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仙帝冷哼一声,垂眸冷然笑道:“你也配和我来相比。”昀灵君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夕月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姑姑。
“废话太多,我就罚你……”说着,仙帝一顿,唇角上扬笑着道:“不如就罚……商单,如何?怎么罚他好呢?嗯?你说……我该怎么罚他好呢?害我的小晴一次次受伤,一次次难过,一次次坠入深渊……”说着,他的语气越发寒冷,双眼寒芒,似带着隆冬的霜雪一般,一眼看去,便可瞬间冰封一片天地。
闻言,夕月宫主如堕冰窟,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在梦境里她已经看到商单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而现在,仙帝竟说要罚他,这不行,不能如此。
“不行。”夕月宫主赤红了眼,疯狂大吼一声,凌空化为一团光朝殿外飞去。她虽作法被扰,却也伤的不深,商单此刻为凡人,仙帝贸然出手也会反伤。如此一想,就在快要离开仙界时她又停顿了脚步,辗转片刻咬牙转身回了大殿。
仙帝就像知道她会回来一样,懒洋洋的倚在宝座之上,手里多了玉佩,此刻正拿在手里如视珍宝的把玩。如果颜丹青在此怕是一眼就能认出,那块玉佩,与他的冥王印相似。如果离得近了,任谁都能看见,那玉佩之上刻着的两个小字,一如冥王印上刻着城晴一般,这玉佩,同样也刻着身为仙帝所拥有的名字。
“想通了?”仙帝收起玉佩,含笑道:“你比你哥哥要聪明。”
听他提起哥哥,低着头的夕月宫主身子一颤,须臾佯装淡定,抬起头,目光坚定。就在仙帝走下大殿来到她跟前站定时,夕月宫主眼底寒芒闪过,右手指尖立刻凝聚出一团白光,猛地向仙帝眉心刺去。
仙帝冷然笑,并不闪躲,在那指尖离他眉心还有一寸远的时候,夕月宫主眉头微蹙,脸色一变快速收手向后退去。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也要放弃吗?”仙帝拂袖笑道。
夕月宫主咬牙切齿,她知道刚才那一击根本伤不到他,但她的目的不是要杀他,而是他眉心那黑色的六瓣雪家纹。
“你杀了阿暖的父亲,害死他的母亲,他就是忆起前尘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哼。”
仙帝道:“我何时说过,要和他在一起这句话了?”他爱的是小晴,而不是颜丹青。他要的只有一个,除了他,城晴,谁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早在千年前的棋局他就下了赌注,这盘棋,他一定要赢。
人界,天已明,颜丹青却未醒。他做着一个很长的梦,一个让他分不清真假、让他感到恐惧却不想醒来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水了水了
第79章 成墨(五)
“小晴?”
“阿暖?”
“……”
“是谁?是谁在那里……”
梦魇遮蔽了双眼,却遮不住明亮的心。
颜丹青一步步向前走着,脚下的玉石铺成的小径两旁,种着无数株昙花。有他见过的品种,也有他没见过的,但最多的,还是他喜欢的、也最好养的一种——淋翠。
白色的花瓣,淡青的花心,花蕊团团一簇,开着小小的却很美的一朵。犹如一块翠心白玉,开在丛丛绿叶之间,朵朵相连,犹一幅淡雅芬芳的画卷。
雾气缭绕,视野模糊,隐约的,颜丹青看到了前方雾气中对立而站的两个身影。他心脏一阵狂跳,按捺激动的心情快步向前走去,但那两个身影却在他向前的同时急速后退,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在拉近,其实却是离得更远。就在他想要奔跑追上那两个身影时,一个老叟如古老的洪钟的声音在他耳畔传来,异常熟悉的感觉顿时浮上心头,顿时让他停下了脚步。
“师父?”颜丹青情不自禁喃喃出声,他看向四周寻找着那声音的源头。
“你是谁?这里是我的梦境,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呼喊许久,眼见前方那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雾气之中,颜丹青有些急了,他召剑出鞘,剑气所到之处雾气消散,却没起到太大的作用,被他挥开的雾气很快重新遮去了视线。
如此胡乱挥剑不久,他便低喘着气,额头冷汗淋漓,眉心更是发出了刺眼的银光,那是危险的征兆。但他本人却是没有发觉一般,袖子一抹额头的汗水,拱手道:“晚辈颜丹青,前辈既然能进入我的梦境,那就一定知道怎么解开这个梦魇。”
恭恭敬敬说了几句,颜丹青站在原地谨慎的留意着四周。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直至颜丹青以为那老叟只是他梦魇的一部分时,一个佝偻着背,身穿蓑衣带着宽沿斗笠的老者,背着手慢悠悠朝他走来。
“你是……”颜丹青揉了揉眼睛,他有些难以置信,这老头,他好像在哪见过。但当那老叟走到他面前抬起头,露出斗笠下那炯炯有神的两只灰色瞳孔时,颜丹青立刻就认出了,这老叟正是当初他重生回来后,在村庄外遇到的那个老叟。
“前辈。”颜丹青连忙拱手行礼,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他有预感,这老叟定是不简单,竟能在他的梦境里随意走动。要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如此闲庭信步地走在这里,因为一不留神,他就会被拉进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梦境之中。
老叟昂着头,眉头微蹙似有不悦。
“小晴子啊!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师父,前辈这个称呼,你还是不要喊了,师父我受不起。”
小晴子?颜丹青的心咯噔一下,面色微微发白。这一声唤让他想起了仙帝的话,也让他想起了,除了仙帝,似乎还有那么一个人,曾唤过他……小晴子。
但城晴这个名字,是他当上冥王才被冠上的,算来不过千年,而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并不多。
见颜丹青不说话只是呆愣,那老叟咳嗽一声,接着附近的雾气便快速汇聚萦绕在他周身,教人看不清其内。片刻后,那雾气消散,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驼背如枯槁的老者,而是白衣纤纤不染尘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背两把银色长箭,剑身绮秀细长,正如其人,仙风道骨,面容绮秀,周身似乎还泛着淡淡银光。
颜丹青还是呆着,这是他的梦魇,由他心魔cao控,而这老者不过一面之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呢?百思不得其解中,颜丹青再一抬头,又是愣了好半晌,这人他也认识,虽不是简单的一面之缘,却也只是萍水相逢讲过几句话,于辉京城喝过几杯仙人醉的交情罢了。
“你不必惊讶,师父我形态无常,面貌身段可以改变,但为师的心,却始终牵挂着你啊!”年轻人哈哈一笑,似有些不习惯突然笔直的腰板,僵硬了片刻便又将背起的手放下了,随意垂在身侧。
颜丹青还是愣着,他以前不是没做过乱七八糟的梦,也不是没梦到过只见过几面萍水相逢的道友。但这个人,一口一个为师也就罢了,还恬不知耻的喊他小晴子……颜丹青有些无可奈何,自报家门数十次后他就放弃让这人改口了,而‘小晴子’这三个字还是一遍遍从那人口中蹦出。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什么时候拜了这么一个人为师父,但从这人深不可测的修为来看,喊一声前辈还是必要的。
“敢问前辈的名号是……”颜丹青试探道。这人喊他小晴子,定是知道他的身份,城晴这个名字因忌讳太多,一般凡人是不会取这个名字的,而天道也不会容忍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冥王‘城晴’。
被他一问,青年人明显一顿,苦思半晌哈哈一笑,拂袖道:“为师的名号是……”
“……是什么?”
“是……”
“……”
“哈哈,太多了,记不住。”那年轻人哈哈一笑敷衍道。
“为师的名号你不记得也是我的错,怪我当初换得太频繁,记不住也是应该的。”年轻人轻一甩袖昂起下巴,仙风道骨尽显,他缓缓眺望远方,故作深沉的又道:“师父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你师兄就是太好强,这盘棋,当初我就不该同他下,更不该拿你来作赌注。这一切,都是为师的错啊!”
颜丹青听得呆了,师兄,他师兄不是孟婆吗???棋,赌注……正欲追问,那年轻人叹声望他一眼后宽袖一甩,转身便消失在颜丹青的面前,也消失在这片走不出的梦魇,不论颜丹青怎么呼喊也不见他再出现。
“醒。”就在颜丹青盲目追寻那年轻人的身影,以追问他那番话为何意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晕染开来,如古老的画卷,慢慢展开上面神秘的图案。
“师兄?”颜丹青一喜,扭过头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他焦急的大声呼喊,然而这里除了无风自摆的昙花外,再无他物。
沉霄阁内,子春堂里,孟婆紧蹙眉头,一只手搭在颜丹青的手腕。判官站其身旁也是焦急不堪,思躇片刻低声道:“这都已经唤了九声,最后一次殿下要是还不醒,怕是这梦魇……”实在是太过诱人。
在冥界时,颜丹青经常被梦魇所困。他心中执念魔障太多,导致每一次他入睡,阎罗殿里都是胆战心惊。一旦发觉颜丹青被梦魇所迷惑,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前去,而这十声梦醒,便是他们日渐琢磨出来的,只对颜丹青的梦魇有效的术法。
梦魇中,颜丹青一路向前,拨开迷雾,斩断昙花,凭着记忆追寻着已经消失的身影。身后,他所过之处,不再似之前完好,而是一片狼藉,残败破落的氛围弥漫下,这梦里的世界也逐渐扭曲,光线也愈发昏暗y-in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