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还在低头阅读卷宗,他抬头瞧了韩绮澜一眼,来不及客套就瞪大眼睛道:「韩中丞你的额头……怎麽了?」
韩绮澜默默地摸着自己的额头,现在额头还肿了三处,看起来活像个寿星公,他本来打算拿纱布包起额头,但觉得有点夸张,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不拘小节,所以便顶着三个大包上班去了。
「昨天跟湘王殿下出去,无意中被一众千金小姐的花球丢中了。」韩绮澜非常诚实地说。
「湘王殿下……」沈大夫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又瞧着韩绮澜,韩绮澜心知有点不妙,但对方不说,他当然也不能追问。
沈大夫乾咳几声,说道:「韩中丞,这京城里卧虎藏龙,中丞虽然贵为探花也该事事小心,要不然连累御史台就大大不妙。」
韩绮澜眼珠一转,马上就附和道:「下官乍来报到,什麽事情都不懂,还请沈大夫多多指教,至於韩中丞这称呼实在太折杀下官了,唤我绮澜就可以了。」
「绮澜……」
「绮丽之绮,波澜之澜。」韩绮澜恭敬地说道。
沈大夫点点头,说道:「御史台丶大理寺和刑部是一同负责本朝司法事务,十年前陛下赐予御史台处理特别诉讼案件的权力,所以我们负责处理的都是平常上不得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务。」
韩绮澜刚刚嗅到一丝不祥,沈大夫就把一份卷宗递给韩绮澜,韩绮澜双手接过,仔细地翻了一遍,脸色立即就变了。
「既然绮澜跟湘王殿下有交情,这桩麻烦事交给绮澜就最为适合不过了。」沈大夫还要雪上加霜地说了句。
於是刚刚报到的韩中丞就哭丧着脸拿着卷宗走出沈大夫的书房,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李信葵正急急走来,二人先向对方作了一揖,韩绮澜才问道:「李兄怎麽来了?」
李信葵擦着汗说道:「大人有些卷宗要我送往刑部和御史台。」
虽然只是进行这些送信的工作,可是李信葵也没有掉以轻心,他向韩绮澜匆匆作了一揖就走进书房里,韩绮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躲在书房门口的走廊等一阵子。
果然李信葵很快就出来了,韩绮澜立即上前说道:「李兄。」
「我还以为韩兄已经回去工作了。」李信葵惊讶地说道。
韩绮澜拍了拍怀中的卷宗,说道:「是这样的,这次我负责的案件……还需要李兄这万事通帮忙。」
「帮忙?」李信葵一怔,说道:「我能帮什麽忙?」
韩绮澜微笑着把李信葵来到自己的书房里坐下来,然後说道:「李兄也应该听说……御史台是用来处理一些特别的案件。」
光是「特别」两字就好像已经在象徵着一些不祥的预兆。
「是的。」李信葵点点头。
「我手上的这宗案件是跟湘王殿下有点关系,可是我是外来人,对湘王殿下的事还不太了解,所以还请李兄多多指教。」韩绮澜拱手说道。
「小弟我也不是京城中人。」李信葵立即客气地说道。
「可是小弟记得临进考场之前,李兄明明就跟一众考生都有说有笑,不像小弟这般不擅於言辞交往。」韩绮澜拉着李信葵的手说道:「这是沈大夫给予小弟的第一个任务,若是不成功,小弟以後在御史台的日子……恐怕不容易呢。」
说着,韩绮澜就把手中的卷宗递给李信葵,李信葵很快就阅读一遍,叹道:「这湘王殿下当真是不负其绝色美貌啊。」
「小弟到底该怎麽办?」韩绮澜低声说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找湘王殿下问清楚,毕竟对方是司家的女儿,虽然是个庶女,但也配得上湘王妃这身份吧。」李信葵说道:「若是再过几个月连肚子都大了就麻烦。」
韩绮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李信葵又说道:「不过,韩兄还是别跟湘王殿下太亲近为妙。」
「何出此言?」韩绮澜立即洗耳恭听。
李信葵见四周无人,这才轻声说道:「湘王殿下虽然是人比花娇,可是在陛下面前却不太受宠,连封地都是在瘴气浓重的湘州里,听说陛下就准备在湘王殿下娶妻之後就把他送到那里,恐怕没个十几年也不能回来。」
「太子呢?」
「太子殿下一向德高望重,行事作风稳健冷静,跟他那弟弟完全不一样,听说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也不太好。」李信葵顺口说道:「毕竟要是湘王殿下比太子殿下早出生一点点,现在的太子殿下恐怕就要换人了。」
韩绮澜立即把手指放到唇上示意李信葵别说,李信葵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小弟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虽然这个玩笑是燕朝上上下下都心里明了,知道太子殿下最大的运气就是比他那貌美如花的弟弟早出生一点点。
最後还是要找牧流风问个清楚。
韩绮澜来到湘王府前求见,侍卫却说湘王殿下正在城郊里狩猎,韩绮澜一边拉紧长袍,一边心想现在才刚刚春天,哪里来的猎物?
话虽如此,韩绮澜还是认命地坐马车来到城郊,一来到树林里就看见有侍卫正守在一间木屋前,韩绮澜拿了官印证明身份,侍卫说道:「殿下还在树林里狩猎,韩中丞要在这里等等吗?」
「好的。」韩绮澜点点头。
本来韩绮澜真的只想等等而已,没想到等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没有见到湘王殿下的芳踪,他闲着无聊便到处逛逛,刚好站在一棵竹树时打算摇头晃脑地吟诗时,却猛地听见一阵破风声从身後响起来。
当韩绮澜有所察觉时,长箭已经s_h_è 到他面前的竹树树干上,箭上还钉着从他颊边擦过时切下的发丝。
韩绮澜眼也不眨地看着深深地刺进树干的箭夭,箭翎还在轻晃着卸力,可想而知对方的手劲有多大。
「韩绮澜?」只听见一把声音从身後响起来,韩绮澜转身去看,只看见牧流风骑着黑马来到他的面前,周遭的青葱翠绿愈发愈显得牧流风肌肤胜雪,眼睛里闪烁着年轻的光采。
「下官参见湘王殿下。」韩绮澜下跪行礼。
「刚才要不是本王及时把弓稍稍往旁边一带,这根箭现在就c-h-a在你的脑袋上了。」牧流风毫不客气地笑着。
韩绮澜默默地摸着脸颊,果然摸到鲜血。
「没有人跟你说最好不要离那间木屋太远吗?」牧流风轻巧地跳下白马,上前掏出手帕为韩绮澜止血,韩绮澜这才发现湘王殿下不但美貌,连身上都带着香味。
「啊……」韩绮澜以为自己还离木屋很近,没想到探头只看见一片苍翠,压根儿就找不到那间木屋了。
「找本王做什麽?」牧流风回去拉着疆绳问道。
黑马神骏,骑士俊美,当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美丽画面。
「这个……」韩绮澜这才想起自己把卷宗遗留在木屋里,又看见黑马的马鞍上还放有弓箭,只觉得若是现在把真话说出来,恐怕自己的小命危险得很,唯有说道:「殿下可以先回城里再说。」
「你来找本王,那就表示是急事吧。」牧流风耸耸肩道:「本王还不打算回京。」
「那个……嗯……」韩绮澜偷偷地看着身後的箭夭,他很肯定自己的脑袋会被一箭打穿的。
「下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殿下可以充当向导带我逛逛吗?」韩绮澜总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果然牧流风已经笑道:「这里没有女人丢花,你不用担心额头又要开花了。」
韩绮澜摸摸额头,心里想着自从认识牧流风之後,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老是受伤了。
二人并肩在竹林里闲逛,韩绮澜只顾着欣赏牧流风的绝色美貌,他想起当日在起龙殿里看见陛下,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可以看见外貌都是不俗,估计已故的尹后都是极为美丽,要不然怎麽可能有这样一个儿子。
「你到底要问什麽?」牧流风埋怨道:「别老是看着我的脸!」
「殿下……」韩绮澜刚想拍马屁,又想起牧流风昨天对着李信葵的冷言冷语,估计是不喜欢别人奉承他的美貌,唯有说道:「下官是奉命来找殿下问清楚一些事的。」
「哦?」牧流风歪头道:「我最近没怎麽犯法吧。」
韩绮澜搓着双手说道:「关於司家小姐和殿下的……嗯……关系……」
牧流风的眼睛蓦地亮起来,他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说道:「是那件事……怎麽了?那个女人想告我强`暴吗?」
韩绮澜没想到高贵的湘王殿下一开口就那麽直接,他立即说道:「那个……下官也不知道殿下是怎麽跟司家小姐认识的,但总之……那个……司小姐怀孕了。」
「怀孕?」牧流风张大嘴巴。
「总之现在司丞相告到御史台里,似乎是要殿下您……负责。」
牧流风看起来就像听到一个大笑话,他说道:「要我纳她为侧妃?」
「不,司丞相要求的是让她的侄女成为湘王妃。」韩绮澜提後几步,仔细注意牧流风的双手,确定他没有拿着什麽武器。
「作梦。」牧流风果断地说。
韩绮澜轻咳几声,说道:「这个……若是殿下不亲自处理,恐怕司丞相告到陛下面前就不好了。」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牧流风斜眼看着韩绮澜。
韩绮澜立即噤声。
「不过我还是要过去说清楚。」牧流风有点烦躁地抓着长发,韩绮澜犹豫了一下,便说道:「恕下官多事,请问……殿下会怎麽说?」
「说凭司家女儿是积了三辈子的福才爬得上我的床,若是要嫁给我当王妃,至少再投胎三次吧,那样说不定我会考虑让她当我的婢女。」牧流风刻薄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