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龛世 作者:木苏里【完结】(48)

2019-01-25  作者|标签:木苏里 灵异神怪 强强 欢喜冤家 幻想空间

  玄悯没做声,面上也没显露出更多表情,只是伸手从暗袋里摸出了那半张纸皮身体。先前活蹦乱跳的纸皮躺在他掌心,一动也不动,仿佛成了一张真正的薄纸,普通且无声无息。

  江世宁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陆廿七最先开了口:“他、他是人是鬼?都这样了,还能活么?”

  “应该……”江世宁下意识回了一句,却发现这话没法接。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薄薄的脑袋捡了起来,试探着叫了一声:“薛……薛兄?你还清醒么?醒着便应一声。

  “……”

  他屏息等了片刻,没听见任何答话。他托着薛闲脑袋的手当即便是一抖,忙不迭把脑袋送到了玄悯掌心。

  “用浆糊粘起来有用么?”陆廿七干巴巴地道。

  那能有用吗?你见过谁家掉了头是用浆糊粘活的?你倒是粘一个我看看?

  江世宁兜了满肚子的话想吐,最终还是看在陆廿七年纪不大的份上,又活活憋了回去,一脸糟心又犯愁地看着尸首分离的薛闲。

  结果就见一直垂目看着手掌的玄悯突然开了口,道:“救无可救,烧了吧。”

  江世宁和陆廿七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什么?”

  玄悯神色未变,一副冷肃模样,看得江世宁当了真,当即腿脚有些发软:“大师你说真的?”

  “我不给纸人收尸。”玄悯应了一声,将另一只手里始终燃着的符纸靠近了薛闲的纸皮身体。

  就在火舌即将沾上纸皮的瞬间,一个幽幽的声音贴在玄悯耳边响起:“住手,你敢!”

  这声音显然已经不是来自于纸皮了,而是从玄悯耳边的虚空中散出的。

  神色郁郁将信将疑的江世宁闻声猛地抬头,目光直直看向玄悯,绕着他来来回回打了个轮转,愣是没敢开口,因为他根本找不到薛闲的人影。 

  其实在纸皮断成两截的刹那,为了避免平白多受一次皮肉之痛,薛闲干脆将自己的真灵从纸皮上挣脱了出来。真灵没有实体,似风似气,无人能看见。碰巧合了薛闲的心思——作天作地不小心吧脑袋作掉了,着实丢脸,不太想见人。

  于是他默不吭声地攒聚在玄悯身后,好生当了一把背后灵。

  他本以为这样悄无声息地游过去,阴森森地贴着秃驴耳朵说话,能把这秃驴惊得失态。

  谁知玄悯连头都不曾偏一下,语气毫不意外地回道:“不装死了?”

  薛闲:“……”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自打碰上这秃驴,薛闲觉得自己血都要呕完了。

  “你怎的知道我装死?”薛闲吓人不成反被气,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玄悯神色不改地一翻手掌,将原本打算烧了的纸皮放回暗袋,不咸不淡地回答道:“祸害遗千年。”

  薛闲想送他上天。

  不过……

  想起一些事,薛闲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暴脾气压下去。他勉为其难地服了回软,道:“行吧,我这样气度的人也不好跟你这秃驴一般见识,随你胡说八道了。”

  玄悯闻言偏了偏头,目光在耳侧虚空中浅淡一扫,似乎觉得这孽障吃错了药,居然能忍住不回嘴老实被怼。

  薛闲低低清了清嗓子,大约觉得这事儿说出口颇需要费些脸皮。他扫了眼闻声看过来的江世宁和陆廿七,决心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真灵没有实体,也就无所谓大小胖瘦,就像一股风。他将自己又缩攒了一番,干脆地游到了玄悯耳廓边,用低得旁人都听不见的气声道:“秃驴,打个商量。”

  玄悯没张口说话,但是也不曾有所动弹,显然在等着他的下文。

  “借你身体用用。”薛闲道。

  玄悯:“……”

  薛闲兀自咂摸了一番,觉得这说法听着有些不像话,又默默换了一句:“不是,没打算夺你的舍。我是说,找个地方让我呆着,最好能贴着你的腰。”

  玄悯:“……”

  薛闲:“……”人话怎的这么难说!

  他之所以如此纠结,只是因为真灵不能长时间毫无依附地飘着,必须得找些实物做凭依,否则飘着飘着就该散了。真灵游荡的时间越长,对元气损伤越大。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转头又全瘫了。

  那纸皮小人断了,他便一时没法再寄居其上了。

  至于为何说要贴着腰……

  自打金珠进了玄悯的暗袋,他便愈发觉得玄悯体质着实有些特殊。于是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先前两回所听见的“撞钟声”,两回都自玄悯腰间骨根处传来,两回都震得他头晕眼花一脑袋空茫。

  金珠所起的变化,定然同这个脱不了干系。

  他甚至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若是金珠这么贴着玄悯的腰,他也这样贴着,双管齐下,会不会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原身里去了?

  真龙筋骨虽然被抽,但是想长出新的,好好养还是有指望的。

  他想早日回到原身,重新养出龙筋骨来,免得向现今这样行动不便,想要什么还得如此讨价还价字字斟酌。

  “罢了,我是说随便找个什么东西让我呆着,也不用绕着腰了,我就进你那暗袋吧。”玄悯一句话没说,薛闲已经接二连三自己改了要求,主动丧权辱国连退几步。

  玄悯瞥了那片虚空一眼:“先前如丧考妣,现今又主动想进去了?”

  薛闲咬着舌尖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哼:“是啊是啊,你就说行不行吧。”

  玄悯淡淡问道:“为何?”

  薛闲机械道:“你骨骼清奇。”

  玄悯摇了摇头,似是对这孽障无话可说。他略一思忖,从暗袋里摸出了薛闲那枚金珠。

  就见他食指一绕,便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切口,殷红的血珠从那切口中渗了出来。他便以这血珠为墨,抬手在金珠上画了一道符咒。薛闲认得那符咒的画法,因为先前他寄居纸皮时,在那张薄纸背面画过一模一样的。

  他最后一笔收完,金珠微微亮了一下,又转瞬暗了下去。

  玄悯抬手在薛闲飘着的地方一抓,又照着金珠一拍,薛闲便被拍进了金珠里。

  他并非真正意义上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而是将金珠作为一个普通的可以依附的物件,暂且呆在其中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乐意之至。

  不得不说,这秃驴不刻意气他时,还是勉强算得上顺眼的,仅仅这一个举动便精准地踩在了薛闲的点上,正中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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