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薛子安似笑非笑,“去查,这次放蛇的人是谁。”
“是。”
“诶,慢着,”薛子安叫住她,“你先帮我看着阿洛,我去河底将他的剑捞回来。”
“可他要醒了……”
“你躲远点看着不行么!”
酒久看着水面上的水花,叹了口气,“不就坏了好事儿么,这么暴躁……”抱怨着就要往一旁的林子挪去,却听得低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酒久,这是怎么回事?”
酒久僵硬地停下脚步,扭过头,见本该昏迷的苏瞻洛正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瞻洛最后被安置在驿站,修养了两天,伤口便结了痂,只是体内余毒未清,便辗转到临近的小镇,抓了药配方子。
安不知在掩门前,又远远望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什么,早些去睡。”安不晓摸摸她的脑袋。
安不知撇了撇嘴角,“薛子安,我总感觉他认出你了。”
安不晓,也就是薛子安笑笑,“认出我不打紧,横竖他也认不出你,”说到这里,他敛容正色道,“阿秋,无论是去驿站的,还是在林中放蛇的,似乎都是冲着你我来的。”
苏瞻秋拧了秀气的眉,“薛其认出你我了?”
“我也不知,”薛子安沉声道,“兴许薛其只是试探,他想捉你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些日子我会让酒久和碧蝶都小心一些,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罢。”
苏瞻秋点了点头,眉却皱得更深,“那你打算瞒我哥到何时?”
薛子安闻言,勾了勾唇角,“这个么……不着急。”
外面一句不着急让里头假寐的苏瞻洛想提剑冲出去,手还没动呢,酒久从窗口翻下来,到他床前将剑挪远了几分。
“莫要冲动啊,苏公子!”酒久用气音小声道,“薛其一直在找阿秋,现在若是暴露了就难办了。”
苏瞻洛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绪,问她,“薛其要阿秋作甚?”
酒久凝下了神色,沉重道:
“炼药人。”
第56章 拂云医庄(三)
如此一来,薛其要杀他便有了解释。
——他想去除障碍。
苏瞻洛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酒久只留下三个字就翻出了窗外,临走之前还顺便将剑挪到屋子最远的一角。
苏瞻洛:“……”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瞻洛体内的毒去干净了,薛子安还得装装表面功夫,给脚腕子涂了易容,走得一瘸一拐,看起来像扭伤的模样。
扭成这样自然不好再骑驴了,而驴也驮不动两个人,所以薛子安只能“勉为其难”地与苏瞻洛同骑一匹小黑马。
缩成了弱冠少年身形的薛子安惬意地靠在苏瞻洛胸前,春日和煦的暖风吹得他直打哈欠。
苏瞻秋在一旁时不时瞅他俩一眼,小眼神被苏瞻洛抓了个正着,忙匆匆收了回来,心里慌得直打鼓。
鼓打了一路,打到聊城的时候,正迎面遇上了酒楼里等人的夏容和孟醒。
由于苏瞻洛与薛子安的伤势,他们不能走得太快,但由于担心路上生事,殷满满与白墨走得很快,于是一来一回,竟是夏容早到半日。
苏瞻秋暗自松了口气,忙跑到一旁将小黑马和小笨驴都交给下人。
苏瞻洛是牵着薛子安下马的,按照理论来说,他的脚现在应该处于能借助外物慢慢行走的了。
“苏公子,”夏容唤小二又上了两道菜,“怎么这会儿才到?”他视线扫过一脸坦然的薛子安和面无表情的苏瞻秋。
“路上有人暗害,养伤费了点时日,”苏瞻洛轻描淡写带过,看了看孟醒,“怎么没回昆仑派?”
“逍遥派已散,一剑山庄尽毁,如今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也只有我们昆仑派,”孟醒道,“教主为给师弟复仇,决心助一臂之力。”
他瞥了瞥打着哈欠的薛子安,“我与夏公子先一步到聊城,弟子还在半路上,不日便到。”
苏瞻洛却拧了眉头,“你不会功夫,这是在胡闹!”
孟醒抬眼看他,指着一旁的薛子安,“我在胡闹?那他在做什么?玩泥巴?”
这个时候,小二将一盆烧j-i端上了桌,薛子安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却被苏瞻秋一把打掉。
薛子安抬头,见孟醒y-in沉得能掐水的脸色,咧开嘴角笑了笑,“孟公子,别来无恙啊!”
孟醒差点一口血吐在他面前。
苏瞻洛扶额,夹起一块j-i腿塞进他碗里,让他别再出声。
薛子安笑得更欢。
孟醒面色更y-in。
“他们俩要去云城,我明天送他们走。”他解释道,“菜都凉了,快吃吧。”
夏容在一旁全程喝酒,默默看戏。
客房是两人一间的,苏瞻洛果断提着夏容的后领进了第一间,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纠缠去。
苏瞻秋刺溜一下窜进了第二间,剩下孟醒和薛子安大眼瞪小眼。
夏容刚放下包袱,纠结着怎么开口的时候,苏瞻洛已经翻出了窗外。
他翻到苏瞻秋窗前,叩了两下,里头拉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
“……苏公子,”她一愣,没拉开窗,“什么事儿?”
苏瞻洛攀着窗沿,微微牵起了嘴角,低声道,“阿秋,我想问你些话。”
苏瞻秋呆在了原地,泪花从清澈的眸里无声淌下。
苏瞻洛趁四下无人翻进窗户,又回过身将窗户合上。
他不太明白前因后果,但苏瞻秋不能暴露身份是知道的,所以才选择了翻窗进来而不是直接推门而入。
才转过身,一颗久违的小粽子就冲进了怀里。
苏瞻洛摸着她的脑袋,黑眸也隐隐泛起了水光。
“这些日子长了不少个儿啊,”苏瞻洛哑声道,“可算长成了大姑娘了。”
与她分别的时候,苏瞻秋不过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如今却褪去了孩童的稚嫩与圆润,长成了个十四五的大姑娘了。
苏瞻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带着泪花的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容。
“阿秋,”他擦去了她面上的泪,从怀中掏出一个泥兔子,“这个……一直都没给你。”
苏瞻秋接过它,面上有一瞬的愣神,转而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小余子他……”苏瞻洛不愿再去回想那灰暗的场景,顿了顿道,“他让我交给你,可在九歌门的时候……”
苏瞻秋将小兔子合在掌心,粗陋的陶泥将整个掌心染上了凉意。
苏瞻洛将她拉到凳上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瞻秋揉了揉眼,止住哭泣,“哥,你是想问我什么?”
“阿秋,你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么?”苏瞻洛道,“薛子安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很久之前,离开长安城的马车里,薛子安便与苏瞻秋定下了现在的计划,因为她清楚地明白一剑山庄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若是不采取行动,便是坐以待毙的结局。
特别是,如果有她这个累赘在身边,苏瞻洛必然受到牵制,无法大展拳脚。
无论是九歌门掳走苏瞻秋,抑或天仙楼里的人头,都是薛子安为了激怒苏瞻洛杀他而做的借口。
“他带我在蜀中疗伤,半路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夏容,也一并救了,”苏瞻秋道,“至于在蜀中的原因,是由于只有那里才有治病的药Cao。”
因为一剑山庄与拂云医庄的生意,晏亭得到了许多医庄的药Cao种子,其中不乏治疗寒病的,当时为了引苏瞻洛到九歌门,晏亭将这些种子带到九歌门种植,才有了最初拂云医庄的时候,夏容邀请苏瞻洛一事。
“薛子安……”苏瞻洛捏了捏眉心,“为什么逼我杀他。”
这是困扰他多时的问题,如鲠在喉,他不明白,就算是为了让他识破晏亭的y-in谋,或者让他扬名立万,也不至于用这么极端的法子。
“这就与薛其有关了,”苏瞻秋叹了口气,“哥哥,当初在拂云医庄的时候,咱们就看得出,薛子安跟薛其相处并不融洽。”
苏瞻洛点了点头。
“薛子安必须得死一次,”苏瞻秋低声道,“薛其为了控制他,在他身上种下了致命的蛊毒,施毒者只要动动手指,宿主便会暴毙而亡,而摆脱这种蛊毒的唯一方法是……”
“死,”苏瞻洛接道,“死了,蛊虫无法独立生存,也就死了,是么?”
苏瞻秋点头道,“寻常人死了便是死了,但薛子安觉得,既然有炼尸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对于药人也必定有类似的方法,所以才四处搜集药人册。”
“他找到了这个方法。”
“是,但这些都是逆天而行的方法,”苏瞻秋道,“后遗症就是,他的身体倒退回了二十岁的时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