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鸿渐的作息时间改不过来,姬行涯只得作罢,改作迁就姬鸿渐。他便吩咐了红樱她们,让她们以后到午时再带梳洗用具过来伺候,他仍是巳时初刻醒,只是不起身地躺在榻上发发呆、偷偷看看那人的面孔,一看看到午时三刻,直到那人醒了这才一道起身梳洗。
温水擦过脸,适才尚是未彻底清醒的男人陡然又是往常那副看惯了的模样,待到姬行涯也梳洗好了,姬鸿渐这才与他一道去吃了些中饭,稍作歇息,然后便带他去姬鸿渐专用的练武堂练功。
练武堂分两间,一间外室,一间内室,内室是姬鸿渐用来闭关的,姬行涯虽是好奇却因姬鸿渐未表态而没能进去。
照着姬鸿渐所教的一般,姬行涯按吩咐在姬鸿渐面前耍出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姬行涯依稀有点印象,是一个早没落的武学世家的剑法。此剑法当真是为应和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设计的。一招一式要求的都是快很准,凌厉杀气尽藏剑风之间,若修习得法,要杀人于无形也不在话下。
如此绝学若非那世家后人天赋不济不能将之发扬光大,只怕今日鼎足于江湖之上的几名家中也要有那世家的名字罢。
这样百年前的古籍也不知道姬鸿渐是如何收来的,一边疑惑着这问题,姬行涯一边又暗自疑惑姬鸿渐既然教他武功,为何不教自家门派的,却非要学别人家的。
他疑惑,却不好开口问。
学得好尚且罢了,关键他因根骨原因此刻学得不好,若问了这样的问题难免会教人觉得他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姬行涯这辈子也有闲暇时扎过马步,权算是为了锻炼身体。也正是因为见姬行涯下盘扎实,因而姬鸿渐便跳过了基础,教起他剑法。
虽是初学,可要驱使这身体打功夫却是意外地难。同前几世一样,寻常的行动倒是没什么,一旦习到功夫,这身子便仿若不是他的了。一套功夫耍下来,姬行涯已是气息紊乱,他偷瞄了眼不远处的男人,当真是不出他意料之外,姬鸿渐眉头紧皱在一起,神色看着极其不好。
姬鸿渐不由自主地那衣服下摆蹭了蹭他满是手汗的手:“……我……不具天资,枉费父亲一番心血,教父亲失望了。”
姬鸿渐不语,只手指轻敲桌面。
那是他心情差极时会做的动作,往往敲满十下,教他不快之人便会即刻毙命。
姬鸿渐从的虽是救死扶伤的工作,可手上血腥也沾染不少。姬行涯常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姬鸿渐会落得下阿鼻的下场,而他再没有本事救他。想到姬鸿渐指不定这辈子结束后要受尽折磨,姬行涯便烦忧得很,只差要劝姬鸿渐念上几句阿弥陀佛,给佛祖磕上几个头才好。
自然,这是没什么用的。
一下、两下……十下。
姬行涯暗想自己要死了,便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可等了许久,那人也没什么动静,只皱眉打量着他。
沉默在他二人之间飘散,气氛差得紧,姬行涯额上滑落一滴汗。
“哼,你以为我要杀你?”
“……难道不是么?父亲的习惯,敲十下必杀人。”
姬鸿渐一怔:“你又知道了?”
“……每次……偷看父亲,十次之中□□次父亲都在敲桌。”
说罢,姬行涯不由得抿唇,目光游移着,才擦过的手又是汗涔涔的。
姬鸿渐鹰眸微眯,审视的目光停留在姬行涯头顶。
半晌,姬行涯忽地觉得姬鸿渐周遭的气场似是柔和了许多。
“你也是傻,只因为你武功练不好我就傻你,未免太暴虐了些。”
姬行涯很想反驳一句难道你不暴虐吗,不过还是没说出口。
姬鸿渐叹气:“你也是奇怪,分明天资聪颖,怎么耍出来的功夫就这样的?人家是快狠准,你是慢柔散。招式架子尚是如此,要你练到内功心法岂不是完了?”
岂止是完了,大概……是要经脉尽断而亡的罢。
他与姬鸿渐都是被老天爷除名于修真界之外的人,若是世上没有江湖这个局,姬行涯想他们几世因果大抵便会大有不同。
转生为人第一世,姬行涯虽察觉了自个儿身子骨不同第一世,可为了那人还是执意入了一个武学大家。十数载闻j-i起舞,虽根骨不佳,却因勤而能补拙,他师父好不容易这才答允教授他内功心法。
第一层时只觉身子不适;第二层运功便是气血翻涌;好不容易撑上第三层,他便经脉尽断、五脏俱裂,死相难看非常。
再转世,他依旧被那人牵扯进江湖局里。又是十多载苦练,再练内功,感觉又是与前世一致,上到新一重境界,仍是一样。
有了前世的教训,姬行涯便不敢再练了,更是清楚原来他不单只修真不得,就连习武都不可能。
“行涯根骨不佳,教父亲失望了。”
总说不出实情,便只得再三道歉。
姬鸿渐招手,姬行涯上前一步,被汗濡s-hi的手被姬鸿渐一把抓住,随即他便感觉有鼓真气自他二人接触的那一片开始涌向他四经八脉。
知道姬鸿渐这是在做什么的时候姬行涯直觉便要抽手,奈何姬鸿渐不让。
姬行涯本是有点儿担心会被姬鸿渐给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的,可他再一想姬鸿渐不可能修习法术,哪里可能察觉到什么特别的。
姬行涯偷瞄着姬鸿渐,只见姬鸿渐皱了下眉头,咋舌道:“倒是奇怪了。”
姬行涯心里一紧。
“也罢,根骨不佳习不得武功便习不得罢。”
只以为自己是教姬鸿渐失望,那人没了耐x_ing。姬行涯握剑的手收了收力气,他连忙道:“父亲,我、我可以练的……”
姬鸿渐闻言发笑,伸手覆上姬行涯的手,将剑自姬行涯手中抽走,也不顾姬行涯满手的汗便轻轻搓揉起姬行涯的手。姬鸿渐声音傲慢得很,面上也尽是无谓:“以我无名阁的家底,要你一世衣食无忧又有何难处,即便你没有武功傍身,有我在你身边总也不会教我以外的人欺负上你。”
姬行涯本是有些感动的,可是再一想姬鸿渐最后那句话,登时又觉着有些感动不起来。
“……这意思……是父亲要欺负我?”
“闺女和媳妇儿是用来宠的,儿子却是用来欺负的。先前我说你是我闺女,你老大不乐意,如今却觉得做闺女的好了?”
不论闺女还是儿子,他都不乐意,因为他另有小心思。
“……没有。”
姬行涯淡应着,怎么都想象不出姬鸿渐将一个人往死里宠的景象。他想象不出,竟是全然未觉姬鸿渐说着要欺负他,可自始至终都是宠他的。
姬鸿渐打量着姬行涯这看似低眉顺眼然实是不服又有些委屈的模样,嘴角悄然勾起:“武功你便练着,权当做强健身体,也不必太勉强。”
“是。”
姬行涯低应着,可心里却是没有一丁点儿要就此作罢的意思。
一如前几世 。
第8章 正邪
春去冬来二载,姬行涯怎么都是个在发育的孩子,虽是二载,却眉目长开了不少。他继承的母亲的样貌,不过大概是年岁上去,男孩子的x_ing别特征逐渐成熟的缘故罢,那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少年英气,使得他那容貌是愈发好看了。
因是不想让姬鸿渐失望,姬行涯习武上花费了更多的精力。姬鸿渐也曾说过他,只是劝说无效,姬鸿渐便也由着他去了,每每便在姬行涯习武之际陪在一边,偶尔指点两下,偶尔戏弄戏弄姬行涯。整整两年,姬鸿渐竟是出乎姬行涯意料之外地非但没有厌烦他,甚至更是疼爱他了。往昔姬鸿渐的日日荒 y- ín 暴虐之行,如今仿若是别人的讹传,姬鸿渐反倒像极了个宠溺儿子的慈父。
一套剑法学会了,姬鸿渐也不说要教他内功心法,也不说要将自家的武功教授给姬行涯,便丢了本新的剑谱给姬行涯要他去练。
新的剑谱姬行涯上手极快,毕竟用这身子日日夜夜地练剑练了两年,姬行涯多少也习惯了不少,何况这剑谱他接连几世都练过,是第一世时那人与他一道创的剑法,自是刻骨铭心,耍练起来竟是顺手得很。
大抵是见姬行涯耍得好罢,姬行涯总觉着姬鸿渐在见他练过那功夫后态度较之以往又有了些微的变化。好像……是待他更为亲昵了,言行举止之间,于姬鸿渐而言大抵是无心,可要姬行涯来说却又觉得暧昧非常。唯恐要教姬鸿渐看出什么端倪,姬行涯心中分明波澜不断,却又不得不佯装作若无其事,那滋味简直比严刑拷打更教人难忍。
这不,此一刻姬行涯又被姬鸿渐抱在腿上,他拿着书两个人看,姬鸿渐则是时不时地拿过一旁的点心蜜饯送一口给姬行涯,再自己吃上一口。
初时当真是羞臊至极,可这样也持续了要有几个月了,再羞臊也多少习惯了。他姬行涯细想了下,前几世似乎都未曾干过这般勾当,这辈子倒是给补上了。
正是美好的亲子时间,却是被一声叩门声打破。姬行涯当下便听到姬鸿渐不耐烦地咋舌。
“什么事?不是说了不许人打扰的么?”
红樱:“阁主,有个医患寻到了阁里,带了重金求见,阁主可要见一见?”
姬鸿渐想了想,不耐烦道:“不见!让他滚!”
“可是阁主,无名阁的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我要怎么改便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