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我心里有数。”
韩舟应了一声,又端起茶杯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谢松又看了他两眼,发现似乎除了几次夜里行动的时候,韩舟都是一身白衣,旁的颜色很少在他身上出现。
“为何你总是身着白衣?”他想着便也这样问了,但若是以前谢松定是不会想这些无聊的事情的。
韩舟喝水的动作一顿,他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在服丧。”说完这句话,韩舟立即皱着眉看着谢松,冷声道:“你的话今天太多了。”
谢松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再问别的话。他迈步往宫殿门口走,在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便将方才韩舟说过服丧的话扔在了脑后。
现下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
宫殿里的窗户都是紧闭着的,上面糊着的窗纸应当是新的,白色的纸同这殿内的破旧尘埃格格不入。血腥味和药味混在一起,让谢松皱了皱眉。
他将身后的门关上,将外面的的阳光也一并挡在了殿外。
整个殿内又暗了下来。
谢松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锁链拉动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垂眼看着前面裹在黑斗篷里的人。
为了防止苻陶再耍什么花招,铁链从他的琵琶骨处穿过,双脚上带着重重的镣铐。纵使双手被斩去,但是他上臂依旧是加上了重重的锁链。
谢松顺着那锁链看去,发现它们的尽头是连着墙的。
苻陶又动了动,谢松冷眼看着他,终于还是张口说:“你下在那些孩子身上的蛊已经被解了。”
那人笑了几声,嘶哑着声音道:“梅姝当年在苗族里是祭司的候选,她的医术和蛊术在族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她在这里,蛊毒被解开也算不得奇怪。”
谢松:“你当年帮她离开,现下不后悔吗?”
“后悔?”苻陶一顿,随即笑道:“有什么后悔的,我做事从来不会后悔。”
他说完突然往前挪了几步,靠近了谢松一些。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青年道:“你想问什么?天剑门吗?还是那个蒙着面的男人?”
听着他带着恶意的笑声,谢松面上的表情也无甚变化,只是道;“都问。”
他也不在乎地上的蒲团究竟干不干净,谢松随手拿了一个拍了拍灰,便坐在了上面。
当然,是坐在苻陶够不着的地方。
“天剑门的事情是你做的,你在水里下了缠风。”谢松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而已。
他没有等着苻陶的回答,继续道:“你在找我,却只知道我在天剑门里,不知道我叫什么,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除开这些,唯一知道的,便是缠风对我无甚作用。对吗?”
“是。”苻陶承认得很痛快。
谢松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他的声音有些压抑:“为什么?”
为什么要找自己,为什么要让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为因为他而死去。谢松嗅着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又回到了天剑门的山头上。
他眼睛死盯着苻陶,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因为我要养蛊。”苻陶答道,他同样看着谢松,缓缓道:“我需要一种蛊虫来替代我的心。你知道的,我在许多孩子身上实验过蛊虫,但是唯独替代心的蛊虫我找不到。”
谢松:“这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谢松,这都是你的命。你的血同旁人的不一样。”苻陶说道这里情绪激动了起来,他往前又爬了几步,身后的锁链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撞击声。
但马上却因为长度有限,苻陶感觉到自己肩上传来一阵巨疼,往前爬动的脚步又停下了。
“你还不知道你父母是什么人吧?外面蒙面的那人还没有同你说?”苻陶道。
谢松:“确实没有,只是我也没有问罢了。”
“你的母亲,被他们叫做梦娇龙,因为她的锁链使的好,犹如出海蛟龙。”
听到他说起母亲的事情,谢松先是一怔,随即又坐直了一点。他是听过梦娇龙的名字,但却了解的不多,全靠小师妹嘴里的念叨才知道了一些。
只是说她是许多年前江湖上出名的侠女,但是后来突然就退隐江湖,再也没有什么人见过她。当时同她一起游历的,还有一名叫惊鸿剑的剑客。也同着她一起没有了消息,所以许多人也说是他们两人一起隐居,过小日子去了。
“她叫孟婵,从前不过是一个小村庄里的姑娘,父母早亡,是她的爷爷抚养着长大。等到她爷爷去世,她便跟着人离开了村子。”
“惊鸿剑?”谢松皱了皱眉。
苻陶笑了一声,低声说:“兴许是叫这个名字吧,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我母亲是被你害死的?”谢松问。
“我没有那个本事。”苻陶摇头:“不是说过了吗,她是因为生下你,才气血亏损死去的。”
谢松坐着半晌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他开口道:“那你说当时有两个孩子,还有个便是那个蒙面人吗?”
“不是。”苻陶回答得很果断。
“那他是谁?”谢松问。
苻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似乎从来就不相信这个世间上有人能够长生不老?”
“生老病死,是逃不开的人间道理。我没见过,自然也不相信。”谢松说着抬头看他,眼睛落在了他穿透琵琶骨的锁链上。
“就算是你,也不过是借了蛊虫来给自己续命,算不得长生不老。你身上的蛊虫总有一天会死,而你也不过是在它们死之前换上新的蛊虫而已。”
苻陶打断他,轻声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唯有一点错了。”
“什么?”谢松问他。
苻陶:“你见过了,却说你没有见过。”
殿中一下安静下来,谢松盯着苻陶的脸,面色一时y-in沉了下来。可苻陶却似看不见一样,继续道:“就在殿外,方才你不是还同他说话了吗?”
“胡言乱语。”谢松沉声道。
苻陶笑了出声,谢松听在耳里,只觉得烦躁。他皱着眉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害怕了。”苻陶笑声停了下来,嘶哑的声音变得低沉。他盯着谢松将他的表情全部看进眼里。
“天剑门的事是我做的,我要找你出来。就算你不像他一样长生不老,可你是他的儿子,你的血怎么也要比旁的人好。我用你的血来养蛊,岂不是事半功倍?”
“在你娘死了之后,他葬了她,就带着你上了天剑门。我身上伤重跟着恐被发现,只记得了天剑门这个地方。”他说着又往前爬了爬,身后的锁链被绷直。
苻陶不顾肩膀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盯着谢松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父亲,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谢松的手动了动,他笑了一声,低声道:“你是说,门外那蒙着面的人,是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长生不老,所以你要拿我的血要养蛊?”谢松的语气冷冽,他一下伸手,揪住苻陶的衣领道:“你怎么不直接把他的心挖出来,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不是更好?”
肩上的疼痛让苻陶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喉咙一发出痛呼声。谢松一下松开手,这人便砸在了地上。
“不是那日他面上的那块布掉下来,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你以为我不想吗?”苻陶恨声说。
“我找了他这么多年,他就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丝毫踪迹也没有。就算是我将你的名字挂在通缉榜第一,让那群蠢材追杀你,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谢松:“是你给那些门派寄去的帖子?”
“你也是命大,那样的追杀都被你逃了过去,我找了你那么久,还是你自己送上了门来。”
谢松看着苻陶伏在地上开始咒骂,心中想起那三派人的死,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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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爸
第71章
谢松看着苻陶在地上扭动着,他身上的蛊虫大部分都被梅三娘取走,只剩下一部分来维持这人的生命。
殿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苻陶咒骂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谢松垂眼看着他,等到那人不再出声,这才又出声问道:“那你如何知道他能长生不老?”
“兴许你一直以为的都是错的呢?”
谢松说着,心中想起了韩舟同皇后的互动,如若当年当真还有一个婴孩在……
如此想着,他眼神又落回苻陶身上。
谢松:“你说的当年除开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男还是女?”
苻陶半晌没有回话,正当谢松准备叫人进来探看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他撑起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睛看着谢松道:“不会错的,我怎么会错?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来……”
“我不会错的!”苻陶的口中翻来覆去说着这几个字。
不想坐在这里听人说疯话,谢松用手中的长啸在他的肩上一打,听见他痛呼一声扑在了地上,安静了下来,这才冷声道:“说话,我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疯言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