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打开话匣子了。讲了几句话后,谢灵涯就问他要不要去观里上个香。
司机想想道:“我天天往那边跑,但还真没去上香,你们是去拜庙的?”
谢灵涯道:“算是吧,长乐观还是很有名的,师傅不给老婆孩子上个香吗?”
司机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有老婆孩子。”
谢灵涯心道,看你面相不就知道了,夫妻宫光滑平整,但子女宫纹理较乱,夫妻感情不错,但孩子不是很让人省心,“随便猜的,求个什么夫妻和睦,孩子健康,事业顺利。”
司机想到孩子爱哭爱闹,还有昨晚狂输,虽然平时不搞这些,也不由心动了,“我看看吧,看看……”
谢灵涯也就不在说话了,让他专心开车,自己不时盯两眼。
……
从城区到长乐观的必经之路有一条河,河上有座古石桥,已经有百年历史。据说,当年还是长乐观出了一些资,协助修建的。
在那个年代,修桥还是比较难的事情,有句话叫修桥必死人。从正常层面来说,劳动人力,耗费物资,工程还有一定危险x_ing。而从非科学角度来看,桥在风水中是锁,江河是龙,要锁住龙是何等困难。
这座桥有长乐观参与,倒是没有死过人,当年道士们在这里祭拜过。
司机开到桥前,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桥边路灯坏了一盏,车灯照着前方的路,他眼睛一花,忽然觉得眼前的桥好像出现重影了。
“咦?”司机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又只有一座桥了。他心说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得去医院看眼科了。
谢灵涯一下听到他声音,问道:“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司机说道,“路灯坏了,有点暗,差点没看清。”
正说着,他看到桥头有一点红灯,不知道是不是别的车辆,心中一动,顺着便开上了桥。一上桥才发现,哪是别的车辆,是桥头不知谁挂了盏红灯笼。
过了桥后,司机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奇怪。
有车辆往来这条路不奇怪,大巴车,私家车,来往城区与长乐山附近的游客那么多,今天不是休息日,人少一些,但刚才路上也不时遇到车辆。
可是,仅限于车辆。而一过完桥司机便发现,路边突然间多了好些行人,在昏暗的路灯下行走着。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长乐观还有半个多小时车程,哪来这么些人,看着又不是一起的,有来有去,这是干什么?
难道说,今天有组织什么需要步行的活动?
都这么晚了,能是什么活动,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着实在不搭,这么一个大杂烩,比较像是赶集。
黑夜好像会吞没光亮,司机借着暗沉的灯光想看清那些人,但隔着一定距离,还是有点模糊。
而在他身后,谢灵涯差点没吐血,扯着施长悬往窗外看。刚才司机上桥的时候,柳灵童就在喊,错了错了。他还迷糊了一下,什么错了。
他光看司机想不想瞌睡,会不会撞东西了,没留神这司机眼一花,把车开上y-in桥了!
偏偏现代科技发达,大巴车哧溜一下,就开过了桥,彻底走错路。
——活人与死人活动的地带有相当一部分是交叠的,相当于一个世界两个空间。
y-in间的桥得依托于阳间的桥,但凡行善积德,以修桥造路为首善,不止是修桥锁龙很困难,也是因为修了桥,y-in间也受福,这是积了y-in德。
因此,这桥、路分y-in阳,但行人如果运势太低,火气低,可能会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生物。甚至,是像司机这样,眼一花把车开上了y-in桥,冲到y-in路上来。
而这时候,司机还没反应过来,仍在嘀咕呢:“到底什么活动啊……”
谢灵涯都想抓着他的衣服吼了,走错路了啊!
这时候车上其他人好似也觉得不对,怎么路边好像越来越黑,而且多了好些行人,车辆掠过,这些人的脸也僵僵的,总不能每个人都打多了玻尿酸吧?
这时候,大巴车莫名其妙爆胎了,司机把车靠侧边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爆胎了。”
有人站起来问:“这什么地方啊师傅。”
“我手机,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我靠,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表情那么诡异。”
“我特么来往市里和长乐山这么多次,就没见路上那么多人过。”
“别停啊师傅,继续开!”
车一停下来,路人的神情就更明显了,已经有人感觉到不对,本来睡觉、玩手机的人也纷纷醒悟过来,看着外头,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要求司机继续开车。
所有人的手机,全都一点信号也没有,车内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司机额上汗也冒了下来,他开车才几年,自己虽然没有遇到过,但也不太信,可总听老前辈说过一些路面上的诡异事件啊。
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他隐约感觉不妙了,“我,我开……”
可是也不知道什么霉运缠绕,发动不起来。
这个时候,路边那些“行人”见车停下,都好奇地围了上来,站在车窗外看里头,大巴车比较高,这些人便仰着脸看,一个眼珠子黑黝黝,脸色雪白,有的还带了两团高原红,笑得死僵死僵的。
这么围观,像是好奇的样子,偏偏又都表情诡异。
所有人心底都凉透了,被这么盯着,尖叫含在喉咙里发不出,腿软成面条,只有哼哼唧唧的哭腔。但这一时的安静,就像绷紧的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断开,爆发了。
“求求你了,师傅你快开吧……”甚至都没人想开口求证外头都是什么了,一个女孩哭着让司机开车。
“我也想啊!”司机崩溃地道,他也浑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彻底抓狂,一时尖叫声哭声响成一片。
“所有人把窗帘拉上!”谢灵涯站起来说道,“保持安静,不要说话。走错路而已,我们下去把车修好,就往回开,互不相干。”
车内安静了下来,大家心里发毛,走错路,这年轻人说得真准,可不就像是走错路!
虽然谢灵涯那很有底气的声音让大家稍稍安定,但更多的还是怀疑,“听你的,能行吗?”
“呜呜呜……我想回去……”
谢灵涯知道这不是怼人的时候,他把施长悬拉起来,然后从包里把施长悬那件红底绣仙鹤的道袍拿出来,一抖开,给施长悬披上了,口中还尊敬地道:“大师,请。”
施长悬:“……”
这宛如批战袍一样中二的动作和话语,反倒拯救了所有人的心情,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连司机也满怀憧憬地看着他们:“小师父,你会修车?”
“我不会啊,”谢灵涯说道,“我说的‘我们’,是指我们三个。”
司机:“……”
……
所有乘客,听谢灵涯的,把窗帘都拉上了,折叠窗帘隐约间还是能看到外面憧憧人影,但比完全拉开已经好多了。车内淡黄色的灯光下,乘客们缩在过道和靠过道的座位上,不敢靠近车窗。
侧边的窗帘能拉上,车头可没有窗帘,大家只能背对着那边,眼不见为净。
谢灵涯拿个包,让人传递到后面去,收集大家身上带的食物,然后集了大半包。
他拿着包走到车头去,有个乘客颤抖着说:“刚刚外面有个老太太,很像我去年过世的邻居……”
众人都死死瞪着他,并不乐意听他说破这个事实。
而谢灵涯已经在给司机贴符了,他冷静地道:“走错路,是我们打扰了他们,所以最好不要惊扰了,我给你把身上的火气再压低一点,他们就会以为你也是同类。你去把车修好,我们两个则会把那些‘群众’都疏导开,免得挡路。”
司机都快尿出来了,“其、其实我修车技术也不怎么样……”
“反正你必须得修好。”谢灵涯拖着他的手,和施长悬交换一个眼神,打开车门便把人拽下去了,随即迅速关上车门。
车下围了上百之众,司机和一个面带诡异微笑,脸颊涂着显眼腮红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差点背过气去,又被谢灵涯一推,赶紧趴着开始看轮胎。
谢灵涯转头看到居然有个傻大胆还从窗帘缝隙里偷偷看下来,便瞪了一眼,那家伙赶紧缩回头去了。
谢灵涯和施长悬也把火气降低了,这些都是正常死亡的鬼魂,也没什么害人之心,没必要凶神恶煞地对他们。
两人站在原地开始念经,那些鬼魂本来还很好奇这一车活人——这是肯定的,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都会感兴趣,只是他们的感兴趣对活人不是好事,无意冲撞了也会生病的。
好在,鬼魂听到他们开始念经后,一个两个,便懵懂地转过身来。
两人一边念,一边往后退,将他们引到离开大巴车一些的地方。还有少数不愿意离开,仍然扒着车窗往里看的,谢灵涯又用随身携带的黄纸叠元宝,把他们吸引过来。
谢灵涯觉得他和施长悬就像卖艺的,使劲浑身解数让这些的鬼魂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