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时是中场休息,戏台上的角色都还没出场。只见那些看戏的人都坐得端正笔直,一言不发。
谢云殊和阿硬在他们背后,只能看到他们整齐划一一半用蓝色发带盘在头顶,一半披在肩头的长发,和清一色的蓝色直身——他们的衣服、发型,甚至连姿势都一模一样!
谢云殊心中暗暗惊怪,这些人怎么看个戏都坐得这般端正笔直,甚至一言不发,而且连穿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谢云殊正想着,只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转过头,只见阿硬在用两只手掏耳朵,胳膊肘打在自己肩膀上。
见谢云殊转过头来看自己了,阿硬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把胳膊肘放了下来。
谢云殊微微笑了笑。
“当!”一声锣敲起,看来是戏开场了。谢云殊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各色武生戏服的人陆陆续续往戏台上走来。
借着戏台前的灯光看去,谢云殊吃了一惊,戏台上的五个人青面獠牙,与阿硬挂在茅屋里的图上那五个妖魔一模一样!
那五个青面獠牙的妖魔抬起头,y-in森森地看着台下,口中大喝一声,似是唱戏开腔的模样。
谢云殊心中一跳,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
身旁的阿硬却使劲鼓起了掌,还无知无觉地大叫一声:“好!”
戏台前那些看客听到身后的声响,一齐呆滞地回过头来。
刹那间,谢云殊呼吸一窒。
台前那些打扮得整整齐齐一模一样的看客,面孔也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惨白如纸的肌肤,空洞无神的黑眼,双颊两抹诡异的血红色——全都是纸扎人!
“啊!”身旁的阿硬大叫一声,显然被吓得不轻。
“阿硬,在这里别动。”谢云殊把阿硬往自己身后一推,用长苏在半空中画了道退鬼咒将阿硬护在身后,持剑向那一堆纸扎刺了过去。
台上的戏还在顾自唱下去,敲锣打鼓嘈杂一片。谢云殊与一堆诡异的纸扎厮杀在一处,半空中纸扎人的胳膊大腿头颅到处横飞。
那嘈杂的声响似乎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谢云殊越听越觉得眼花目眩,浑身乏力,又腾不出手来遮罩听觉。
把最后一个纸扎人劈作两半后,谢云殊眼前一黑,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森冷的月光下,阿硬从树丛中慢悠悠走出来,从容地从双耳中取出两个耳塞,低头看一眼晕倒在地的谢云殊,冷笑道:“真不愧是谢掌门,九音夺魂曲阵下,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还杀光了我的手下。”
戏台上,五个青面獠牙的鬼怪纷纷跳下台来,跪在阿硬面前,齐呼了一声“右护法”。
阿硬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俯下身两指掐住谢云殊的下巴:“平时倒没怎么注意,今日方才发觉清徽掌门这张脸竟生得如此好看。”
青面獠牙的鬼怪闻言立时躁动起来,鼻间赫赫喘着粗气。阿硬勾了勾唇,安抚道:“莫急,大王玩够了,或许会将他赏给你们呢。”
“将他绑走!”
第27章 撩徒第27天
陆玄明茫茫然地睁开双眼,缓缓从一张质朴的松木床上坐起来。
眼前是一个干净明亮的小房间,四壁都用竹子砌成,房中陈设简单而整洁。
陆玄明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师父正坐在床前,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与平日里那冰冷无情的模样判若两人,倒像是那晚喝醉时的可爱模样。
“玄明,你醒了。”见玄明醒来,谢云殊关切道,“感觉还好么?”
“徒儿没事。”陆玄明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自己的鞋子,抬眸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师父,这是何处?”
“玄明,这里就是我们日后的家了。”谢云殊上前拉起陆玄明的手,笑着说道,“玄明,你来,出来看看。”
只觉被自己的右手一双柔韧的手轻轻握住,陆玄明微微一怔,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师父竟然……主动拉住了自己的手?师父方才说的是什么?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
门外传来几声软软嫩嫩的叽叽喳喳声。陆玄明随着谢云殊走出小小的竹屋,只见眼前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用矮矮的竹篱围着。
院落的一角,一群毛茸茸的小黄j-i正在Cao丛里“啾啾啾”地互相打闹,时而又低下头啄食。
院落的另一角,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子里的粉白的莲花正盛,一群锦鲤游于花间。时而火红的鱼尾扫过莲叶,时而又有带着黑色花纹的鱼鳍掠出水面。
陆玄明回过头,寤寐以求的师父就肩并肩站在自己身旁。暖融融的阳光下,好看的侧颜上,写满了闲适与颐悦。
谢云殊漂亮的黑眸望着远处深青浅黛的群山,蓝天白云下,修长的睫毛上铺洒着一层浅浅的阳光,就连声音也暖意融融:“玄明,我们一直留在这里,不回清徽了好吗?”
“师父?”
“玄明。”谢云殊转过头,注视着陆玄明的双眼,道,“外面那些杀伐斗争,为师早已厌倦,所以才带你来到这里。”
“这小小的竹屋,宁静的院落,与世隔绝,无人打扰……”谢云殊的目光向小小的院落中望去,咬了咬唇,终究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这里……为师其实已经筹备很久了,今日方才带你来此。”
“从今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生活,喂喂池中的锦鲤,养养院里的花Cao。过这般逍遥自在的生活,不问那些繁杂的世事,好吗?”
“师父……”陆玄明垂眸道:“师父的选择,就是玄明的选择。”
“玄明,过来这边看看。”谢云殊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里,回头对陆玄明招招手,“快来看看这里的景致,你可喜欢?”
陆玄明跟随着谢云殊走下台阶,步入小院子里。
右手边,边是碧绿的Cao坪。黄嫩嫩的小j-i在Cao坪里低头啄食。
左手边,是绿幽幽的池水。几只蜻蜓掠过嫩嫩的莲叶尖,又被三色的锦鲤惊动,往院落外飞去了。
踏着院子中间被花Cao簇拥的蜿蜿蜒蜒青石小路,穿过这方小小的土地,篱落外两旁浅红的木槿花开得正好。几只蛱蝶成双成对,穿花飞舞,翅膀扑闪扑闪的,很是灵动。
走出小院子,门前是一片平坦的沙石地。沿着沙石地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可见到宽阔的江面。
陆玄明和谢云殊在江边的沙地上并肩坐下晒太阳。这日的天气并不炎热,太阳被一层淡淡的薄云遮着,在淡云间时隐时现。中午的阳光正好暖融融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陆玄明坐在沙地上,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面,远处浅浅黛色的群山。
时而有一两只白鹭展翅掠过江面,留下一圈又一圈金色的暗纹。陆玄明的心也似这水面一般,起了一道又一道涟漪。
真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宁静下去,和他一直在一起。
突然,陆玄明只觉左肩一沉。轻轻转头一看,只见原本并肩坐在身旁的谢云殊此刻双目微阖,头靠着自己的肩膀,已经睡着了。
陆玄明轻轻伸出手绕到谢云殊身后,将人拦腰搂住。然后一动不动地搂着人,任由他靠在肩头熟睡。怕打扰到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午后的江边十分静谧安详,安静得可以听见对方绵长的呼吸声,和自己胸腔内“砰砰”有力的心跳。
日头一点点向西斜去,陆玄明依旧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地。垂眸看了一眼靠在怀里的人,忽然心念一动,另一只手轻轻伸向自己衣襟的心头处,摸出一块晶莹的白玉来。
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白玉上雕刻着一条盘龙。雕工细腻无比,甚至每一片银鳞都清晰可辨。白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冲出玉石的禁锢,冲上云霄。
十年前,他给自己这块白玉的时候,是否就已经暗示了什么?陆玄明轻轻一笑,心中怪自己实在多想,当时师父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自己也才五岁。那时候的师父,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样的念头?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自己的?甚至早就悄悄布置了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田庄和自己共度余生?
陆玄明正遐想眼前,只听耳边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玄明,在看什么?”
陆玄明握着玉佩的手一滞,旋即悄悄松开搂着谢云殊的手臂,将玉佩握在手中掩住,道:“没什么。”
见他讳莫如深,谢云殊也不多问,轻轻从陆玄明肩上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睡眼惺忪,白皙的双颊微微红了,煞是好看。
陆玄明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回自己贴着胸口的衣襟里放好,柔声问道:“师父是否困了,要不要回屋歇息?”
谢云殊轻轻点点头,惺忪的眼中仍然满是睡意。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双眼一眨一眨,想睁开又睁不开,看着分外楚楚动人。
望着谢云殊好看的侧颜,陆玄明暗暗握紧了双拳,复又松开。最终,俯身将人横抱在了怀里,缓缓站起身来。
师父八尺的身高,抱在怀里却实在不重。陆玄明顺着原路将人抱回小竹屋里,人又已经在怀里睡着了。
陆玄明将熟睡的人轻轻放在床上,扯过薄被盖好,在床边静静坐下。
凝望着熟睡中那张宁静的俊脸,陆玄明不禁心神骀荡。
小巧的下巴、薄薄的唇瓣、挺拔的鼻梁,双眼弯弯的,弯曲一个好看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像一柄小扇子,轻轻覆盖着双眼下雪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