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叫人收好。”
门开时应予还撑着床沿晃着脚,歪头软绵绵的笑。可佣人托着的那喜服颜色太艳了,直直的戳进应予眼里,疼的他骤然打了个哆嗦。狂风骤雨席卷而过,应予再抬眼时双目中漫山摇红已然落尽。
姚夏燃什么都没有来得及看清应予就敛了神色,蹲下捡掉在地上的花束。不多的几根花Cao被应予揉成一团乱麻,姚夏燃到跟前一起帮他捡。
“这些天出了很多事,等有时间慢慢跟你说清楚……”
姚夏燃轻描淡写把成亲的事了了带过,就算向来迟钝,应予也能察觉姚夏燃有意推脱。应予扭脸朝姚夏燃张了张嘴,终究一个字没有说出口。他以为成亲的事是宋薇一人一厢情愿,是姚夏燃有意逗他,此刻应予终于意识到姚夏燃和宋薇是真的要成婚了。
应予低头把Cao茎在指腹上搓成股细线,缠了好几圈把小花束重新绑结实。做这么个细致活的时候应予在心里夸自己从容,幸好自己还都什么也没说,心头好被剜走的滋味并没有自己想的难以承受。
应予多余的话一句没问,把花花托自己转交姚夏燃的小花束放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就走了。姚夏燃送应予到门口,看着应予一步步走进人群走出街角。他反复回想刚才推开房门时应予的神情,觉得自己无意中错过了非常宝贵的东西。
“看他并不怎么在意你我就放心了。”
太子等在姚夏燃身后,拿出早就写好的聘任书特意让姚夏燃看上面应予的名字,“燃将军您说,若我现在去请应予来我这儿,他是否还会像前几日那样一口回绝我。”
姚夏燃抽走太子的聘任书不紧不慢的翻看,边看边摇头。太子哪受得了姚夏燃那副鄙夷的样子,按住姚夏燃肩膀掰他手腕,可姚夏燃就是不还,气的太子使劲跺脚。太子吹了声口哨,树上飘下来个利落的身影,贴着姚夏燃的背站定。
来人背双刀,身手稳健收敛的像块千年的寒铁。姚夏燃瞥了那人一眼把聘任书还给太子,揣起手大大方方给太子出谋划策,“太子若真心请应予记住书面字迹一定要干净流畅,措辞不必太拘谨生硬,毫无保留的夸他十页纸保你成功大半。”
“怎么做用不着你来cao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干成我交代的事吧。”太子傲慢的挑着眉,恶意用手指戳姚夏燃脖子上的黑金索。他刚戳一下飞兼凶神恶煞的也从树上砸下来,亮着两块胸大肌撞过来挡在太子面前,一开口换成副点头哈腰的笑模样。
“太子大人前院车马早已备好,大家找不到您都快急疯了。”
太子轻轻哼了一声,离开前特意对着姚夏燃的脸说,“你那几百兄弟的x_ing命就攥在你手上,三天后我等你消息。”
太子指的不是要姚夏燃三日后老实跟宋薇成婚,而是要姚夏燃在婚宴上除掉姚野。太子上位,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却仍存戒心。皇帝托付姚野寻机重新罢免太子的意图被提前察觉,于是太子先走一招来要挟姚夏燃替自己杀掉姚野。
连同今天的赐婚在内,都是太子做下的局。在太子设想中,亲侄子大婚姚野不可能不参加,参加酒宴少不了喝酒,只要姚野喝了酒就别想活着走出姚府。
姚夏燃虽然恨姚野入骨,但他从来不屑靠玩弄手腕取人x_ing命。可太子以无渊深牢中姚夏燃的三百兄弟相要挟,姚夏燃不做就杀他们全部,若是做成就放所有人自由。被掐住软肋的姚夏燃只得屈从太子,于是今日宴席上姚夏燃顺理成章应下了太子的赐婚。
“将军,我觉得还是得告诉公子实情。”飞兼亲妈似的cao着应予的心,他大概能懂姚夏燃和应予之间早就超出了兄弟情谊的关系,所以不想姚夏燃被应予误解。
“他没必要知道这些。”姚夏燃无奈的笑笑,“你看他刚才并不关心我的婚事。”姚夏燃已经预想好了接下来几日会发生的事,他唯一担心的是三天后正巧是十五月圆夜。
第44章 前夜
浑浑噩噩的一夜过去,快天亮时应予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又回到山中营地大雪飘飞的寒夜。门板裹着厚实的棉帘,外面冷风刺骨床前红烛微动,姚夏燃滚烫的掌心贴着应予的腰窝环到前面,在他光溜溜的小腹上慢慢的流连,探进腿根一寸寸的往下……
应予小腹猛的耸动几下,深吸口气睁开眼。里衣粗糙的布料磨的他下面难受,他半闭着眼睛侧身扭了扭,慢吞吞蹬开被子往下挠了一把骤然醒了。应予手忙脚乱的滚下床,鞋也顾不上穿弓身跑到院子水缸前翻身跳进去。
凉水没顶,应予憋的指甲都紫了才从水里出来。他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使劲咬指头尖,犯了大错似的惊恐的瞪着眼。
这无处可去的欲望,是脏的。
应予额头抵在凉丝丝的石缸上,觉得喉咙干渴难忍。他到井边喝掉几大口冰凉的井水,两手撑在井沿上等自己慢慢平息。他的眼圈一点点红透,然后他咬牙起来,换了衣服往剑炉房里走。
姚夏燃和宋薇被太子赐婚的事很快全城人尽皆知,连剑坊的师兄弟们都在议论宋家小姐是如何的漂亮大方。中午饭后大伙儿在外面热热闹闹的聊各自的心上人,只有应予留在炉子前面,按紧铁钳,一刻不停的锤打他的剑坯。
太子派来的小学徒殷勤的给应予递水,“快喝,你嘴都干的掉皮了。”
自从知道小学徒的主人是太子,应予多少防着他。应予没接小学徒的碗,自己另打了碗水过来。不过刚刚过了春分太阳不算毒,应予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的燥热难安。他一碗接一碗的站在窗台前喝凉水,听见外面人堆里冒出姚夏燃和宋薇的名字,放下碗转身回来又一言不发的拿起锤。
“他们一聊我家主人促成的这段姻缘你脸就白,但我猜你的意中人不是那要成亲的姑娘。”
小学徒贼溜溜的c-h-a这一句话让应予砸劈了指甲,应予攥紧指头一动不动,绷紧了背疼出满身冷汗。大师傅跨进屋时正看见应予砸了手,拎起小学徒一脚给踹出门,“别捣乱。”
见应予眉头拧紧脸色那么难看大师傅还担心他骨头断了,小心抬起来一看只是肿了,连血都没流。使劲糊了应予一巴掌大师傅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戳了你心尖呢。”
应予嘴唇隐隐抖了抖,忍住没有吭声。瞧着应予难见的委屈样,习惯了粗声大气的大师傅别扭的小心翼翼起来。前天应予偷跑出去又回来后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两天时间跟人说的话没超过三句。
大师傅费劲的揣摩应予的心思,“今日姚夏燃大婚晚上宴请宾客,不然我网开一面独给你一人放半天天假?毕竟你兄弟二人那么亲。”
应予摇头,大师傅猛的拍了一把自己脑门,“是不是不知道备什么礼啊,没关系师父给你张罗。这都是小事,来你看看我手里的这个。”
大师傅献宝似的亮出厚厚一沓红帖子在应予眼跟前晃,“这些天聘任书不断的往这儿送,却没一个是给你的。我开始的时候怀疑是有人故意把给你的截了,然后刚才我在门前发现了这个,竟是王宫里来的,吓老子一跳。”
聘任书是有了名气的匠人出师后能够自立门户的凭证,每次刀剑司评选结果一出各大刀剑坊会竞相发放聘任书争夺人才,而其中王公贵族自设的刀剑坊出手大方佣金丰厚,是匠人们求之不得的肥差。
应予接过帖子,没心思看转手就扔进火炉。大师傅目瞪口呆,外面偷看的小学徒惊叫一声破窗进来伸手往炉子里扎。大师傅拦腰把小学徒拽住,“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又不是给你的。”
“是我拿来的!赔我山楂树,我山楂树没了。”
小学徒嚎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刚爬进门槛的花花抬头也被吓哭,大师傅焦头烂额左右的劝,最平静的应予垂头看着炉火,脸色却最让人难受。师兄们进来还以为是应予被师父骂了,护着应予拉他出门,七嘴八舌的对大师傅说,“外面来了辆八匹马拉的华丽大车,师父你快去看看。”
听到有车来小学徒顿时忘了哭,像知道来的会是谁缩起脖子就往木炭堆里躲。没等大师傅出门迎客,太子带着护卫亲自进了院,和应予迎面遇上。
应予行礼但依旧没有说话。太子看出应予眼中忍着的几分恨意,猜出自己给的帖子没起什么用,转而先示弱,“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看来是我一厢情愿。赐婚实属应了燃将军所托,我以为他终得良伴你也会高兴,难道不应该如此么。”
“我与他之间的事怎能劳您挂心。”应予还是副冷冰冰的口气,他要绕开太子时被护卫挡住去路,师兄弟们远远瞧着应予被太子的人堵了,卯足气势一齐围到应予身后给他撑腰。
别家匠人遇到类似的情形可能就躲了,可军字剑坊里的匠人毕竟是大师傅那么个嚣张跋扈的人带出来的,他们要么在军中当过兵要么在山里当过匪,天生就藏着股豪侠气,才不管来的人多大名头看不了应予在眼皮子底下受欺负。
大师傅早就听说过太子声名如何,随手抡了把铁锤横横的走过来问应予,“有麻烦了么。”
往常热闹的剑坊大院里此时鸦雀无声,两方僵持中太子先退一步,“各位不必如此防备。”太子从怀里掏出个包裹严实的画卷递给应予,“你不记得我了,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这幅画。”
说是画其实更像小孩子玩闹的涂鸦,应予耐着x_ing子凑进了仔细分辩出画右侧的一行小字和署名日期,掩面红了脸。
——“我应予长大后定为小哥哥锻造一把天下第一的神剑,助他除掉世上所有j-ian恶之人。”
年幼时空口许下的承诺被珍藏至今,应予被臊的不知如何是好。这画唤起了应予对太子的记忆,也让他放下了对太子的戒备。太子邀应予到宫中小酌,应予终于点头答应。大师傅不放心,“燃将军今晚的婚宴赶的回来么?不如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