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已经停业了,也许再也不会重新营业。”他将几枚零钱丢在我面前的地上,我听到响声抬起头来,“军队已经要打过来了,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我点点头,继续昏昏欲睡,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经理在说什么,发觉他的马车扬起尘土渐行渐远,我也撑着墙壁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去。
街上一片混乱,在他们之前已经逃走了很多的人,而他们也前赴后继的向城外逃去。我背着吉他、抱着装曲谱的皮囊跟在拥挤的人群中,被他们蜂拥着向城外走去。我没有时间回去收拾的东西,当然那一片破败的屋子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就在这样可笑的场面里,我随着混乱的人群一步步向城门靠近,眼见着就快要这样仓促的离开这里时,前方的吊桥却渐渐升了起来,河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穿着铠甲的骑士们拦在城门两侧,不让我们前进一步。
“回去!你们通通都给我回去!”他们高声狂吼着,将佩剑在盾牌上敲得咚咚作响,战马也在不安的嘶鸣,“刚刚逃出去的市民们都已经被敌方俘虏了!我们马上就要同对方开战,不想死的赶紧躲回家里去!”
又是一阵慌乱。
原本汹涌向外的人潮瞬时掉转了方向,沿着原来的路向后撤退,并且这一回撤退的更加迫不及待,不知道是谁推搡了我一下,我被推出了回退的人潮,纷杂的手臂和大腿将我挤压向粗粝的石壁墙,我的脸被擦出几条血丝,好不容易挣扎站稳,却已经落在了人群后面。
“喂!那个人!”我听见一个骑士对我高声吆喝,“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走!”
Chapter 7:佛罗伦萨之战
我捂着受伤的面颊抬起头来,鲜血正一滴滴的沿着指缝渗出,下意识想要掉转身离开,却只觉得脚踝一阵刺痛,便又沿着墙摔倒在地。刚才的推搡中,可能有人不小心踩伤了我的脚踝,此刻它不知是扭了还是断了,偏生在这样尴尬的时刻让我寸步难行。
耳边传来马蹄靠近的声响,铠甲因为骑士的急躁而碰撞出火花,我好像受了惊的地鼠一样扬起手臂抱住脑袋,在墙角瑟缩成一团,金色的长发凌乱的覆盖住我瑟瑟发抖的身子。
“喂!”那骑士扬起手中的佩剑,正想驱赶我,却见我一头长发又瘦弱的模样,稍稍愣怔了,“你是……女人?天哪,小姐,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从他这样善良的语气里,我大概可以猜测出他是一个不错的骑士,但是我要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的话,被他发现之后一定会一剑砍死吧?我立即矢口否认,狠了狠心支撑起吃痛的脚踝往回走去,可那骑士却矫捷的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
“请等一等!”他打量着我的脸,狐疑的问道,“好熟悉的感觉……小姐,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种近乎于套近乎的问题对我来说极其荒诞,我不可置信的断然摇头:“你不可能见过我,我是一年前才搬到佛罗伦萨来的,而且……我不是女人,我是一个男人。”
“你是……”听到我的话,他的表情越发惊愕了,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啊!梵蒂冈!对,我知道了!我在梵蒂冈看过你的演出!”
他当真见过我?也许吧……毕竟一个性别不明的人并不是非常难以辨认,更何况我在梵蒂冈也算是红极一时,有很多人从别的地方慕名而来,对我印象深刻,再后来,我就从剧院失踪了,逃到了这里。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骑士追问我,“已经不再唱歌了吗?”
这样刨根究底的问题我难以回答,正在想方设法搪塞过去,却见城墙上的天空飞过密密麻麻的箭矢,箭矢被城墙上的骑士抵挡过一部分,剩下的部分越过城墙,落在我的身边。我的神色一阵惶恐,从远处传来的号角的声响可以听得出来,城外已经开战了。
“你快跟我来!”骑士不忍心留我一个人跪倒在这里引颈待戮,便一把将我揽上了战马,飞快跨过中箭倒地的尸体,执剑攀上城墙,将我安置在城墙的一角。
“萨瓦诺,你带来的是什么人?”旁边一个守卫的骑士高声问他。
“我的一个平民朋友,他受伤了,城内也不一定安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名叫做萨瓦诺的骑士一边执剑屏退箭矢,一边暗自怒骂,“该死,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城门,同他们决一死战!”
“不行的,萨瓦诺。”守卫的骑士摇头,“敌军人数太多,我们的战斗力远远不够,严加守卫是领主的命令。”
“可恶……”萨瓦诺正说着,一支经过改造的、速度更快的箭矢对他直射过来,他侧身摔倒地,这才惊险的躲开,随即夺过别人的弓箭,对准城外的人飞射一箭,还不忘提醒旁边守卫的骑士保护我的安全,“等到天色暗下来了,他们会驻扎休息,我到时候就送你回去,现在还是尽量躲在这里才更安全。”
我点点头。
怎么可能不懂呢?要不是他及时将我拽上马带我离开,我怕是也已经变成城门下冰冷的尸体了吧?城外满是黑云压城的军队,而城墙修筑的并不很高,此刻更是脆弱的仿佛一眨眼就能被攻破,如果不是守军还在奋力抵抗,我甚至担心敌方的铁骑会踏过、碾碎这道城墙,然后直冲入城内,如果不是他们还在奋力守卫的话。他们拯救了他们是我唯今得见的、最真挚的善意。
但是当我望着他们闪着寒光的盔甲的时候,却分明看到了死亡笼罩的气息,也许用不了太久,城墙就会被攻破、他们都会送命,城墙上和城墙下都是横陈着的冰冷的尸体,而我也在其中。一想到死亡,我便难以自制的想起了托克耶,托克耶的死去对我而言是犹如灭顶一般的痛苦,因而我惧怕死亡,不论是我自己死去、还是别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