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丹青一听,笑出声来,鱼浅一定是又掉床了。想着,又听“砰”的一声门响,鱼浅臭着脸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辈们早已经醒来,在一楼围坐吃着早饭,忽的听闻一声怒骂,接着又见鱼浅怒气冲冲走了下来,皆是恍若未见充耳不闻。
吃罢饭,夏黎彰来了,却是只请了尧天一人随他而去。
见到尧天穿着避暑山庄的校服,夏黎彰却是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是鱼浅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个人是大肥猫?”说着,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摸着下巴皱眉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不过……避暑山庄的校服那么好看,任谁穿了都会衬得俊美非凡的吧!”
说罢,又看向顾琰,像是建议着道:“要不说众家校服以避暑山庄的玉鸟紫藤袍为最佳,果真是谁穿谁好看。再看看你们,你们慕容府以缘入道,不穿红衣就算了却也不能穿得活像是服丧啊!浑身上下黑得像碳一样,这男人穿还看得过去,但你们府里不是还有很多女弟子嘛!”说罢,看向慕容菱悦又道:“菱悦啊!你们家家主慕容皎皎就没想着设计新的校服给女弟子穿?你看看人家滇池,一袭红衣多妩媚多娇,你们见了都不眼红的吗?”
然而慕容菱悦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不眼红。神君还是cao心你们家的校服吧,谁穿着都活像是个病秧。”
“……”
颜丹青哈哈笑道:“让你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哈哈哈……”
鱼浅噎的说不出话,他们的校服是不太好看,但也只是颜色选的的不太好,若竹这个颜色只适合文绉绉的书呆子的,就像墨简的牟尼居一样。不过,他们两家世代交好,要是他突然摒弃沿用至今的校服恐怕会伤了两家和气。本来他们两家自思量山大围剿后就有些生分了,现如今再突然换了校服样式,说不定墨简一怒之下就会和他们立刻划清界限。
就在他们争论着百家中到底是哪家的校服最丑时,尧天回来了,小声对颜丹青道:“夏姑娘想见你。”
颜丹青听他们争吵正开心,忽然听得他说这句话,不自觉看了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顾琰。只见他也察觉到了颜丹青的目光,微微点头。
既然顾琰同意,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颜丹青当即随着尧天去了药园。进到药园,颜丹青先是闻见一阵药香,再后来便是铺天盖地朝他袭来的紫蓝色蝴蝶和一阵浓郁的花香。
药园很大,围墙很高,两人走过一道拱月门方才见到了夏怡然。偌大的紫藤花架下不只坐了她一个人,还有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和尧天的夏黎彰。
颜丹青有些吃惊,但他并不是吃惊夏黎彰可能已经知道了他和尧天的身份,而是吃惊夏怡然面前的玉石桌上那柄长剑。那是他很熟悉的剑,但却是一次都没用过。夏怡然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劝你现在还是不要太过吃惊的好,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更为吃惊。”
颜丹青看了眼尧天,见他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当下就明白了,问他道:“你很早以前就见过夏怡然是不是?”
尧天点头。他们当初来临安就是因为夏怡然的邀请,因为夏怡然说可以为他们提供庇护所。尧天小声道:“阿暖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你的。那时你身体状况很不好,摘月之战的时候我就见过夏姑娘,她是个好人。她答应我治好你的病,还答应我给我们找安身之所,山上的木屋就是夏姑娘……”
话没说完,颜丹青冷笑了两声,眼睛微红,盯着尧天冷冷地道:“所以你答应了她追杀商家余孽吗?那些人不过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她们和唯月楼唯一的关系只是因为她们是姓商。”说着,他向后退了一步,脑袋嗡响,原来那些人说他和尧天狼狈为j-ian并不是空口无凭、空x_u_e来风的,而是真如他们说的那般。
夏怡然站起身走了过来,沉声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他不过是找到了她们,剩下的事都是我做的。”
颜丹青有些恍惚,神智不太清明,听了夏怡然的话低声冷笑道:“这和他做的有什么区别,助纣为虐是为同罪。这不是你们当初屠我师门时说过的话吗?”
“呵!好人?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颜丹青眼圈赤红盯着尧天质问道:“我宁愿自己去偷去抢也不想你心生歹念误入歧途,但你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尧天抬头也是红了眼眶,袖子下的手握了又握,终究是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知道颜丹青并没有去偷去抢,他知道他去酒楼卖艺时被人嫌弃是个瞎子给赶了出来;他也知道他偷吃药就是为了能让眼睛看得见好出去挣钱。但那些药只是能让他好过那么一会儿,之后他的眼疾只会更加严重。是,他是骗了他,在他站在街边寻人卖剑的时候去找了夏怡然;在他被骗误入烟花之地的时候也去找了夏怡然……
这些,他不会告诉颜丹青,但夏怡然和他不同。
夏怡然此刻面容冷峻,她冷冷地对颜丹青喝道:“你以为尧天想看到你作践自己低声下气去卖艺吗?你以为你那时候能好好活着是因为谁?”
“摘月之战时他不是没劝过你不要c-h-a手,但你呢?执鬼印召万鬼大败唯月楼,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一个玄门大家。”
颜丹青张口想要解释,却被夏怡然抢先道:“你是要说你那样做是为了我们玄门百家吗?”
夏怡然冷笑道:“你错了。月儿弯是害死了不少弟子,但那些人大都是无名之辈,他们是死了,死的很惨非常不幸。但是,他们的不幸会让活下来的人产生愤怒,那是可以以一敌百的愤怒。”
“有了愤怒我们是不会输的,大不了再死一些人罢了。但他们就是战死了也是光荣的,那是解脱,更是一种荣耀。可是你呢?你的做法就像是在嘲笑他们一样,你是很厉害,别说是以一敌百,就是抵千抵万也不是夸张的。”
颜丹青听着她的话,句句刺耳,字字剜心。他没有想嘲笑别人,他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但却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夏怡然看着他继续道:“你确实是不谙世事,但这不是你可以拿来抵挡别人闲话的借口。你很强,强到他们害怕。你有能号令万鬼的鬼印,你有同你一样强大的臂膀尧天。他们一开始会佩服你,仰慕你,但慢慢的,他们更多的会是害怕,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强大的。”
“别说了。”尧天拉着夏怡然的胳膊像是哀求。“夏姑娘你别再说了。这些话阿暖已经听得够多了,你别再说了。”
被他哀求,夏怡然果然不再继续说了,唤来了夏黎彰把菩提剑送还给他。之后,又派他去把泽兰神君和昀灵君请来。
尧天小心的拉了一下颜丹青的袖子,示意他去花架那里坐下。
颜丹青浑浑噩噩的迈着步子,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知道尧天并无恶意,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能给他治病,但他没想到这些话要从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夏怡然不是罪大恶极的人,她追杀商家余孽这件事当时几乎是其他玄门也在做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这个人要是尧天呢?
助纣为虐是为同罪?为什么他的师父什么也没帮他却还就要与他同罪呢?
第45章 菩提(五)
紫藤花架下,三人对坐无言。不消时,夏黎彰就请来了鱼浅和顾琰,待他们二人进了药园后便退下了。
出了药园行出数米,夏黎彰身形一怔止了脚步,低着头,两只手隐在袖子底下紧握成拳。
半个时辰前,他无意间听到了他姐姐夏怡然和尧天的对话,并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了萧燃就是拂松鬼仙,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厉鬼再世——颜丹青。而跟在他身后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就是令整个修真界闻者皆诛的大妖怪——尧天。
但为什么,他的姐姐会认识尧天?虽然夏怡然告诉他不要害怕,但他怎么能不害怕。他很害怕,他害怕他的姐姐和他们两人扯上关系没有好下场;他害怕他的姐姐其实并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温雅静娴的女子,而是个心思缜密极具城府的官女子。
药园内,夏怡然已经恢复了往日冷静淡漠的面容,气定神闲的将自己的计划告之后又询问了他们的意见。
颜丹青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但听了她的计划后抬头道:“不行。这个计划和白薇的做法有什么不同?这根本就是去送死。”
夏怡然看他,冷然笑道:“哦?那依鬼仙的高见,可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闻言,一反常态沉默着的鱼浅忽的站起身,惊讶的看着夏怡然道:“你说什么?”
夏怡然看他一眼,平静的道:“你知道我在说在什么。拂松鬼仙重生回来了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听罢,鱼浅怔怔的坐回去,看向颜丹青。颜丹青苦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看我也没用。”说罢,又问尧天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尧天一惊,看了眼夏怡然才小声道:“是夏姑娘告诉我的,她一直派人监视着明镜台,所以……”
颜丹青道:“所以她派你跟着殷渎?”说罢,又有些吃惊道:“难道殷渎是陆仲的走狗?”
夏怡然道:“不错。”
鱼浅扶着额头,道:“等等等等,这个殷渎不是在摘月之战就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成了陆仲的走狗?”
说到这里,夏怡然有些激动,低声喝道:“那根本不是陆仲,十六年前乘风师兄告诉我,那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师父陆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