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峰不熟悉地形,所以很快就被三个人堵个正着,不过大约是对藤峰拼命的样子有所顾忌,所以三个人都不敢先上,只是将他围在中间。
“小武,你先上。”说话的正是三人中领头那个,而被他点中的正是昨日最先来找藤峰家伙。
不等小武有所行动,藤峰便说道:“胆小鬼,只敢让别人先上。”
“我白恒还怕你小子不成,一起上。”
于是四个人又扭在了一起,眼看着藤峰又要遭遇一次寡不敌众,一个厨娘打扮的妇女突然冲了出来,将他们分开。
白恒被分开以后对着藤峰就是一通乱骂,藤峰从来没这样骂过人,只能瞪着他看。厨娘由此站在了藤峰的一边,过去揪起白恒的耳朵,拎到远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赶走了。
三个人在远处聚到一起,又大声骂了几句,跑开了。
厨娘一听藤峰是来厨房给老头拿吃的,对他的态度就更好了,她就是老头的女儿。他俩一前一后走到厨房所在的院子,藤峰的衣服被撕破了,厨娘干脆让他脱下来帮他缝。
藤峰有些扭捏的脱了衣服,没想到他一光着身子立刻引来了一大帮女人,她们看着他身上的淤痕直说可怜,但偏偏每个女人都要来摸上两把,说什么好嫩好白之类的……
缝好了衣服,藤峰拿着食物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藤峰回到马房的时候,看见了孟西。
孟西似乎也很惊讶会在这里看到藤峰。
虽然藤峰来马房还只有一天,但他自己感觉他跟孟西之间已经隔了很长很长一段距离,就好像当初在丰城的码头,他看那个骨瘦如柴的奴隶搬运工一样。
孟西的衣服并不是很华丽,他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袍,脚上套着一双鹿皮做的靴子,执着马鞭,跟一干白家的公子少爷们有说有笑。
他们是来骑马的。
孟西大约是故意走在最后面,在经过藤峰的身边时候他说道:“你到底是不是白离大人的儿子?”
藤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哦,原来是不记得了啊。”孟西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冷冷一哼便走开了。
藤峰其实很想告诉他,他开始是想和他做朋友的,但如今却完全说不出口,孟西还是少爷,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看马的仆役,只比奴隶稍微高贵一点,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他想到这里不仅打了个寒颤,他以后也会沦落到位了一块粗饼就去欺负别人吗?
孟西和那些少爷们骑着马走了,马房里又安静下来,藤峰突然觉得很渴,早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他一口水都还没喝过呢,于是他来到水缸旁边,用勺子舀水喝。
喝到一半的时候,藤峰发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腿,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的上半身栽进了水里,他摸索着水缸边缘,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身体一滑整个落到了缸里。
水缸比藤峰想象得要大的多,他的脚已经没进水里,可头还没碰到缸底。
一开始藤峰倒并不觉得害怕,只有遭了暗算之后的愤怒,但随着涌进喉咙的水越来越多,他只能不停的咳出气泡,他越是想要呼吸,咳出的气泡就越多,他终于把自己颠倒过来,挣扎着想沿着缸壁站起来,但可惜的是水缸的内部都滑腻腻的完全不能借力。
藤峰有些慌了,肺部一紧,意识开始离的越来越远,他觉得他只想睡觉,然后身体开始一点点沉没。
他要死了么?原来死的感觉是这样,黑暗涌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原谅
藤峰先是看见了乐理,那个长相美貌的男人,然后还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对他说:“作为家主我不能抛下他们。”随后转身冲向了战场。
藤峰不愿离去,不过抓着他的人力气很大,拼命把他往相反的方向拖去,拖啊……拖啊……
他被人拖出了水面。
藤峰差不多已经没有意识了,有人把手指伸进了他的喉咙里搅动,他的胃一阵抽搐,温热的水从喉咙眼里涌出来。还有人在挤他的肚子,他肚子里都是水,可是他还是不能呼吸,有人贴上了他的嘴唇,往里面吹气,一次,两次,忽然他咳了起来,大口大口水流喷涌出来。
“醒了,醒了!”
声音模模糊糊的,周围好像不止一两个人,又有人拍了拍他的脸颊。
藤峰终于能够视物了,他张嘴又咳了一口水出来,一些堵在耳朵里的水也流了出去,他抬起手表示自己能听见了。
白离蹲在他的面前,脸上一副关切的样子。
“没事了,没事了。”
藤峰差一点就哭了出来,他用力抱紧了眼前的白离。
白离笑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怕,别怕。”他脸色y-in郁的转过头吩咐道:“把这三个家伙找个地方先关起来。问清楚谁干的,等一下我亲自来处置他们。”
三个小孩被马房的老头带走了,他们全都哆哆嗦嗦的样子,时不时还要回头望一下,一派的可怜相。
白离把藤峰抱回了自己的屋子,还吩咐人准备热水,整理完毕之后还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从被白离带到这里为止,藤峰仿佛已经度过了漫长的时间,虽然对白家其余的人来说,他不过是白离带回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而已。不过刚刚他都已经想了起来,他名叫藤峰,是藤婇之子,侍奉申公子南望,是一名高贵的士。
“怎么样?”白离蹲在床前,“听说你昨天首战告捷,还以一敌三?”
“我不想跟他们打架。”藤峰答道。
白离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我小时候就常跟我的表兄弟们打架,不过今天这件事是那三个家伙过分了。”
“我在喝水,他们突然把我推了进去。”
“恩,我听到消息以后立刻赶了过来,幸好发现的早,不然你的小命就没了。”
藤峰觉得其实情况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危险,不过他又担心自己辩解以后白离会觉得这是件小事情,又把他抛在一边。
“大人,我不想在马房喂马。”藤峰小声的对白离说,“我想回您的身边去,我可以帮你洗衣服、帮你磨墨、帮你提剑,干什么都行,但我不想回马房。”
白离的表情微微一滞,“怎么不叫我的名字了?”
“那样……不够恭敬。”
“哦,以前喊我的时候就恭敬了?”
“对不起。”
这时候女仆送来了一碗热汤,白离接过来,亲自喂藤峰喝了,他挥了挥手,让女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方才开口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对你说过,白家要前往西戎,那里充满了疾病和灾荒,还有可怕的蛮族,每一个人都要竭尽全力才能保护自己,对你来说,族长将你从我身边赶走,也并不全是因为你不属于白家。”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接着说,“你可以回到我身边,我可以跟我大哥撒谎告诉他你是我的私生子,白家不会介意多一个无所事事的儿子。可是你希望那样么?以后永远顶着谎言活着。”
藤峰抿了抿嘴,潜意识中他认为撒谎不对,但免不了内心失望,“我还要回马房对么?”
白离大笑着揉了揉他头顶的头发,说了一大通鼓励的话,展望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藤峰却觉得前景十分晦暗,但他不想让白离失望,最后当然是点头同意了。
“那三个小子你打算怎么处理?”白离又问道。
“由我来惩罚他们么?”藤峰喝了汤,惊讶的抬头,他本以为那三个家伙已经得到了惩罚,并且以后都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了。
白离接过空碗,冲他点了点头道,“他们伤害了你,你有权惩罚他们,可以抽他们一顿鞭子,也可以饿他们三天。”
藤峰于是低头沉思了起来,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似乎这是一个十分困扰的问题。要说对那三个人他确实是非常生气,但这比起最初落到水缸里的愤怒来已经淡了很多。
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天黑之后,藤峰让白离带他去关押囚犯的“牢房”。
所谓的牢房其实就是Cao料房旁边的木材间,此刻三个人哭哭啼啼的站在一块堆积起来的木板上,每人的头顶还顶了满满一桶水,虞畅正抓着一根鞭子围着他们走来走去。
藤峰自己恢复过来之后,藤峰就不那么厌恶他们了,他甚至有一丝同情,这整整一个下午都顶着水桶的话也够他们受的,虽然回想起落水的那一刻还有些心有余悸,但如今看到罪魁祸首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也已经觉得足够了。
虞畅一看到藤峰就用力的挥舞两下鞭子,发出嗖嗖的声音,“好了,每人打一百鞭子,明天再绑上石头把你们淹死。”
那三个人眼泪汪汪的朝藤峰看了过来,小武的样子尤其可怜,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另外一个则有些埋怨的望着白恒,白恒闭着眼睛,两条腿抖个不停。
虞畅顺势把鞭子递了过来。
那是一根马鞭,因为要让马儿听话,所以抽在人身上肯定很疼,藤峰想如果他拿来抽眼前这三个人的话一定相当解气,但抽完了以后呢?麻烦可能就此源源不断,他确实讨厌这三个人,但还没有到要他们命的地步,于是他摇了摇头。
“放了他们吧,是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放他们走吧。”
虞畅完全呆了,他还想要说什么,但却被白离用眼神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