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君看着今夜有些不同寻常的萧羿之,这颗心莫名一阵狂跳。眼在的萧羿之,实在是诱人之极,尚未擦干的身躯,在里衣的紧贴之下,若隐若现,勾出极佳的线条。
平日眼底的漠然,也是一片温情。
见着姬安君有些意外的神色,萧羿之怔怔地盯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向前。
“我给你买了汤婆子,夜里应是不冷了。”姬安君轻声说道,一边伸手将一个金色汤婆子递到他的面前。
而萧羿之却是一手将汤婆子给拦住,放在了桌上,随后欺身凑近姬安君,伸手搭在他的肩上。
“元乾,我想要你。”
这一句话,就好似一团烈火,在姬安君的心中瞬间点燃,随即顺着血液,迅速蔓延至全身,犹如毒物。
话音刚落,约是眨眼工夫,萧羿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是整个人被扛在了肩上。
“可别后悔。”姬安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着。
“是你,便不悔。”萧羿之同样认真地回应。
对你,永生不悔。
十月二十五,霜降后——
在萧羿之的记忆中,在一年前的霜降时遇上元乾,是因北黎的霜降以狩猎祭祀来庆祝,因此,才恰好遇上了为北黎准备猎场的元乾。
而这高安的霜降与北黎竟是大有不同。
在高安国的霜降时节,百姓趁着空闲,便是采些牛羊牲r_ou_、存粮满仓准备过冬,等到做完了农事和过冬准备,他们便是于节后带着护具茶具等等,寻着乡里邻间一同上山游玩。
缘是如此,在高安国,这霜降休沐的时日便是比寻常休沐多了一天,整整四日。
萧羿之与姬安君初来乍到,自是不知这些关于高安的节庆安排,只得随意在太原城内逛逛。好在这毕竟是王城,倒也不至于因为休沐,这街头的人便是少了。
冬要过,粮要存,可这生意,也是要做的。
于是乎,姬安君便是与萧羿之悠哉地逛着太原城,看着那些忙碌的百姓,各自推着单轮小车,满载着用麻袋装着的谷物粮仓,肩上扛着扁担,前后两头挂满了牛羊牲r_ou_,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来回奔波于市街之间。
而那些个天真孩童,则是手拿糖葫芦,脚踏金谷满地地四处嬉笑乱跑,嘴里还不停地唱着儿歌。
转眼又是霜降时,天气渐冷温度降。
秋晚乌云月明朗,水汽凝结变浓霜。
三朝有霜天晴久,一朝有霜晴不长。
稻香千里逐片黄,糯稻此时收割忙。
三秋时节不知闲,添修工具稻登场。
精收细打妥收藏,积少成多粮满仓。
姬安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无感叹,到底是稻香之国,仅这四处散落的谷物,加收起来都可养活一个六口之家一月的粮口。
一旁的萧羿之看着这情形,心中倒是对这高安王带上了些许敬佩。
“节后,羿之可有想去的地方?”姬安君开口问道。
萧羿之沉思了片刻,便回道,“宴席之上,高安王已是认出了我,我想,他会借此霜降之日见我。”
闻言,姬安君果感到有些扫兴,便皱起了眉头,说道,“他若是借此机会接近你,你可想过要如何应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羿之勾起嘴角回道。
果不其然,此事当真未出乎萧羿之的意料。次日,高安王郁林慕卿便是派了内侍,给他们送上了无归河出游邀请。
无归河,自东向南而流,源自高安国东面的天越江,横跨高安国的两大州,可谓是一条千里长河。
河流尚不湍急,涓涓而淌,河面宽远,一眼望去,波澜壮大,直叫人心胸开阔。
这霜降后的第一天,休沐的最后一天,万里晴空,太阳高挂,阳光直s_h_è 河面。
河边上,便是一行声势浩大的人员。
当头的是一群身着黄、白锦服之人,身后跟着一行弯着腰打着遮阳几的内侍婢女们。再而身后便是两列手持刀剑的兵卒,严阵守护着前方走动着观赏无归河的王公贵族们。
姬安君跟随在郁林远的身后,侧着头望着那宽阔的河面,目光悠远。
跟在他身后的萧羿之则是同样望着无归河,赏着这金光之下的河面,静淌鎏金,随风浮动,无比绚烂。
当姬安君回头看向萧羿之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温如皓玉一般的人。温阳之下,眉目清朗,眸中的温柔好似一盅冬日里的温水,暖了满心。唇角勾起的形成的浅笑,好似能够吹化寒冬的隆雪。
“怎么了?”萧羿之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正在他的脸上停留,转过头问道。
姬安君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回道,“这样的你,我真的第一次见。”
被莫名撩拨的萧羿之瞪了一眼姬安君,鼻子里冷哼着,侧身擦肩而过,并不想回应这个脸皮越发厚的人。
看到萧羿之走开,姬安君微微上扬唇角,得意地笑了。
“君上有令,原地休整。”内侍公公突然转身,对着身后这一行人大声喊道。
随即便能看见两列的兵卒纷纷靠着行树规整地坐下。
而前方一行王公贵族们则是令了奴仆在地上铺垫上枕布,摆上些糕点茶水,便是坐下了。
吩咐休整的郁林慕卿便是一人带着一个内侍走向了无归河边,抬眼望着这波澜壮阔的无归河,看着对面隐隐若现的丛山。
他知道,这太原城内的无归河对面是万里青翠、连绵不绝的安阳山,那东阳州内的无归河对面,便是北黎国境内凤鸣、百鸟山。
二十年前,他便是无奈派人护着玉芝离开高安,远走他国,藏身凤鸣山之中。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君上。”萧羿之恭敬地唤着,却是并未做任何敬礼,同郁林慕卿一样望着远方。
“你娘亲她,还好么?”郁林慕卿问道。
闻言,萧羿之转头看着他,停顿片刻,再而开口才回道,“她不好。”
“不好?”郁林慕卿皱起眉头,看着萧羿之,重复道。
萧羿之看着他的眼睛,怔怔说道,“荒尸山崖,无人收敛。天地为墓,枯骨为碑。”
听到此话,郁林慕卿满眼伤痛,瞬间红了眼眶,颤抖着双唇,伸出双手抓住萧羿之的手臂,哽咽道,“你……你说什么?”
萧羿之看着眼前这个人,双鬓已是染上了霜色,眉眼之处细纹杂横,脸上饱含沧桑,这个整整二十年夹在王位天下和受制于臣之间的男人,此刻正满含悲痛,红着眼看着自己。
“她过的一点也不好,身无盖土,就在凤鸣山山崖上,孤苦伶仃。你问我她还好么,她真的,一点也不好。”萧羿之盯着他,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竟是也s-hi了。
听到萧羿之的话,郁林慕卿缓缓松开双手,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羿之,似是自欺欺人般地摇着头,一手缓缓抬起,捂着心口。
这个地方,疼得厉害,疼得让他难以呼吸,一口气饶是半天都没有缓上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郁林慕卿哽咽着说,似是在问着自己。
萧羿之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娘亲临终的话语和为了护他而死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将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羿之自嘲一句,皱着眉头红着眼眶。
远处看见萧羿之的神情突现悲伤的姬安君,突然站起身,心里头开始担忧,也不知道为什么担忧,只是这心头啊,一抽一抽的,见不得那个人难过的样子。
“羿之……本君……”郁林慕卿看着萧羿之,轻声唤着,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开口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伸出手想抓住萧羿之,却是被他避开。
“君上放心,我不会回来的,这王位,我也毫无兴趣。”萧羿之转开眼睛,不再看着郁林慕卿,沉声说道。
随即,他转眼看见正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的姬安君,又开口道,“我已找到一生所求,心上便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听到此话,郁林慕卿方伸手默默抹去眼角泪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久,待到眼底缓缓重回清明,脸上不再显露悲痛,他才又缓缓开口道,“如此甚好,玉芝也希望你一生平安,那便是万幸了。”
“是,我自是会一生平安的。”萧羿之突然冷言看着他,语气不善地回应,随即便是转头便走,毫不停留。
看着萧羿之突然离去的背影,郁林慕卿的心中涌上一股悲哀之感。
挚爱枉死,至亲不予。
当真是悲哀啊。
纵使是一国之君那又如何,他谁也护不了,谁也留不住。
出游归宿后,萧羿之一路的沉默,看在眼里的姬安君不知是问还是不问。
他心疼羿之总将事情深埋心底,独自一人承受,他想问问的,可他害怕一旦问出口,这个人便是瞬间散尽了所有气力,再也支撑不下去。
其实在真正面对郁林慕卿这个生父的时候,萧羿之的内心便已然开始崩塌,可他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多余情绪,他何尝不知生父对娘亲的情谊,就是如此,他便是不能留下,不能有任何的贪念。
他很想唤声父亲,很想跪在他膝头大哭一场,很想和他说说这些年和娘亲的一切,很想和他诉诉苦。可他不能。
世人过贪,便会留憾。
“羿之。”姬安君站在萧羿之的门口,柔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