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看到露出真身的无章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她收敛起那虚伪的笑意,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啊。”
末了,母神又道了一句:“没死,却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母神的“这幅鬼样子”,狠狠扎进了无章的心里,这么多年来,他也时时刻刻都在想都在问,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每问一次,对母神的憎恨仇恨就多累加一次,而母神此番轻描淡写,甚至是带着讽刺的话,却是将无章心内这么多年来所累计的怨恨,彻底引燃、爆发了。
无章道:“没死,你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就是死,我也要将你拉下神坛才能死!”
在场不知情的众人,听了无章的这话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这只丑陋的怪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对母神说出这般不敬之词!
母神看了无章一眼,道了一声:“是吗?”
便是一挥手,盘旋天上的七彩吉祥鸟叫声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原本飞在天上的鸟,一瞬间便乌压压地逼仄下来,将无章团团围住,鸟雀在无章周身飞速绕圈,形成了一股隔绝的气旋,叫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众人便听见从那气旋里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声,伴随着这吼叫声,自个儿脚下所踩着的土地竟然都是抖了三抖,隐约还能听见远处山上有土石掉落下来的声音。
第98章 云梦殿之夫夫大闹三界 3
然后,从那气旋之中有一个东西爆了出来,所有围绕在无章周身的那些七彩吉祥鸟,全部都被那爆出来的气流所炸伤,扑通扑通掉了一滴鸟.毛,再定睛一看,便见所有的鸟雀,全都已经丧命,无一能够例外幸免。
而站在一地鸟雀尸体之中的无章,看起来比方才更要凶煞了许多,他抬起头,对着母神露出一嘴的獠牙,眼睛里冒出来悠悠的绿光,然后便发出了那令人心有余悸的“桀桀”笑声。
“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杀了我灭口吗?你在害怕什么?你是害怕我将你豢养凶兽,屠害仙门忠良的事情抖出来?还是害怕我将你十四万年污蔑苏幕,逼迫景尔将其打下不尽涯,害景尔不得不堕魂补天的事情公之于众?或者是害怕我将你三千年前杀害上任山祖夫妇,连他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所以要在三千年后放出西周天的煞毒制造混乱,意图将他永生永世困在虚无空间的事情昭告天下?”
这话一出,立即犹如平地起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掀了锅。
“这怪物胡言乱语说的是什么鬼东西!看我不宰了他!”
“景尔?这怪物说的可是十四万年之前陨灭的上任战神景尔?那苏幕不是明玉诏的叛徒吗,怎么又成了被母神……”
“天呐,它说得不会是真的吧,不然山祖二百年前明明已经死在虚无空间了,怎么还能死而复生,若不是有仇,死而复生之后干什么找这么一只怪物来找母神的麻烦?”
……
七嘴八舌,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将信将疑,无章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仰天长啸了一声,沸沸扬扬的人群立刻便噤声下来,无章说道:
“你们听好了!我就是当年母神所豢养的众多凶兽中的一个,当年我被派去截杀上一任的山祖夫妇,因为能力有限反而被打得半死,是母神从背后偷袭杀害了上任山祖,又杀害了他夫人,若不是我侥幸逃脱,当年便命丧母神之手!三千年后母神害怕新任山祖知道当年真相对她报复,又亲手放出西周天煞毒搅得民不聊生,设计将新任山祖打入虚无空间。母神所做恶行,数不胜数,罄竹难书!”
“何处来的怪物竟敢口出狂言!”
正当无章开始痛诉母神古往今来所做下的累累恶行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伴随这声大吼而来的,是一道蓝色刀光,这刀光凌厉,径直朝着无章劈过去,所幸中途被默斐的驱魂鞭给拦截下来,刀光撞到鞭子上,发出刺耳的“嗞啦”声,然后这刀光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滩水,洒在地上。
来的人,是海王。
海王现身,身后还跟着许多洛璃宫的人,其中一人还是山祖和默斐的老熟人,便是墨德。
海王飞身到母神跟前,对着母神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母神见谅,路上有事耽搁,却叫这不得体面的怪物惊扰了母神的清修。”
母神对着海王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了一眼正恶狠狠瞪着她,恨不能剥皮吃r_ou_的无章,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杀了他。”
母神的这句“杀了他”,无章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所有人听着!这位道貌岸然的母神,不仅自己作恶,她还有同伙!同伙就是这位金光灿灿的海王大人!海王这些年一直听命于母神,为母神铲除一切眼中钉、r_ou_中刺!很久之前母神就想要杀了山祖这条漏网之鱼,当年地君座下有一个弟子叫做子闵,母神便趁子闵家中有难,让海王化身为一鼠妖,混入其中意图杀了暗中山祖未遂,才会又在二百多年前放出西周天煞毒,数万年来,无数无辜仙者、凡人x_ing命丧于母神手中,只为满足她的私欲!不仅如此,就在不久之前,母神还让海王屠杀了清风岭所有的人!”
屠杀了清风岭所有的人。
无章的话,传入山祖的耳中,比刀剑更让他刺痛,山祖心中一怔,抬头看向海王,却被身旁的默斐一把拉住手腕。
默斐对他说:“他们不会白死的,我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山祖问默斐:“你早就知道?”
默斐从实答道:“只比你早了几天知道。”
山祖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默斐道:“有些事情,听起来会让人不高兴,我并不想让这些不好的东西惹你不高兴,但是如果你觉得生气,我往后不瞒你就是了。”
默斐说得坦荡荡,山祖偏偏无法指责他的自作主张,而另一当事人,却是按捺不住了。
“满口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海王手中持戟,直冲无章刺来,无章重伤未愈,自然不可能躲过海王的这一击,可是他也根本就没有躲,而是冲着海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笑容于无章而言是如释重负的笑,于海王而言,却是暗藏算计的笑。
戟头从无章的身体贯穿而过,不费吹灰之力,无章“咚”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伤口处所流出来的血,是黑的,是臭的,有几个靠得近一些的人,闻到这股腥臭味,都是忍不住得捂住鼻子倒退几十部,想起那一股味道来,却还是忍不住地恶心犯吐。
无章单手扶地,单手抓住那刺在自己身上的戟,费力地想要抬起头,却是又从嘴巴里吐出一大口的淤血。
“无章!”
海王对无章发动攻击的时候,善义就像要冲上去,却被默斐牢牢抓住不得挣脱,一直到无章被海王刺中倒在地上,善义才挣脱开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冲上前去,跪在地上抱住无章巨大的身体,那黑色腥臭的血全部都沾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恍若味觉,只是抱着无章,说道:
“不要害怕,无章,我带你去治伤,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善义……”
无章松开了抓着戟的手,他想要转过身,去抱一抱善义,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了,认识到这一点的无章,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他又挤出一个笑意,来掩盖这一份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说得很慢,却从无有过的温柔:
“善义,若有来生,等我去找你,我给你编制这个世上最好看的花环,做最好看的嫁衣,给你世上最温暖的家。”
凶兽死了,是否有来生,谁都不知道。
可是无章说的这个来生,实在太美好,善义流着泪,猛点头:“你记着,一定来找我,我要戴最好看的花环,穿最好看的嫁衣,嫁给你,我们要有一个最温暖的家。”
善义的这句话还未说完,无章那扶在地上的手,便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咚”地一声,彻底滚到了地上。
善义拉不住无章,也被他带得摔在地上,那最后一个“家”字,差不多还未说出来便被闷住了,善义哭了,她知道无章重伤难治,又做了太多恶事,终归难逃一死,她自己也是,早晚要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负责,自食恶果。
可是她依旧伤心极了,伤心到哭了,一颗接着一颗的眼泪从眼睛里面流出来,流进嘴巴里面,又苦又涩,滴到地上,转瞬就消失不见。
无章的死,却是将在场“看戏”的众人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只怪物说了什么?
他说母神杀了景尔,杀了上任山祖夫妇,杀了子闵,杀了许多人,而海王,还是母神的帮凶,共同参与了这些恶事?
而杀了无章的海王,同样震惊异常,而他的震惊,来自于善义。
海王持戟站在善义跟前,几乎不敢相信道:“善义?”
无章是凶手,死后尸骨很快便化成了一滩血r_ou_,善义身上沾满了无章的血,她跪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看着海王的眼睛,幽幽说道:
“我是善义。”
“竟然是你!”
确认了善义的身份之后,海王持戟便要杀了善义,而手中的戟还未能刺中善义的胸口,却被从天而降的一根鞭子牢牢捆住,停滞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海王抬头,说道:“战神大人,此为何意?”
默斐手持驱魂鞭一端,凌空而立,说道:“故人相见,当该叙旧,海王这般着急灭口,是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