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天仙楼的菜烧得那么好吃,还这么便宜,一定有鬼!”
“现在说这有个屁用啊!马后炮就你放得最响!”
如此又嚷了开来。
这头少说有百十来个江湖人叽叽喳喳,还多是壮汉子,吵闹起来犹如一锅热油里倒下一盆水。
霎时,飞禽啼鸣,走兽四散,本就不大的小山丘几乎要被声音掀得底朝天。
陡然间,一道劲风划过众人的面颊,夹杂着清脆的响指声响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山头登时静得诡异,只余众人惊疑不定的呼吸声卷在风里,飞了远。
薛子安啪一声合上折扇,笑眯眯道,“诸位,薛某清净惯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各位了。”
语气中丝毫没有歉意。
苏瞻洛旁观至此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心沉了几分。
原有考虑到天仙楼的菜有问题,他也曾试图阻止,但无奈对□□解药一窍不通,他的话也没什么信服力,所以才会去信殷落,却没想到如此尽力中招的人还有这么多。
但薛子安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不惊扰城里的人,剩下没中招的人必然会闻风赶来,所以将这不利的局势拖一拖,兴许能等来转机。
“呵,薛子安,你莫要太自负了!”
人群中出现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苏瞻洛眼中一亮,这个声音是殷落的!
殷落从仓皇却不能言语的人群中一跃而出,背负着身后那些无能为力却满心希冀的目光,跟随他跃出人群的还有一众逍遥派高手。
碧蝶从巨树上跃到薛子安前面,摆出招架的态势,但殷落落地却并未为难薛子安,而是朝天发了一颗信号弹。
“有备而来?”薛子安倒是不着急,悠悠地看着,也不做阻止。
随着他的挺身而出,晏亭也带着零零星星的一剑山庄弟子,外加几个交不上名头的武林人士也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并未中招。
薛子安扫过眼前包括苏瞻洛在内的一众江湖人,微微勾了勾唇角,却不是笑。
“还有这么多浑水摸鱼的,”他往后跃了两步,“碧蝶,陪他们玩玩。”
碧蝶点了点头,又垂眼吹响了笛子,不同先前的嘶哑,这是一曲凄厉而又绵长的调,低缓的笛声里却隐隐约约藏着些难以捉摸的蠢蠢欲动。
窸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直至近到能看到身形的时候,才能分辩出是鞋底踩上枯枝、碎叶的声音。
尸人体重太轻,能听清声音的时候,手持长矛且装备齐全的尸人早已将所有的江湖人团团包围!
碧蝶的笛调陡然转高,所有尸人浑身一凛,那双毫无神采的黑瞳猛地一亮。
长矛是同一时间举起的,脚步也是同一时间挪动的,尸人在那曲奇怪诡辩的小调中向江湖人发动了整齐划一的攻势!
要知道上百人中,能够自由行动的也不过十几来人,要这十几来人护着里面惊恐失措的上百人,如何能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门派里较小的弟子就身负重伤,苟延残喘,而诸如晏亭、殷落、向天等稍好些的高手也形容狼狈,只能勉强支撑。
晏亭右臂挂彩,手中的剑拿不稳,眼看长矛的锋锐便要冲着面门而来,却抬不起手来挡。
“锃”得一声,利剑的锋芒与长矛的锋锐相对,不消眨眼的功夫便分出了高下。
“多谢了。”晏亭朝苏瞻洛苦笑笑。
苏瞻洛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一剑山庄的弟子就剩这几个了?”
晏亭皱眉叹了口气,“嘱咐他们不要乱吃东西,却还是……”
苏瞻洛没听他讲完,他的视线扫过一个身负重伤,几乎守不住身后人的一剑山庄弟子,便上前顶了他的空。
苏瞻洛在这些人中还算游刃有余,一方面自小经历厮杀与暗杀,剑上功夫本就见长,另一方面薛子安给的内功谱与剑谱是真的提点了不少,与尸人的接触也比这些江湖人久一些。
苏瞻洛刚挡走了两剑,身后就传来一个微弱却不甘的声音。
“才不要你们一剑山庄的救我的命!”
苏瞻洛瞥了一眼,见是白墨。
“你能说话?”
白墨咬着牙,“你不是不让我们吃天仙楼么,我就不信邪想去试试,还没吃呢身边的人就跟魔怔一样跟着笛声往这里走,我就跟着过来了。”少年用极其压抑的声音爆发着哭天抢地的控诉,“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没一下子走过这么久的路!脚都起泡了!”
苏瞻洛失笑,“让你不信我的话。”
白墨冷哼一声,哼到一半被冷不丁从身旁擦过的矛吓断了。
苏瞻洛砍下那根矛,“要有嘴上的本事,不如你顶我的空?”
白墨吓得噤了声。
苏瞻洛扫了一眼周围的局势,见殷落不知何时冲破了包围圈,正与薛子安对峙着,便对他低声道,“看到你眼前的那片林子了吗?”
白墨愤愤道,“我又不瞎!”
“那棵最高的树下,你师兄在那儿。”
白墨瞪大了眼,“你把我师兄骗来这里!”
苏瞻洛懒得同他费口舌,“一会儿我帮你开路,你冲过去,带上你师兄逃走。”
白墨张了张嘴,似乎想讽他两句,却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色吓得哑了声。
苏瞻洛瞅准了面前两个尸人同时砍来的时机,将剑一横,使了八成力气推开直冲而来的矛头,又趁着两个尸人被力道推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剑刃带过二人的脖颈。
黑色液体喷涌而出,苏瞻洛一脚踹开,大吼道,“走!”
白墨弯着腰从包围圈中窜了出去,跃进小树林。
他的衣角刚消失在林中,两个尸人立刻填了他的空缺,朝着苏瞻洛的下盘就是一刺,由于方才发力闪避不及,苏瞻洛的右侧大腿被狠狠划过,霎时鲜血翻涌,染红了素色的下袍。
“诶呀呀,矛头都架到脖子上了,阿洛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
苏瞻洛侧头避开扇柄,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捏住了下巴。
薛子安弯下的眼里毫无笑意,“阿洛,你这样心软可杀不了我,杀不了我便不能为阿秋报仇了哦?”
苏瞻洛挥剑推开他,“你就这么想我杀了你?”
“唔,”薛子安摸了摸下巴,“不然呢?殷落已死,你们这里除了你也没人能与我一战了吧?”
他这一句惊动了在场所有奋战的人,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方才二人对峙之处,却见殷落脸朝地趴在地上,触目的血迹从脖颈处汩汩流出,染红了一地青Cao。
“死了?!”江湖人纷纷发出惊呼。
“诶诶,别担心,”薛子安摆了摆手,“殷落身上的玉牌我摸过来了,反正殷落死前也没指定人选,那么玉牌到谁手里,谁就当下一任盟主咯。”
“但,要是没人杀得了我……”薛子安幽幽笑了,“那么薛某不才,便接任一下盟主之位了。”
“放屁!”
怒吼从山下传来,截断了薛子安的话。
众人往山下探出头,是城中那些没中招的江湖人前来支援了!
“教主死了,也轮不着你作威作福!”说话的是逍遥派副教主向天,他领着一众逍遥派弟子直冲而上,立刻加入了厮打之中。
由是,一面倒的局势被渐渐扭转过来,逍遥派弟子的加入使得苟延残喘的江湖白道有了一丝胜算。
加之苏瞻洛连续斩杀几个尸人之后,便渐渐摸到了门道:尸人虽身体轻盈,身法诡辩,但脖颈依然是最脆弱的地方。他身边的人也暗中效仿,如此一来,颓败的局势被渐渐扭转过来。
但包围圈外的薛子安却依旧悠然自得,坐在最高的那棵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局势。
向天冷哼一声,一跃而上斩断树枝,便在半空中与薛子安过起招来。
“去把吹笛子的那个人先杀了!”他一面与薛子安招架着,一面指挥逍遥派,“那个是招魂引!断了笛声尸人就无法行动!”
“向副教主还挺了解的么?”薛子安一手持扇,随手挡开了他冲着要害而来的剑,“可你不去救你家逍遥派弟子,而直冲我而来,莫不是也盯上了殷落手中的盟主玉牌?”
他这话用了几分内力,传得格外远,正与尸人苦战的不少江湖中人手上动作一顿,纷纷投来了非善意的目光。
向天作为逍遥派副教主,向来备受尊崇,哪里被这么多猜忌惊疑甚至不屑的目光注视过?一时间便怒上心头,恨不得将面前的薛子安除之而后快。
想罢,他手中的刀便转了方向,横砍而来,薛子安展扇去挡,却不妨向天陡然调转刀头,用足了内力将刀柄送了出去,直击薛子安心口。
其实以扇对刀是不利的,刀身长,刀口也长,能挥能砍,而扇一般作为暗器使用较多,至多挡一挡刀剑,若要出击非得离得极近才有可能。
苏瞻洛抬头的时候方看到这一幕,猛然想起他胸口的伤,如今他一身黑衣,饶是伤口崩裂浸s-hi衣襟也不过深了颜色,但在混乱的战斗中极少有人能注意到细节。
但这伤……是什么时候添的?
苏瞻洛恍然出神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劲风中卷着矛头的锋利,直朝他胸口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昨天晚课上的晚啦所以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