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已经同行了这般久,若是玄悯对于同他为敌这件事仍旧八风不动、古井无波的话,那差不多可以就地分道扬镳了。
薛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挑不出错,却又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不过眼下也不是深挖的时刻,他收了那半真半假的冷漠表情,恢复了一贯懒懒散散的模样,冲这屋子一抬下巴,“瞧你这看谁都是一身污秽的讨打脸,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谁同伙,不然另一方准得被你气出血来。别沉思了,看一看墙角地缝吧,既然这屋子是你的,你直觉总该比旁人准些。说!玄机在何处!”
这祖宗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拍了把桌案,当真装上了审人的狱卒。
玄悯:“……”
某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神技寻常人无福消受,即便是玄悯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默然无语片刻,正想开口,却见那成了精的黑鸟再度蹭了蹭他的脸,又冲薛闲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嗓子,而后扑到了房顶的一角,用翅膀扇了那里某根突出的竹节一下。
就听“嗡”的机簧声乍然响起,他们脚踩的地面晃动了一下,直直沉了下去。
这屋下别有洞天?!
薛闲耳力超常,他们刚沉到底,机簧声一停,他便听见远处的某个角落里,有极为微弱的呼吸声。
第63章 同寿蛛(三)
只是那呼吸声着实古怪,轻得仿佛要咽气似的,却均匀而有节奏。
那声音轻而缓地喘了三口气后戛然而止,再没有出现过任何一点儿新的动静。
“兴许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怎的突然没了声音,别是死了吧?”薛闲眉头一皱。
他那倒霉的二轮车还在竹楼门外,眼下也没法自如行动,只能坐在桌案上干看着。身边的玄悯闻言倒是没有犹豫,径直朝薛闲所指之处走去。
桌案上的油灯不知怎么的,自打沉到地下这层后,便陡然暗了许多,火苗只有小小一豆,微弱得很,仿佛随时要灭,自然照不透这地下深重的黑暗。
从火光勉强能照到的地方来看,这里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宽度同上头的屋子相差无几,只是这一豆火苗的光照不到长向的尽头,是以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这石室究竟有多大。
玄悯的背影很快没入灯火映照不到的黑暗里,他走路又向来悄无声息,以至于那一瞬间,看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被黑暗吞噬,再无踪迹一般。
薛闲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倒不是慌张,毕竟他这辈子也没什么几回尝一尝“慌张”是何滋味。这更像是觉察到了一些古怪……
就在那一瞬,他头顶突然再度响起了机簧声,“嗡——”的一下。
薛闲眉心一跳,猛一抬头,却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罩上了头顶原本空着的地方,随着“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在了一起,成了上头屋子的新地面……以及这间地下石室的房顶。
“……”若不是玄悯失忆了,薛闲真想问一句:你这破楼是建来跟人作对的吧?人还没出去呢,出入口就先封上了,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倘若不是顾忌着这地方是玄悯的,他早抬手把这刚合上的房顶掀了!
不过薛闲生平见惯了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单单一层合闭的房顶,于他而言除了有些讨嫌,倒并不算什么大事。合便合上吧,等把该捉的人捉到了,再考虑怎么掀这屋顶动静能小些也不算迟。
于是他懒懒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面的黑暗中。
只是那弹指间,他陡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些什么……
是了,太安静了,就连石头张那聒噪不停的嘴似乎都闭——不对!
石头张呢?!
薛闲眉心一蹙,迅速扫视了一圈,火光所及之处连个活物都见不着,哪里还有石头张和陆廿七的影子?!
“秃驴!”薛闲冲前方的黑暗处叫了一声,“石头张和陆廿七那小子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连玄悯都一并消失了。
不过好在那处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传来了玄悯一贯平静的声音,只是他所说的内容就没法让人平静了:“藏匿在此的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