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奇特的是,大泉眼旁边几步远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泉眼,大概只能盛三四个人,仿佛特意为他们唯一的女x_ing设置的,可谓得天独厚。
四人全部灰头土脸,此刻巴不得赶紧跳下水洗洗干净,李祎抬手拉起屏障架在两处泉眼中间,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就见彭少爷已经迫不及待甩去衣服,跳进热气腾腾的泉水里去了。
但随即他又连滚带爬地上了岸,在池边直跳脚:“烫烫烫!烫死我了!”
“白痴,”李祎实在没忍住嘲讽了一句,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不怕被烫脱皮你就下去吧,下水之前都不带试试水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彭彧:“……”
彭少爷整个人烫成了个刚刚煮熟的虾,赤身裸体地在原地蹦跶了好一会儿,九渊这才不紧不慢地催动寒气,徐徐降低两个池子的水温,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彭彧这回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瞎往池子里跳了,先拿脚尖小心翼翼试了试水温,这才踩着池边参差不齐的石头慢慢走进去。
池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到他胸口,他这个“旱鸭子”也可安然无虞在里面泡澡,不用担心会被洗澡水淹死。
他四仰八叉地往池边一躺,让水没过轮廓分明的锁骨,只露个脑袋在水面上,又抹干净脸上的灰,解去束发的发带,让一头黑发肆无忌惮地在水中铺展开来,莫名给人一种“他一个人就占了半边池子”的感觉。
李祎蹲身在池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努力把“挚友”的影子从脑海中撇出,发现即便不将两人重叠,面前这凡人也还是怪好看的——此刻他闭着眼睛,被水打s-hi的眼睫和眉毛就显得格外漆黑,仿佛是山水画上挥毫泼墨的一笔,无需细细工笔勾勒,只那么随意地一泼,就已经露出骨r_ou_淋漓的端倪来。
他眨了眨眼,再认真打量一番,似乎觉得二者之间那“八成像”也没有了,或许是他与那位挚友接触的时间太过短暂,那人的样子竟渐渐模糊起来,面前这人的模样却愈发清晰。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陈列在那副俊朗分明的眉目之下,未曾显山露水,只等惊天一个大浪过后方得水落石出。
彭彧被热泉蒸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齐声高呼“舒服”,意识有点不太清醒,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终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光彩流转的龙目,不由微微一怔:“干嘛这么看我?”
李祎没说话,只自顾自地用眼神在他脸上逡巡过完整的一圈,随即缓缓起身,后退了一步。
“哎,”彭彧连忙捞住他一片衣角,抹了满把s-hi漉漉的水迹,“下来一起泡啊。”
李祎飞快地一点头,随后竟然整个人直直地往水里跳,彭彧忙不迭拿手挡脸,却没有水花飞溅,忽觉胸口一凉,竟是某人化龙形趴在了他身上。
彭彧:“……”
这都什么毛病!
紧接着彭彧发现,连九渊也化了龙形入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龙们似乎更乐意以原形泡水,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伸手在龙背上lū 了一把,并十分手欠地揪起龙尾毛。
白龙拿后爪踹他一脚,尾巴一扬甩了他满脸水。
二人二龙在青天白日下坦坦荡荡光着身子泡澡,似乎谁也没觉出有哪里不妥,黄豆落在池边拿尖尖的喙去啄水喝,获得彭彧鄙夷的目光一枚:“洗澡水你也喝。”
“彭彧,”红豆难得全名全姓地叫他,踩在池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语气出奇地严肃,“朱雀翎已齐,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们同行了。”
彭彧正一手lū 着一条龙,闻言倏地一顿,诧异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红豆:“漓江和密林的朱雀翎都被巫族动过,他们拿两段翎羽交替炼毒,以生祭暂补齐神力维持高温,这方法实在不能算是正道。因而朱雀翎神力已经不稳,单以我之力恐不能将其修复完全,须得回到族中,召集族人一同灌输灵力才行。”
彭彧想了想说:“青龙族也是这么干的。”
红豆点点头:“灌注灵力需要一定时间,只怕不比几位寻找到白虎爪的时间短,所以我不能再耽搁,得速速回族,今日便算是与诸位道别了。”
彭彧虽然已经预感到他会这么说,可真的亲耳听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好像被无端挖走一块什么似的。回想起那日衡山之上才破壳的雏鸟,站都站不稳就认准了他,一路打着跌紧追不舍,还拿翅膀上的小钩勾着他的衣服不放……一转眼也背负起安定天下的重担,两千年后又是新一任的朱雀神了。
他终于没忍住轻轻地问:“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自然会的,”红豆声音里似乎带了点笑意,“等四圣齐的那一天,我定会与诸位再见的。”
他说着忽然探喙往自己尾巴上一啄,啄下一根长长的尾翎来:“这是我自己的翎羽,可变换成任何想要的形状,你拿着它,可以号令所有羽族,莫敢不从。”
彭彧微微一怔,犹豫着没敢接:“给我吗?这不太好吧?”
红豆却执意将那尾翎递来:“这段时间多谢几位照顾,朱雀族的事,你们也帮了很多,于情于理自当奉上一点谢礼。我们羽族虽不如鳞族耐打,但好在数量众多,聚集起来也并不比谁弱。我知几位是为了四海安定之大志,与我族志同道合,故私人恩怨皆可抛诸脑后——这翎羽请你无论如何要收下。”
彭彧莫名觉得这场景跟狐十七死命要塞给他狐狸尾巴有点像,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把翎羽接在手里,红羽碰到他的一瞬间倏地变小,自动游上他臂间隐去,化作羽毛状的暗纹。
红豆又说:“此羽可号令羽族,唯金乌一族除外,不过黄豆与诸位同行,也是认准了你们,彭彧身上又有重明之力,算我们半个羽族人,故此羽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等等等会儿,”彭彧一脸找不着北,“我怎么就算半个鸟……半个羽族了?”
红豆却全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条狐狸尾巴可号令狐族,收服了狐族,就基本等于收服了半个妖族,若再能得西方白虎族青睐,狼族也会甘愿被收于麾下——得狐狼二族,蛇族又受龙族统领,则妖族尽可握于手中。”
彭彧摸了摸下巴,心说自己这不经意间已经鳞羽在握,坐拥半壁江山了?
他这恐怕算是最有“势力”的凡人了吧?这么一比……那人间的皇帝还算个啥?
“几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这就走了。”
红豆话音才落下,一声不吭的李祎突然开口:“我还有一事。”
“龙王请说。”
“你且附耳过来。”
红豆眨了眨眼,看看那张龙脸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神色,终于还是相信了“龙王真的有要紧事交待”,忙从那块大石头上跳下来,伸长了脖子准备洗耳恭听。
李祎慢慢地伸出爪子,似是想做一个拢音的动作:“我跟你说……”
谁料下一刻,这厮竟一爪子抓住对方细长的脖颈,用力一拽,将他整只鸟按到了水里!
红豆猝不及防之下浑身在水中浸了个s-hi透,红羽在水中炸开,登时“血溅当场”。他忙不迭地扑腾两下翅膀挣脱上岸,蓬松的羽毛全部s-hi哒哒地黏在身上,俨然一新鲜出炉的“落汤j-i”。
他忍不住悲愤地哀叫一声,龙王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浅色的龙眼睛里却不加掩饰地闪动着报复的快意,甚至磨了磨自己尖尖的龙爪子,不紧不慢地续上话音:“我想这么干很久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从此以后我们恩怨两清。”
彭彧捂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红豆拿离火蒸干自己s-hi透的羽毛,整只鸟蹦得离温泉池远远的,浑身上下写满了“龙族勿近”。
他眼睛戒备地盯着那条罪魁祸首的白龙,语速飞快地说完了最后一段告别语:“而今天下异象频出,江河倒转,火山倾覆,昆仑山乃‘天柱’自当险之又险,几位此去定要多加小心,切勿莽撞。若有需要可用雀翎传信与我,我即刻带人赶到。”
他说罢深深地看了彭彧一眼,随即引颈高鸣,双翅拍打卷起狂风,整只鸟乘风而去,化作一道红光。
“叽?”
黄豆蹦跶到他刚刚站过的石头上,歪着头叫了一声。
彭彧十分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摸着龙背上光滑的鳞片和柔软的毛,呓语似的喃喃道:“昆仑山啊……”
第70章 锁龙(一)
昆仑山上擎着天, 下接着地,不周之风自西北来,呼号经年, 肃杀万里。
第一股暖流还没能卷上广袤的西北大地, 几人已经从温暖的腾阳一头扎进了雪被绵延的昆仑山脉。
彭彧让凛冽的北风刮了一路,只觉御寒的龙气都不大够用了, 哆哆嗦嗦地拍了拍龙背:“我说,昆仑山这范围也太大了, 那个什么白虎爪……到底多大一点啊?你可别告诉我我们要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找一个小小的老虎爪子。”
“恐怕还不止, ”李祎说, “我们与白虎族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络了,如今一点他们的消息都没有,近年来也一直未曾听闻有白虎出没。”
彭彧一听就发了愁:“那可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瞎找?就算我能看破那东西的伪装, 可也不能直接透过雪山看到地底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