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要死
背着叶挽秀体力耗费的很快,赶在中午到了一处村落,寻了乐意做生意的人家,讨了一间偏房,让背上的人躺下休息。叶挽秀瞪着眼看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也默不作声,跟个木偶一样随人摆弄。
农妇看着叶挽青这幅样子有些怕:这好好少年郎怎么这幅模样?
诚摇摇头,有没有热食?赶了一早路,现在饿的两眼发黑。
农妇:有的,有的,今天刚抓来的鱼要吗?还有我院里鸡,土生土长,养得肥滚滚,给这少年郎补补身子最好不过了。
要,去弄吧。诚掂量着给了枚碎银,够吗?
够了。农妇笑,干粮钱都算上,也够的。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你在想什么?诚问。父亲,母亲,昨夜的场景,还是,什么都不去想。
真的听得到自己说话吗?不然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诚揣测他是否已经猜到父亲话语中透漏出的叶母的死讯。
但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诚不再搭话,叹了口气靠在床头,看着包的方方正正的布包,想到父亲的尸首也不知会葬在何处,悲哀伤痛迷茫一齐涌上心头。
过不久妇人端了盆盆碗碗进房,就看见两个少年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沉默着收拾好就退开,诚舀了碗鸡汤,递到叶挽秀面前,没反应,捏勺子舀了汤喂,也不喝。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诚收回手,反正死不就是那样么躺在地下,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睡着了一样,世间的俗世也不会再烦心。
我以为你想救我?叶挽秀嗤笑。
救你?带你走只不过顺手,你想死便死,想活我就养。随便。
用我父亲的全部家产。
也是你,我父亲还有我十数名伙伴的买命钱。诚毫不客气,现在你父亲的全部家产都成了我的。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赏脸带上我跑路。叶挽秀咬牙。
诚:感谢倒不用,我带上你,只是觉得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也不少。
叶挽秀怒道:你没有心的吗?对什么事都能随便?你杀了我父亲却想收留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虽然我确实是你杀父仇人但我父亲也是被你父亲杀的。诚提醒,所以你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
叶挽秀:
而且我虽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但是你父亲想杀你,我救你,所以应该也算恩人。继续火上浇油。
叶挽秀无语。
但是追究起来因为我们绑架了你想要赎金,所以才会引发一系列的失控诚顿了顿,但是我认为,隐患既然存在,就算没有绑架这个诱因,也会有别的引发,所以
叶挽秀:滚!
少胡言乱语!你这个连哭都不会的怪物。完全想不明白面前人的思维模式。
怪物?诚想了想,哭有什么用?
叶挽秀被问住,亲人死了难道不是理应该哭的?
或许。对我来说,哭不能解决问题,因为哭没用,所以不哭,很奇怪?
叶挽秀沉默,蜷缩身体抱住腿,眼泪又开始流了,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是爱哭鬼,笑我不是男子汉,因为哭没用所以不哭这种理由我也知道!但是眼泪它擅自管不住在流啊!明明跟我年纪一般大,还想要照顾我?不觉得可笑吗。你以为你是谁!
诚:没有。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女孩子。
长的也清秀。
还柔柔弱弱的。
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光的狠劲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你刚刚迟疑了。
诚:对不起。
意外的不会撒谎。
叶挽秀抿抿嘴唇,我饿了。
那就开饭。
尽管叶挽秀肯开口了,好像一副已经看开的样子
到了下午就一病不起。
诚只好拜托农妇请了村里大夫过来看看,默默看着叶挽秀通红的小脸上淌满了汗,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大夫来了大骂:蠢货!高热!都快烧熟了你还不给他盖被子!
诚:什么原来只是冻着了?
大夫:!!!!热水,毛巾,我去配药,一日三次,每次一大碗。
诚:不不大夫他是惊吓过度。惊吓过度为什么会高热完全不能理解。
大夫:怪不得烧得这么厉害。
为什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被批评的一无是处的诚跟着大夫去拿药,又付了几两碎银,讨了根人参,不识货讨价还价被骂的狗血淋头。
诚十分好脾气的道谢,拎了数包药材回头,见着叶挽秀又纳闷怎么会冻着,这大夏天里,平时夜里都闷热的很。
又是擦身子又是热毛巾擦脸被子几层不要命的叠,农妇热心还烧了生姜水,统统捏着叶挽秀下颚给硬生生灌到叶挽秀直求饶才停下来。
就这么折腾着到夜半居然就退了热。
叶挽秀摸着一肚子水难受道:我想吐你一脸。
诚:吐出来多少就得再喝进去多少。
叶挽秀:嘴一瘪,又哇哇哭了。
诚默默看着他这世上居然会有人这么能哭。诚默默开始回想自己最近一次哭是多少年前然后他就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是很爱哭的,因为母亲宠,只要哭着要求不论什么母亲都会答应。
后来母亲去世,就渐渐不会哭了。
如果哭没有用,那为什么还要哭呢?诚学着年幼时,母亲抱着自己的姿势,将叶挽秀搂在怀里,拍他的背,对那些在乎你的,爱你的人,哭才是武器。不然,只能表现你的软弱。
叶挽秀死死把脸摁在衣衫里,听着他的话,伤痛感刺得心都疼。
他才十二岁,为什么这样的事就偏偏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你把母亲还给我,把父亲还给我!还给我啊!
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会死?幼年,诚哭着问父亲。
人都是要死的。父亲如是回答,但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死,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诚呢喃,这世上不幸的人那么多,你有你的不幸,他有他的不幸,大概每个人都要经历不幸吧。
每个人的父母都会死,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你不去死!!少年满心恶意。
诚却并不介意,想了想:比起现在父母疼爱,直到年弱多病你尽孝道耗尽耐心,只觉得父母为何如此拖累自己,为何别人家的父母就早死轻松自在。哪种,更不幸呢?
我才不会!叶挽秀大声反驳,又踌躇,你怎么会这样想?
诚摸了把叶挽秀湿漉漉的脸,睡吧。你应该好好休息。有些笨拙的哄着少年睡去,诚开始沉思。
事实上,未来应该怎么办诚完全没有想过,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应该备好干粮,确认去往的方向,除了这些,其他一概不知。
前路会遇到什么?后路是否有追兵,会查出什么?通缉令上有没有他的画像,以及,原本是文弱书生的叶老爷为什么性情大变,突然一摇身成了武林高手。
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就算是想,也想不出什么来吧。
他只想躲在父亲安置好的避风港,或许一生困在里面,他也不介意。
但没关系,即使是这样的痛苦和无助,执念还有不幸,他总有一天会走出来。就像母亲死去后,曾经天大的事,到如今那些痛苦记忆也已经模糊不清。
虽然会怀念,但已经不会再痛,甚至清楚的能够分析当时的心理,给自己的哭泣,各种不堪找到理由。
如果一个孩子的世界有无数个人,那么消失一个是微不足道的,但孩童时候他的世界母亲占据了太多位置,所以母亲死去自己也恨不能跟着离去是很正常的事。
到如今,他突然想到,这世上是否已经没有能让他甘愿去死的人了,能让他甘愿去活的人也是没有的。
这样真的好吗?
诚疑惑的想到。
不想活,却不去死。
眼神移向叶挽秀看起来那么软弱,也不像是下得了手杀自己的样子。
还是练功吧。
☆、想死就死
叶挽秀睡的很不安稳,他做了很多梦,很多很多,脑袋仿佛要炸掉,却还是重复的梦。
红色的月,红色的眼,红色的血,披着□□的恶魔咧开嘴:挽秀,乖,我们一起去见你母亲。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你母亲已经死了啊。叶挽青笑容越来越夸张,为了你。
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父亲恨我。
叶挽秀睁开眼,天亮了。
诚靠坐在床边,叶挽秀凑近过去看他,明明同样的年纪,这个人却总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身材也比自己高大,坚强,好似不会被苦难压垮一样,背脊挺得直直的。
我羡慕你。这种时候叶挽秀就恨极了自己太过软弱的不堪一击。
诚睁开眼:人要经历过痛苦才能长大,大概,你现在什么都不懂,说明十二岁以前的生活很美好。你觉得我以前过的比你好?
叶挽秀:并不。
诚:所以没什么好羡慕的,十二岁以前你比我幸福,十二岁以后,我们一样。
叶挽秀不满:为什么你总是随口就是奇怪的道理。
诚:大约因为我是怪人?
叶挽秀:这个人总是能用奇怪的思维方式打击反驳并说服自己。
两个馒头一碗粥祭完五脏六腑,诚牵着买来的马和妇人手做的干粮,叶挽秀跟在身后,两人往村外人烟罕至的地方走。
我们要去哪里?
山里。诚想了想,很偏僻的地方,进出也不方便,住的地方也简陋。如果你不愿意,你父亲的钱分你一半,我们分道扬镳。
叶挽秀不悦:又是随我?
诚:
如果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那么之前如果回答想死,这个人,是不是就真的会杀了自己。
叶挽秀眯起眼,我跟着你,就得是你照顾我,你不介意?
诚:无所谓。
为了试探诚的可信度,接下来的日子叶挽秀彻底贯彻了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风格,骑马嫌太颠,就骑一阵走一阵,露宿寻干柴清理地面生火打水诚一手包,叶挽秀只悠悠找块石头靠着等就够。
叶挽秀神色复杂的看着诚的背影。
小少爷。一个身影从远处飘来,接近后就低头半跪,等着叶挽秀的回应。
父亲的尸首寻着了吗?叶挽秀轻声问。
已经往回运了,叶夫人暴病后没来得及下葬,也一并找人送回去了。
官府打算怎么处理?
传出了武林中惊现魔头的事,标记是杀人后会取指骨留作纪念。江湖事向来江湖了,官府不会插手,正派还没将这十几条人命放在心上。
嗯。退下吧。
小少爷不准备回去?
不回。叶挽秀冷淡道,你口中的,我的爷爷,我从未见过。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