助的,的确像是头一次打架的样子。”贝都因习惯x_ing地趴在床尾,托着腮眯眼笑,“就连尼克都比他战斗力高。”
“你们打群架?”薛逸瞠目结舌。
“还不是因为三年级的那个斐里捺!”尼克也忍不住了,“他到处说你是……是……是靠肮脏手段傍上的少将。”原话太难听,他稍微润色了一下。
“还说你扮娇弱,一步三喘,用这种手段勾引男人们的关注。”贝都因道,抬起手指了指简落英和尼克,又指了指他自己,“而我们都是你的入幕之宾、护花使者,和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样的传言确实有些过分了,薛逸皱眉:“维比克·斐里捺?”
贝都因惊讶:“你知道他?”
薛逸点了点头,却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还有佩恩·塔比,他和斐里捺形影不离,斐里捺骂你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简落英道,“听说他是那个著名战机工程师特维尔·塔比的儿子,我看他身上一点文人的风骨都没有。”
贝都因笑道:“你有风骨,不还是跟着我这个地痞流氓一起冲上去了?”
简落英被堵得咬牙切齿,却完全无法反驳。他之前表现得再怎么谦谦君子波澜不惊,到底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见到自己的朋友被人说得那样不堪,能忍得住脾气就怪了。
“佩恩,就是尼克说的那个‘品学兼优’的厉害角色?”薛逸将话题扯开。
尼克这回也不崇拜了,反而与简落英同仇敌忾:“他哪里来的‘品学兼优’,不过是成绩好点,我看倒是个斯文败类!”
“塔比这个姓氏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家的孩子是这样的人。”薛逸笑了笑,回想起自己刚刚到达克尔星时住的那个小院,以及邻居家那只名叫雪丽思·塔比的雌x_ing小猫崽。他还记得对方告诉自己她有个哥哥在十三省上学。
如果塔比家养出这么个儿子,那自己曾经无意中暴露在小樱桃面前的东西就不得不防了。薛逸低头想着这些事,打开手环给阿瑞斯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贝都因勾着嘴角看薛逸的动作,猜到他在告状,笑道:“塔比那家伙其实挺可怜的。”
“可怜的是我们才对。”简落英沮丧道,“开学第一天就被通报批评,我回家会被爷爷骂死的。”
“你们简家就是规矩多。”贝都因挑眉道,“哪像我家的家训,不打架的儿子不是好儿子,打架输了的儿子回家才会挨骂。”
薛逸好奇:“那你们输了还是赢了?”
这下简落英更沮丧了:“不算赢了,但也没输……老师来得太快了。”
薛逸看着他一脸懊丧的样子,走上前去轻轻拥抱了他一下,道:“谢谢你们。”
简落英面颊一红,却急道:“你一身臭汗还抱我!快去洗个澡!”
贝都因怪叫:“小逸我也要抱抱!我不嫌你臭!”
第40章 仙姿
开学一周后,克尔星一大的学生们等来了他们的迎新晚会。
这是一个临近周末的晚上,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被各自的老师组织排好队,按照新生在前、老生在后的顺序进入礼堂就坐。
“小逸的节目是第几个?”尼克抓了抓脑袋,问身边的贝都因。
“第十个。”贝都因撇嘴道,“他说节目名叫《梨花仙》,名字有点女孩儿气,这一场跳下来,小逸还不更被嘲笑成小姑娘啊,也不知道乐舞专业的老师在想什么。”
后台,正在给薛逸化妆的塞西娅老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接过薛逸递来的纸巾,塞西娅随便擦了擦鼻子,郁闷道:“这个牌子的粉以后再也不买了,我可能对它有点过敏,你没事吧?”手下动作却不慢,几刷子下去,在薛逸眼尾扫出一抹亮银。
“没事。”薛逸回答,
舞台妆十分浓重,只面妆就花了四十几分钟才化好,塞西娅又小心翼翼地给他套上一头发梢垂过臀部的银白色假发,编了几缕发丝,又穿上银白色的铃铛。
薛逸的服饰本就是一身洁白的广袖长衫,下摆用半透明的薄纱剪裁出花瓣的样式,配以浅紫和嫩绿的丝绦,显得仙意缥缈。他的皮肤白皙,手腕和脚腕戴了一圈银铃,此时再加上一头白发,更是卓尔不群,配得上“梨花仙”这三个字。
特里莎早已换好自己的浅紫色舞裙,这时捧来两把亮银色细剑,递到薛逸手里,道:“来来来,造型摆好,我们合影!”
薛逸无奈地被她拉起来,走到后台大厅的空旷处。四个伴舞的女孩子两紫两绿,两左两右,将薛逸围在中间。特里莎将手环上的小蝴蝶装饰结往外一拉,那只蝴蝶竟牵着一根线飞了出去,稳稳当当悬停在几人面前不远处。
这个阵仗薛逸早就领教过无数回了,此时十分淡定地将双剑握在手里,微微侧身,面向蝴蝶镜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等拍照结束,他立刻站远了些。
特里莎将蝴蝶镜头收回,看了照片的效果,果不其然地尖叫起来:“还是好帅好帅啊啊怎么办——!”
她的尖叫吸引了后台的无数目光,乐舞专业的学姐们看到妆容齐备的薛逸,无不眼前一亮,一个个凑上来求合影。
她们或许曾经因为一些流言而轻视过薛逸,但经过一周的观察,这个小师弟每晚在训练室练习时的刻苦身影她们几乎全都见过。一个人的出身他自己无法决定,但一个如此刻苦努力的人,怎么可能如传言中那般不堪?于是,薛逸就成了乐舞专业所有年级学生们心中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的小师弟。
何况,小师弟的这个扮相真的是仙出天际啊!
“集合集合!”有老师在后台大门边喊道,“三年级合唱的准备了!马上就开场了,不要打闹,把你们的气息调整匀。”
学姐们嘻嘻哈哈地走了,晚会即将开场,众人也都散开。薛逸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节目一个个上场,在后台可以听到台前传来的阵阵掌声与欢呼,薛逸坐在后台化妆镜前,看着镜子中因为妆容而显得越发雌雄莫辨的脸庞,微微有些怔忡。
他竟然,回到舞台上了。
久远的曾经,一场车祸夺去了他闪耀在舞台的机会,也是久远的曾经,一场大火却带给他新生。胸腔中的那颗心脏此时竟有些发热,将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化开在他的每一寸血骨肌肤之中。
他闭了闭眼,听着台前报幕员隐约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光华。
……
大礼堂此时正陷入一片黑暗,周围寂静无声,仿佛恒久的宇宙。
这宇宙中没有星辰,没有光辉,大家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就连方才节目中的繁华与喧嚣都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渐渐沉淀,沉入幽深古井,再也见不到一丝波澜。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人群将要忍受不住这寂静与黑暗时,一声清脆的银铃轻响传来。若隐若现,若即若离。隔了许久,才传来第二声,然后是第三声……
舞台上渐渐有光出现,但那一抹浅淡的光隐隐约约,虚无缥缈,竟是被重重雾霭遮掩着。
随着铃音轻响,舞台上的雾气稀薄了些许,露出一棵茕茕孑立的花树。
这棵树有着白玉般浅绿色的枝干,树冠由无数细密的雪白花朵组成,在雾气中仿佛孤芳自赏,却又乍现乍隐,看不真切。
四名身着轻羽罗纱的少女从雾中款款而来,她们围着舞台中心的花树起舞,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似乎有风来,雾气缭绕着,打出些许气旋,树冠有花瓣飘散。这些花瓣越飘越多,越飘越多,终于将整株花树团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