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待得各将军退出大厅整合手下兵马时,贾敛快速地交代冉封、池苍召集自家一曲人后,就冲到王翊身边,「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家师父了。
王翊淡然地轻抚了一把自己的美须髯,扯了一下贾敛头顶鲜红的须须,心下满足的笑起来。
贾敛的头被扯得歪倒一边,他也不在意,笑兮兮的问起刚才牛金的「御前失仪」起来。
王翊挑眉,想知道?
贾敛点点头。
王翊倒过一杯刚泡好的茶给贾敛。
贾敛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脸立马就像苦瓜干似的。
正所谓:道不轻传,知识自然不能随便就教。虽然两人是奉过茶的师徒关系,但有鉴于年幼时贾敛的「好动」,每次一教完,转眼就忘记,又要重新教过的关系。王翊(嫌麻烦 恶趣味发作)就跟贾敛订下一个约定:每次贾敛问一个问题,就得先喝一杯「苦」茶,具体是哪种「苦」茶,就看王翊的心意。
人家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而王翊家的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身」志。
贾敛欲哭无泪的捧着这杯「苦」茶,稍稍动动鼻子嗅嗅就知道是加重料的黄连茶。还以为离开了王府,离开了京城,师父就不会找到「苦」茶呢!
宝宝嘴里苦QAQ
思虑再三,贾敛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都不是这样好奇牛金的动机,于是若无其事地放下黄连茶。
王翊意味不明的瞧着他,又再瞧瞧黄连茶。
「师父,我就要随军出征了,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我的?」贾敛特正经的问。
「趁还有时间,为师再给你上一课。」王翊总算把目光从黄连茶身上撇开,「生命是什么?」
「嗯…生老病死?」贾敛迟疑了一下。
王翊摇头,「不,为师问的是武将的生命?」
然后不等贾敛回答自顾自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归?那是马革裹尸的归。战胜?前方还有永无休止的战事在等你。战败?死去士兵的家属都咒骂你,军法处分你。临阵退缩?史书上只会贬抑你,而你的后人一生也抬不起头来。」
「若是侥幸八十岁仍不死,当看见年青一辈沙场杀敌,而自己却有心无力,那时候的你只会比死更难受。对武将来说,生命就是如此无奈和荒谬。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王翊理x_ing地把成为武将的未来分析给自己最宠爱的小徒弟听。
「师父。」贾敛跪在王翊的身前,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大腿上,「我从未后悔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王翊低头沉默地凝视着这个自己费尽心血教导的少年将军,「出了雁门,为师就再护你不住了。」
「我是破军星,我是天策儿郎,我的生命是属于战场的。」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少年将军剑宇峰眉,笑容俊朗,「纵然身死,那亦是我的幸运!」
「为了大周,为了百姓,虽死无悔!」
第三十八章 饯行酒
王翊身为军师, 公务繁忙, 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加上时间也差不多了,贾敛就辞别他, 出了郡守府。
「小娃子何以尚未回营准备!?」声音的主人自然是人見人厭, 神见神憎, 鬼见鬼愁的混世魔王牛金。
有用的时候就好后生好苗子的喊着, 没用的时候就小娃子大娃娃的!真是够了!
对此, 贾敛选择假装没看到他, 转身就跑。
在城中百姓和巡街士兵奇特的目光下, 贾敛拔足狂奔数十丈。暗暗心喜自己逃出魔掌之际, 身后传来了令人绝望的马蹄声, 未及反应,贾敛只觉身子一轻, 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猴子捞月似的捞起来,拦腰夹在腋下,随着马儿的奔跑而上下颠簸。
「哇哈哈哈哈……小娃子想跑?老子这些年阵前斩将,活擒敌酋,还从未空手而归过, 你跑得了么?」牛金当真没半点为人长辈的矜持, 爱与后辈「打」成一遍, 「和蔼」可亲得很。
「牛伯伯莫闹!有事慢慢说!且把侄儿放下来!」贾敛不住地挣扎。
他叫牛金莫闹, 牛金反叫他莫动:「莫动!老子要是失了手, 你落马即使没废, 也不用指望能赶上奔袭高阿朵部这美差!」
贾敛只好乖乖地停下来,露出英雄末路的悲愤之色,认命地屏住呼吸的被夹在牛金有着浓浓狐臭的腋下,随着踏雪乌骓上下颠动。双手掩面,务求让他人完全认不出他。
然而,依他一身经箭s_h_è 呼韩邪后,广为人知且辨识度极高的「英武」装束,普通百姓还好,想让士兵们看不出还真的有点难度。
「牛伯伯,能把侄儿放到马鞍上吗?这样也太丢脸了。」贾敛试图商量。
牛金横蛮的声音传来:「被老子活擒还有脸讨价还价,如此没皮没脸的敌将,老子倒是平生仅见。」
「你这个新兵蛋子大姑娘上花桥头一回,老子安排你那曲人跟在老子身边。记着战场上刀剑没眼,眼要看四面八方,小心流矢。如果累了,撑不住了,就躲到老子身后。你要是有什么事,老子可赔不回一个半大小子给你师父。记着!万事千万冲动好胜,要听老子的命令。打完仗、杀过贼就是大人了,回头老子给你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婆娘。老子也很开明的,街上见哪个姑娘顺眼,合你胃口,老子给你撑腰,你径自抱回家去。回头聘礼老子也替你出了,你只管抱着婆娘办事生娃。你这小后生不知道!娶婆娘呢!不能光看长相,长相什么都是虚的,看屁股才知道能不能生娃,屁股丰满才能生娃,还是生男娃!要不是老子没闺女,只有四个兔崽子,老子才不把你这好后生让人…………」牛金嘴上不住地絮絮叨叨的,骑着踏雪乌骓很快就从郡守府回到大营前。
一路唠叨,牛金的声音忽然一顿。
贾敛察觉到这点,把掩面的双手向下移移,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深不可测的双眼,削薄轻抿的唇,整个人显得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然而,配上光滑苍白如纸,缺少人气的白晢脸庞,更添三分诡魅。
却是冯子芝领着几个番子在大营门外恭候多时了。
牛金跟他最是不对头,粗眉一竖,就要骂一句好狗不拦路了。
「牛金!」此时,一把声音c-h-a入制止了他。
「出战在即!何以你还在营外逗留,还…对贾军侯如此无礼!还不快把他放下来!」贺齐生x_ing严谨,相比起冯子芝他更看不惯粗手粗脚的牛金。
「嗤!」牛金撇撇嘴,但也没有说上什么,径自松开夹着贾敛的胳膊。
贺齐递了一个称得上是善意的眼神给冯子芝。不为别的,只为冯子芝带来的情报能使他麾下的将士们能减去不必要的伤亡。
「行了!牛老匹夫!还不快跟某去准备!」贺齐冷着一张脸,拎起牛金的衣领便往营内走。
「喂喂喂!贺老匹夫!!老子无论如何都是你上级!官职比你高!」
「待你打胜仗回来再命令我吧!」
「嗷嗷!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气煞老子!趁还有时间,正好大战三百回合!马上、马下随你挑!」
「别闹。」
两人的打骂声逐渐远去。
「小芝,你来送我吗?」贾敛兴冲冲的凑上去冯子芝身前。
冯子芝示意番子递上一托盘。
「这一……」
「先别说,让我猜猜。」话未说完,就被贾敛止着了话语。
他拿过托盘上的酒壶,往鼻子下嗅嗅,「不及女儿红甜腻,不似杜康酒浓香,又不像是状元红辛辣,别有一番恬淡之感。想来该是竹叶青!对不对?」贾敛闭着眼睛得出这答案。有王翊这个面上不显实际最宠徒弟的师父和牛金这个「开明」的长辈,贾敛八岁就跟着牛继宗光明正大的「偷」酒喝了。
「这是替你饯行的酒。」冯子芝认真的道。
说来也奇,贾敛尝遍宫内宫外各种陈年好酒,唯独对这竹叶青情有独钟。成了小酒鬼的他,第一次弄来的竹叶青也是跟冯子芝在宫里偷偷分喝了的,还害得第一次喝酒的冯子芝在内书堂里上课的时候差点出糗了。
「打仗你比我懂,战场上的事我也帮不到你些什么。」
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折迭成三角形的红色护身符。
「这道平安符你且放在身上,从护国寺求来的,挺灵验的。」冯子芝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像无知妇人般求护身符的一天。
遣退左右,孤身一人,三步一叩首的,从山脚一路叩上山顶的护国寺。就只为了这道小小的护身符和点上一盏长明灯。
明通命,长明灯又名长命灯,乃昼夜长明不熄之灯。昼夜不断,长燃不熄,命数不绝,寿元无量。
「小芝什么时候也信这个的?」贾敛虽然这样一问,但珍而重之的把护身符放入怀内。
冯子芝眼里闪过一丝暖意的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然,他只是信他求来的平安定能护贾敛平安,其他什么因果报应他都不信。若真有报应,那么害死了他虔诚信佛的祖母,害了他心地善良的娘亲,害了他的人,凭什么仍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贾敛心下感动,道:「师父常说我的命除了父母子女外,什么都好。如今看来,我果然得了老天爷的福报……」
冯子芝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不错。能与我相识,你确实是命好,定是在菩萨面前磕了十辈子的响头,才求得今生能与我…为友。小敛……你的头…疼吗?」
贾敛:「……」什么感动都飞走了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