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杰虽然聊得火热,其实一直不时看时间,心里忐忑不安。
当时间到了十点多时,谢灵涯把筷子放下,他立刻心里明白了,脸上的笑容也下去了。
虽然谢灵涯再三保证,而且昨天他们也没受伤,但程杰是害怕啊,那种不科学的画面太吓人了,何况今天施长悬说不能开灯,他真怕自己看到什么诡异的画面被吓出心脏病。
……
不管程杰怎么忐忑,谢灵涯已经开始准备了,他把大门打开,这是为了方便让独脚五通进来,然后又抬手把上身穿的T恤给脱了。谢灵涯身上的皮肤色调和脸是统一的,都是冷冷的白,很是好看。
程杰也白着脸把上衣给脱了,刚才喝酒壮的胆临了好像又泄了。谢灵涯看他这模样,安慰道:“熬过今晚就没事了,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程杰从裤子口袋里把那枚灵祖护身符拿了出来,紧紧捏在手心。
“你看,拿好这个就行了,这个符我在祖师爷坛前放过的。”谢灵涯说完,就看施长悬也已经脱了上衣,露出流畅的肌r_ou_。谢灵涯顿时想到上次在车里还“不小心”摸了一下,看来施长悬平时确实没少运动啊。
不错不错,他舅舅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子,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相信一定会很欣慰。
谢灵涯也满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看了两眼便对上施长悬的目光,赶紧友好地对他放大笑容。
施长悬:“…………”
“施道长,是不是还要做法铺一下米,上次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独脚五通来了那米也没反应。”谢灵涯问道。
施长悬垂目道:“……那是对家宅客鬼用的,对独脚五通无效。”
“啊,可是独脚五通也无形无迹,这我怎么分辨它。我要是请个灵祖的神目,会被它发现吧?”谢灵涯迟疑地道。
王灵官的神通至刚至勇,但也正因为如此,不是很适合偷袭。
施长悬果然有备而来,说道:“到时我用纸月之术照出妖影,你只要注意地上就行了。”
谢灵涯虽然不知道他那术具体什么样,但知道看地上的影子就行了,当即点头。
此时离十一点已经不久,施长悬把窗帘也都拉上了,打开装着猪羊r_ou_的袋子,掀开装着血水粪秽的桶,把石像放上供桌,祭物摆在供桌之前,再关上灯。
一时间室内一片漆黑,只能闻到血r_ou_的腥味,令人作呕,又联想万千。
黑暗令人恐惧,程杰颤声道:“不能把窗帘拉开吗?”
谢灵涯:“拉什么窗帘,你家还是落地窗你心里没点数吗?一拉窗帘外头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和开灯有什么区别?”
程杰:“……”
施长悬就平和多了,说道:“可以开始了。”
程杰慢慢爬到祭品前,咽了口口水,合掌先拜了几拜。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石像的轮廓而已,但脑海中的记忆总让他想象独脚五通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本来就光着的上身更觉得发寒了。
谢灵涯和施长悬就一左一右在程杰身后,也跟着默不作声地伏拜,桃木剑放在身侧。
程杰面对石像诵念祷词,念出独脚五通的名号,又许愿请它保佑自己暴富,“……如果应许,从今以后每到年节,每月初一,我都给神灵奉上这些祭品。”
念完之后,程杰慢慢往后蹭,不敢转身,蹭到了谢灵涯旁边的时候,谢灵涯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快点。程杰这才缩到了桌边,紧闭眼睛不敢睁开。
……
黑暗中时间好像流逝得格外慢,谢灵涯和施长悬也退到一边,静静等待独脚五通感应到信徒的上祭,前来享用。
明清及以前,独脚五通信奉者广,但是随着时代渐渐变迁,连正神信徒都不多,何况是妖神。
它的庙宇不在,偶像也破损,被丢弃,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享用过供奉了,饥饿之极,且独脚五通生x_ing贪婪。
暗处,妖神在蠢蠢欲动。
大开的门微微响动,仿佛有人轻擦而过。程杰身体簌簌发抖,更不敢睁开眼了。谢灵涯则在黑暗中朝施长悬看了一眼,虽然没法看到对方的表情,但有种隐隐的默契。
两人同时豁然起身!
谢灵涯一下将门关上,施长悬则从袋中拿出一张圆形纸片,打开贴在墙上,“纸月赐光!”
他一念完,原本漆黑的室内瞬间有白光自那纸片上发出,照得一室光辉!
纸片宛如一轮遥远的满月,看得谢灵涯都惊呆了,要不是这个关头,他真想问一下施长悬家是不是特别省电费。
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地面上顿时出现了四条影子,三条分别是谢灵涯、施长悬和程杰的,剩下那条正在装着猪血的桶旁,身形佝偻,大约只有常人影子的一半,腿也只有一条。
谢灵涯屏息,暂时没动。
独脚五通的鬼影在原地顿了一下,谢灵涯关门和施长悬施术的声音已经惊扰了它,它转过身来竟是绕了一个圈,想绕到施长悬背后去。
它是个弱智吗?谢灵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独脚五通可能不知道他们能看见它的影子了,这光并不是灯光或者自然光。
施长悬不动声色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看,脚下不动,手却握紧了桃木剑。
谢灵涯也故作不知,封住独脚五通的去路。
此时,因为刚才的光明大作,原本不敢睁眼的程杰也小心翼翼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屋里像白昼一样还以为是开了灯,随即便看到地上那条鬼影。
程杰吓得尿都快出来了,赶紧一手捂嘴免得喊出声来。
这时,独脚五通的影子弓起背,蓄势待发,往前一扑——
施长悬手腕一翻,反手就是一剑!
“嘎啊——”一声有点像小孩,但又凄厉得多的痛叫声响起,鬼影滚了一下,蜷起来用一个像是四肢着地的模样往旁边飞快地爬。
程杰看它冲着自己这边来,心里很慌,虽然手里有符还是下意识迅速往后躲。
谢灵涯就在旁边,要一剑刺过去。
这是程杰却一下撞在桌子上,桌面上晚饭时开的酒砸了下来,里头半瓶酒液全都倾倒了。他摊开手一看,手心折好的灵祖护身符s-hi了大半。
谢灵涯瞥见后心里日了一声,预感不妙,一剑刺在鬼影上方,但独脚五通翻滚一下就扑向了程杰。
程杰“啊”的大叫一声,随即爬了起来。
站起来后的他竟是弯腰驼背,身形佝偻得如同一只猴子,脑袋半歪着用眼角看人,还发出“嘻嘻”的古怪笑声,笑得人头皮发麻。
……不好,护身符被打s-hi失效,独脚五通趁机附到程杰身上去了。谢灵涯仓促间和施长悬对视一眼,看他脸色镇定心里也不是特别慌了。
被独脚五通附身后的程杰合身扑向谢灵涯,谢灵涯怕伤到程杰,没敢用剑戳人,谁知程杰一下变得力大无穷,没头没脸地往谢灵涯身上撕挠,推都推不开。
谢灵涯也火了,管他是不是被附身,一拳怼过去捶得他左眼乌青!
但是程杰不知疼痛一般,顺势抱住了谢灵涯的手,想要咬他。
别的不说,人的口腔内细菌可多了,咬一口还得去打针,谢灵涯拼死抵住他,只觉得手像在和两个铁钳做斗争。他心想怎么施长悬不见了,勉强侧头一看,发现施长悬在烧符。
“快点啊!”谢灵涯催了一声。
程杰面孔狰狞,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他感觉自己可能随时都撑不住了。
施长悬烧了符纸,兑成符水,一步上前,从后头卡住程杰的脖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然后将灵祖护身符的符水给他灌了进去。
程杰不停扭头挣扎,但是施长悬卡头,谢灵涯顺势反卡住他的手,那符水还是悉数进了他的肚子,顿时咳呛起来,大声嚎叫,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被吞了炭一样。
谢灵涯趁机从他手底下钻出来,爬到一旁从施长悬的包里拿出一把缠得紧紧的刀,迅速解开抛出去道:“施道长!”
程杰吃了符水,独脚五通从他体内出来,一道影子变成两道,他整个人则晕了。
施长悬一手把程杰提开,另一手抬手准确接过谢灵涯抛来的刀,一秒也不停顿顺势向下一劈!
谢灵涯紧盯着地上,虽然空中什么也没有,但从影子来看,刀正劈在独脚五通的天灵盖上,深陷下去。
独脚五通的鬼影脑袋慢慢向两旁分开,然后从最先接触到刀的地方,渐渐扩散模糊,最后整条影子都消散了。
这时再去看刀,刀刃上赫然有一抹腥臭浓黑的血迹。
……
谢灵涯松口气,坐在地上往后一靠,只觉得刚才被程杰掐的地方都还生疼,一看身上好几处青紫,他皮肤白这就更刺眼了,显得有些凄惨,施长悬都看过来好几眼。
刚才紧张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完事了痛意就明显了。
“好险……”谢灵涯喃喃道,他们也没想到有这么出意外,把节奏都打乱了,幸好有惊无险。
刚才劈死独脚五通那把刀是施长悬准备的“撒手锏”,老桑树枝削成的,刀身上还画了符咒。
独脚五通本是山魈鬼有了修为得到供奉,而山魈最怕的就是桑木刀。
以前靠山住的人把桑刀挂在门前山魈就不敢靠近了,他们怕一开始拿出来独脚五通不会接近,所以先前特意包好收起来。
施长悬穿好上衣,把剪纸从墙上拿下来,打开了客厅的灯,默默无言地收拾自己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