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 作者:木苏里【完结】(41)

2019-01-25  作者|标签:木苏里 灵异神怪 强强 欢喜冤家 幻想空间

  小贼:“……”

  正哭嚎得起劲的声音戛然而止,憋得那小贼死去活来,满脸通红。

  薛闲湿哒哒的爪子默默摸了下自己的嘴,莫名有些感同身受,结果因为湿透泡软的缘故,那只爪子不小心粘在了嘴上。他自己若是毛毛糙糙地硬扯,估计要么断手,要么撕嘴,十分要命。

  玄悯刚好瞥了一眼,就见那孽障维持着那傻姿势一动不动。

  薛闲面无表情地闭上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谁来给根绳,把这秃驴吊死就没人知道我这副糗样了。

  玄悯垂目看着小贼,淡淡道:“伸手。”

  小贼脑门上黄符一抖,他便活似被吊了线的戏偶一样直直伸出了两只手,一脸生无可恋。

  玄悯从他手中拿走金珠时,那小贼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连眼圈都是红的。然而神情却倔得很,一副“有种你就打死我”的模样,着实有些欠收拾。

  目的达成,玄悯也不再禁着他了,他抬手揭了小贼脑门上的符纸,重新叠好,齐齐整整地收了起来。

  薛闲眼巴巴地盯着玄悯手里的金珠,等着秃驴把珠子递给他。

  他倒是不曾料想这秃驴还会这样帮他,顿时翻出了肚皮下那少得可怜的一点儿良心,心道:行吧,等拿回珠子,这几天我就勉为其难安分一点,权当给秃驴点儿面子,实在不行就再给他一片龙鳞,反正还存着几片。

  然而玄悯捏着那金珠端详了两眼后,眉心忽地蹙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显露出了一丝难以描述的古怪感,似乎是介于若有所思和毫无头绪之间。

  他凝视了珠子片刻后,又用拇指摩挲了一番,而后蹙着眉微微凑近金珠嗅了一下。

  薛闲:“……”

  他翻着白眼,莫名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得亏他现在身体状态尚未恢复,跟金珠之间还不曾建立起形神相合的联系,否则……这又是摩挲又是嗅的,薛闲大概早就控制不住一爪子踩上他的脸了。

  他心里憋了八百句怼死秃驴的话,然而嘴被爪子粘着,死活张不开口,无奈又只得生生咽回去,好悬没噎死。

  好在这秃驴犯病的时间不长,只嗅了一下,便又端着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抬起了头。

  他略略思忖片刻,冲薛闲道:“这金珠我暂且替你收着,可有异议?”

  有!不给!你想得美!

  薛闲心里在喊,然而嘴上依旧没法吱声。

  “好。”玄悯以为他默许了,便把金珠放回了腰间暗袋,贴着骨根处,举手投足间略微能感觉到有些硌,不过也不容易丢。

  薛闲登时蔫吧下来,垂头搭脑,做什么都没了心情。倒也不是真怕玄悯贪了他的珠子,只是他丢了真身也半年多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找到,总有些舍不得撒手。

  他如此细细索索地动了一番,玄悯才发觉他的姿势有些怪异,半天都维持着捂嘴的模样也不换换手。玄悯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这孽障老实安分的原因,他默然无语了片刻,而后冲那小贼道:“可有火盆?”

  小贼虽然胆肥得敢抢薛闲的金珠,但毕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被玄悯收拾了一番便忍不住有些犯怂。

  玄悯问了,他也不敢不理。于是,那小贼心不甘情不愿地斜睨了一眼,转头进了小院唯一一间能睡人的房间。就听他叮里咣啷一顿造反,片刻后拖着一只坑坑洼洼的铜盆走了出来,“咣当”一声丢在玄悯面前。

  “有劳。”玄悯依旧波澜不惊地回了一句谢。

  屋檐下较为干燥的一处墙角对着两捆柴。相较于普通人家的来说,这两捆柴太过瘦骨嶙峋,枝桠多而弯绕,不是什么好柴。玄悯顺手子折了几根干枝,用火寸条点了丢在火盆里,纯干枝烧起来费了些时间,但最终还是燃起了一捧火,鸡笼似的院子里一下子有了些热乎气。

  小贼一开始还倔着头不理玄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屈从于烤火的温暖,默不作声挪到了火盆边,偷偷搓了搓手。

  薛闲和江世宁被玄悯晾在了一株迎春伸出的枝条上,距离火盆将将好,再近一些就会被火舌燎到烧了裆,再远一些又不够温暖。

  对付湿哒哒的纸皮,火烤多少还是有用的。至少薛闲感觉自己正慢慢变得干燥起来。

  他挂在枝条上,看见玄悯从怀间的另一个暗袋里摸出一张折叠过的薄纸。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张薄纸上记了许多字,有些是连贯的一列,有些则是分离的字词,甚至还有……画?

  玄悯不知扫了眼纸上的哪一处,便又把薄纸叠好收了起来。

  他冲那八九岁模样的小贼问道:“你姓陆?”

  薛闲和小贼俱是一愣。

  小贼警惕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看来是了。”玄悯见他这般模样,瞬间了然。他又问道:“你可有个眼盲的兄长?”

  姓陆的小贼登时红着眼炸道:“你是何人?!找陆、找他做什么?!”

  薛闲奇怪地看了玄悯一眼,心说:原来这秃驴不止是来捉他的,还是来找人的?这么巧?

  他正想着,嘴巴和爪子上饱吸的水已经被烤干了大半,爪子吧嗒一下从嘴上掉了下来,终于不再妨碍他开口说话了。

  “陆十九呢?”薛闲再憋不住,冲那小贼道,“我找他借物寻个人。”

  他先前来过两回,同住在这里的陆家两兄弟认识倒也不深,只有些粗泛的了解——诸如他们父母长辈皆已不在,原因不详,他所听说的便是兄弟一个因为先天通些阴阳术而眼盲,另一个因为受过伤耳朵有些背,两人相依为命过了数年,感情却并不大好。因为没有长辈也未成家立业的缘故,他们甚至都没个正经的大名,只根据生辰随口叫了两个小名。哥哥叫陆十九,这个八九岁的弟弟叫陆廿七。

  这陆廿七年纪不大,却并没有孩童的傻气。他一听到薛闲的话便道:“我认得你,我听过你的声音,你以前来找过十九。”

  他跟着陆十九见惯了一些怪力乱神之事,看到纸皮会说话,也没被吓得口不能言,算得上相当稳当了。

  “来过两回,倒是头一回受这么大的礼。”薛闲想象那兜头一盆水,便忍不住嗤了一声,“行了,不扯别的了,陆十九呢?他去了哪里,何时回来?还有,你没事抢别人东西做什么?”

  谁知话音刚落,那陆廿七两只眼里便毫无预兆地滚出了豆大的泪珠:“我也在找他,我都找了大半个月了,他、他在江里。”

  薛闲:“……”

  不是,什么叫他在江里?

 

  第20章 盲卦子(三)

  

  陆廿七抹了一把眼泪,又恢复了那副犟头犟脑的模样,他攥着衣角,也不看玄悯和薛闲,偏头盯着火盆里愈渐微小的火舌,闷闷道:“大约半个来月前,陆十九同我说,他要去一趟江心的坟头岛……”

  卧龙县所临的江道相较其上下游来说,较为浅窄,江中心散布着零星小渚。那些小渚大多是弹丸之地,就陆家兄弟住的这鸡笼小院坐落在上头都会显得分外拥挤,那几处小渚长满了细长的白茅草,平日里也就供江上水鸟歇个脚。

  唯独其中一个能大上几圈,勉强能算个江心小岛。

  远远看去,那小岛上头生着野树林,枝冠相连,活似个绿馒头,也像也坟包。于是当地人管它叫“馒头岛”或是“坟头岛”。

  坟头岛寻常人是不爱去的,毕竟那里除了野草便是杂树,又荒又阴,不是个好去处。会上坟头岛的,只有远近各乡的药郎,据说坟头岛野土肥沃而潮湿,自顾自地长了不少药草。

  陆十九便去过两三回。

  半个来月前的一天清早,陆廿七一睁眼就发现床边压着一张字条。陆十九使不来毛笔,写字一贯是用手指蘸墨摸索着来,所以字迹格外好辨。那张字条上只留着一句歪歪斜斜的话:去趟坟头岛。

  正如外人所觉察的,陆家兄弟两个不亲近,陆廿七浑身是刺是个难养的倔脾气,陆十九性情古怪少言寡语,留张字条便走也是他惯常干的事情。

  于是陆廿七也没有多想,只气吭吭地自己生火做饭出门拾柴,一边做着他每日的活计一边等着陆十九回来。

  结果一直等到了入夜,天都下起了雨,也没见十九的影子。

  “我去渡口,泊在那里的船家说雨势急,不去江心。又说十九上的是刘老头的乌篷,刘老头也不曾回来,十有八九是雨太大,暂歇在那里了。”陆廿七看着小,说话却明明白白,“我隐约看到江心有船上的渔灯,估摸确实在躲雨,就回来了。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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