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龙记+番外 作者:_吾涯(上)【完结】(8)

2019-05-31  作者|标签:_吾涯 强强 年下

  结果李祎压根儿没看那辣眼睛的东西,视线落向垫着三层锦缎的小盒,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彭彧见他注意力不在书上,忙不动声色地——当然是他自己以为——把书敛到一边,同时解释了一下暴雨把老槐树上鸟窝打落的事。

  李祎听罢,朝着那鸟蛋轻轻呵了一口气:“明早天一亮,它就会破壳了。”

  彭彧:“……啥?”

  这就活了?

  就这么呵了一口气……就活了?

  李祎眯了眯眼,琥珀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光彩流动,格外地鲜活起来。他扶着桌子慢慢起了身:“我回去歇息,你也睡吧,再不睡天要亮了。”

  他扯过一截干净的绷带,往脖子上松松垮垮地一绕,慢悠悠踱出了门。

第6章 腾蛇鳞(二)

  龙王诚不我欺。

  第二天太阳刚出山,彭彧就战战兢兢地捧着那才出壳的雏鸟,找到府里养鸽子的,恭恭敬敬把鸟儿送了过去。

  同时在心里想,龙王真是太厉害了,一口龙气就活了一只鸟。

  那自己要是日日讨他一口龙气,是不是就能赶上彭祖,甚至寿与天齐了?

  同样是姓彭,给后代一点活路啊,别一个人把子子孙孙的寿命都活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是吧?

  揣着点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又悄悄地去看了看神通广大的龙王——龙王太累,正在休息,不见客。

  李祎这回睡得好像比在济人堂还死,院子里叮叮咣咣凿地修墙的声音都没把他惊醒。彭彧十分自豪自己让龙王这么有安全感——如果他不知道某龙在床头贴了张“静音符”的话。

  三十张符纸眨眼让他用掉三张,还都是用在了j-i毛蒜皮的小事上。周淮要是知道,绝对当场吐血三升。

  要知道这些符都是他从龙界那边顺出来的灵符,上面本身就带有灵力,龙血只是施符的媒介,谁写的符就用谁的血。不然就龙王现在那个法力全失的样,手指头咬烂了也只能把黄纸变成红纸。

  李祎白天睡觉,等入了夜,三更天,反而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彭宅,还不忘落下一道“障眼符”。

  他白天偶尔清醒的时间,从彭家那万卷藏书里摸出了一张冼州的地图——万卷藏书彭彧一本没动,全便宜了龙王。

  此刻他照着记在脑中的地图,轻车熟路找到了荒废多年的旧宫,回头一看正对上济人堂的屁股,不由摸了摸下巴,心说周淮这位置选得真是有趣。

  随即他不怎么灵巧地翻进几乎沦为废墟的宫殿,又摸出三张符纸,一道“遁形符”,一道“传令符”,一道“火符”。

  好,三十张符纸,到他手里第二天就用掉了五分之一。

  传令符已经上了天,他老老实实待在遁形符的范围内,随便找了个石墩一坐,静等着来人。

  没出半刻,一条黑夜里的黑龙闻令而至,背上还载着个人。

  黑龙化了人形,握着那人的手朝他点了点头:“常泽。”

  “嘘,”李祎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叫我的名字。”

  黑龙墨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墨龙族的龙一般都姓墨,云龙族的却不姓云,青龙族的也不姓青,至于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墨龙一向懒吧。

  否则也不至于整天待在地上守着人类,连飞都懒得飞。

  而今龙族云、墨、青三大分支,云龙王常泽——现在化名李祎,被拔了逆鳞扔下人间,法力丢了个七七八八。墨龙王失踪了几百年,也不知在天地间哪个犄角旮旯里困着。至于青龙王……除了以前那个四圣之一的青龙,第二任龙王至今没有着落,青龙族自己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真真的。

  龙族到现在还没被从万灵之首的神坛上挤下来,估计也就剩下一个皮糙r_ou_厚实力强的原因了。

  李祎随意地那么一坐,就平地升起一股凌驾在万灵之上的王气。要是别人不知道他是因为脑子晕站不住,只怕要忍不住跪下来朝拜一番。

  不过墨问没那个癖好,除了自家的王和自家的人他还不跪别人。直接切入了正题:“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连个尊称都不给。

  李祎沉了沉脸色,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不复往昔,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也只好不计较他这目无尊长,当下表明来意:“我要玄甲令。”

  墨问沉默下来,他身边那少年才开了口:“给他吧。”

  李祎看了一眼那人,此人姓李名冼——冼州的“冼”便是李冼的“冼”。如果彭彧在这里,就知道这个名字正是当年那名噪一时的“先帝”。先帝死时仅有二十六岁,后来被墨问以龙族禁术所救,两人从此命数共享。不知是不是禁术的作用,李冼竟恢复到了十八岁的模样,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少说也有三百年了吧。

  李祎冲着他点了点头:“无意借了先帝的姓氏,着实惭愧。”

  李冼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龙王不必多礼,一个姓氏而已,我与天下人共享。”

  翻译过来就是:爱卿言重了,朕不计较。

  李祎嘴角的笑意又掉了一点,接过墨问丢来的玄甲令,那黑龙便又带人乘风而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若龙王有求,某万死不辞。”

  言外之意:东西给你了,别忘了帮我们找王。

  借着火符最后的一点亮,李祎看了看那块传说中的玄甲令——这令牌长得格外别致,短剑的形状,是前朝调遣军队用的。据说他们有一支无往不胜的玄甲军,可惜刚极必折,这支带领前朝走向繁盛的军队也最终把它推向了灭亡。

  不过李祎对这些毫不关心,若是他全胜的时候,什么军队不军队,也就他呵一口气的事。他要玄甲令也不为了什么玄甲军,只是单纯地要用这块令牌。

  原因无他,只因这玄甲令的材质特殊——勾陈角做的。

  勾陈,就是麒麟。麒麟这么一个瑞兽,它的角却被用来做了一枚执掌杀伐的令牌,不知那麒麟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这勾陈角让无数血与火洗礼过,洗去了一身瑞气,洗上了一身锐气,想必是不能用了。不过没关系,勾陈有两只角,这一只被人毁去,还有一只不知埋在哪里。

  他要用这两只角之间的吸引,把另一只引出来。

  满意地拿到了玄甲令,他放手松开了即将熄灭的火符,最后一缕火光便随着粉末一起灰飞了。

  他慢吞吞地踱回彭宅,因这一宿出走,并不知道彭彧正困在梦魇里。

  彭彧做了个极其混乱的梦,那梦长得好似后院老槐般鬼斧神工。

  他先是梦到那双黄澄澄的龙目,大眼灯似的在黑暗里吊着。他伸手去摸,却摸不到对方的脸,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两颗眼珠子。

  随后梦到巨龙从天上掉下来,掉着掉着,变成了一只蚯蚓,还砸在了他嘴里。

  又梦到彭府满院的人都被蚯蚓砸死,他一出门,就看到无数个脚不沾地的魂儿,齐刷刷地瞪着自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随即,他们又众口一词,齐刷刷张开了没牙没舌头的嘴。

  “冤啊……”

  再后来便只剩下这两句话,翻来覆去地倒,车轱辘似的把他压了无数遍,又像小孩儿玩的风车,转得他眼晕。

  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清醒,可不知怎的,脑子是醒了,眼皮就是抬不起来,好像被什么人生生地抹住。身体也动弹不得,四肢仿佛长在了床上。

  他觉得自己被鬼压床了。

  可想想又觉得不应该,龙王爷就在自己对门睡着,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敢压他的床?就这么想着,仿佛抓到了一点慰藉,浑浑噩噩地继续睡了过去。

  事实上,如果李祎当晚真的老实在彭宅睡着,彭彧还真不见得被鬼压床。

  可惜李祎出去了一趟,回家之前还“顺道”在城里溜了一圈,黎明方归。

  于是他只知道彭彧昨晚没睡好,做了个噩梦,没问梦的具体内容。想了想,随手画了个“安神符”让他好生保管,结果彭彧是保管好了,李祎心不在焉没用龙血,这符根本屁大点用也没起。

  彭彧连续第三晚做了噩梦,还是那两句“唉”“冤啊”,他被搅得十分烦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激灵一下翻起身,大吼一句:“冤你妈啊!”

  这一声大吼直接破开了梦魇直飞云天,整个彭府都跟着抖了三抖。

  李祎倏地睁开了眼。

  屋里的油灯又不出意外地熄灭,彭彧又惊又急,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蹦,好像一百只蛤蟆跳进了池塘里。他手抖着连蜡烛也没点着,索x_ing一把抄起小柜上的茶杯,喝了满口杂着剩茶叶的隔夜凉茶,“呸”地吐了满地。

  再抬头时,李祎已经站在了门口,龙目明晃晃得灼人眼睛。他看了两眼便撤回视线,听到对方问:“出什么事了?”

  “做了个噩梦。”

  彭彧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他以前也做噩梦,可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密集过,而且谁能连续三天都梦到“唉”“冤啊”?

  李祎没问他梦的内容,却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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