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种种,他依然有所缺漏,记忆不清,只记得许多许多年前,久到他头一次叫这僧人师父时,对方曾经愣了许久,而后冷冷淡淡地摆手道:“故人相见,不敢当这一声师父。”
他有很多年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再后便也不曾再想过了。
现今,他想起的事情其实不少,却甚少有同眼前这人相关的。在看见他的瞬间,甚至他心里先一步涌出了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来由何处,但绝不是一个徒弟见到师父应有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他蹙起了眉心,然而转瞬他就忽然明白了一些——
因为这同他打扮如出一辙的“师父”身边正布着一个明晃晃的大阵,并非什么救人救世,而是以换命之法谋取福禄功德。
第90章 百年安(一)
玄悯手指间一个用力, 松云术士两眼直翻, 倏然晕了过去。
他反手将垂下头来的人丢在黑石滩上,抬袖便是一掀。狂浪滔天,风刃猛烈地撞击在那圆阵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圆阵上头挡风遮雨的无形之罩当即金光迸溅。
玄悯所用力道之大, 连稍有擦边的坚硬峰石都乍然碎成齑粉, 于是那无形之罩在这一道重击之下, 缓缓出现了数道丝线般的金色裂纹。
裂纹飞速扩散开, 整个罩盖几欲炸开,却又在那一瞬间被另一股力道给抑制住了。
就见端坐在黑石滩上的国师口中所念经文稍一停顿, 合十的手掌翻转一番,朝圆阵方向推了一掌, 又倏然收回。
在他经文停下的间隙里, 那片正由脖颈朝下巴爬蔓的血点也跟着停了下来,直到他重新开始诵经,才又继续朝面具之下隐去。这过程快极了,不过更快的是,那罩盖之上的不断击打的罡风当即拐了一道,直冲国师而去。
当——
原本一身素衣无遮无挡的国师身周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钟罩,将迎面而来的罡风硬是弹了回去。
巨大的力道被直推向江浪,原本兜头而来的巨大浪潮被撞得直接调转了方向,带着万马奔腾之势,直冲向遥远的江对岸。
玄悯一盘铜钱,而后抬手一拽。狂浪奔涌的力道瞬间全部加诸于他单手之上,巨大的拖拽力几乎要将整条手臂撕扯下来,痛得惊心。
玄悯却面色一无所变,只用力收紧了手指,背手一拽。那奔涌向对岸的滔天大浪便硬生生被他以一己之力拉了回来。而与此同时,他另一面的力道却只增不减,一道接着一道的罡风猛击着那个圆阵,带出的气流将四周围数道石峰都轰撞得四分五裂,直碎在地。
随着攻击越来越重,圆阵的防御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国师的钟罩也随之淡化,贯于其上的风刃隐约要割出一道切口来。
然而当圆阵真正快被动到根基之时,后头的江松山连带着数百里一望无际的山群都跟着惴惴不安起来,似乎这小小圆阵还捆系着更大的阵局,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