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不知道的是,这一刻,旅游者宿营地里,已经空无一人,本来挂在副手腰间的对讲机,此时已被扔在小河里,不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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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花了二十分钟,甘小宁兴冲冲地开回到了他们第一天吃饭的小镇,他直奔镇口唯一的加油站,刚刚跳下车,就听见加油站旁传来争吵声。
“我说,这位大哥,我只能送你到这个镇上,再往山里走,你给多少钱我都不干。”一个人十分坚决地说。
“可你在答应载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我肯出钱,开到哪儿你都愿意。”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并不大,还显得有几分压抑,可传到甘小宁的耳朵里,简直如同炸雷。
他迅速地扭转脖子寻声看去,用力之猛,令自已的脖梗都隐隐发痛。
他看见一个挺拨的身影,站在一辆灰扑扑的出租车前,正俯视着面前一个油头滑脑的司机模样的人,强忍着怒气和焦急,继续道:“我是昨天连夜飞过来的,就为有急事赶时间,话我事先都说明白了,又不是骗你过来的,你现在却突然反悔。。。。人不能这么做事吧?”
那司机摇头晃脑:“大哥,生意要紧,命也要紧啊。你说要进山,我本来也没意见,可到这儿一问才知道,这几天山里都下雨啊,那谁知道山路变成什么样儿了?进山不等于找死吗?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
“你!”那身影晃了晃,攥紧的拳头几乎想要举起来,又停在原地,终究,那个声音还是克制地说:“要不这样,你把你的车卖给我,我自已开。”
“卖给你?”司机道,“你疯了吧大哥,你身上带着二十万吗?有二十万我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我写欠条给你,回去我给你钱。”那人道。
“没门儿,你当我是傻子啊?”司机嘲笑道。
“这地方你让我上哪儿去找别的车?”那人急了,“我是去救人的,你怎么什么都不信?”
甘小宁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往前一蹿,把帽子摘掉,伸着头大声喊道:“伍班副!”
那边的身影震了一下,倏地凝住,俄顷,那人慢慢转过身,向甘小宁望了过来,只望了一秒,他就毫无犹豫地迈开腿往这边走,甘小宁禁不住热泪盈眶,因为他看到,那人的步伐,虽然一瘸一瘸的,可那份稳健,却仍然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第八章
许三多开着装甲坦克,匀速在山路上前驰着,他看看仪表盘上的时钟,甘小宁已经离开了半个多小时,这上下,估计也该往回来的路上走了。
就在这时,通话器里突然冒出了甘小宁的声音,声音之突然之响亮,饶是许三多定力有加,也免不了本能地往后闪了闪,只听甘小宁喊道:“班代!三多!许三多!你听得见我吗?听得见吗?”
许三多道:“你怎么了?我听得见。”
甘小宁一连串地说:“听我命令!刹车!立刻!现在!马上!”
许三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刹停了坦克,才问:“你出什么事了?中巴抛锚了?”
甘小宁不理,只是追问:“你刹车了没有啊?”
许三多道:“刹了!”
甘小宁这才松口气,道:“这就好,你原地等着吧,本人正在全速向你处冲击,估计十五分钟后就到,请你从坦克里出来,以标准军姿在路旁守候,提醒你注意军容军貌啊,如果目测本中巴车即将开到,就立刻敬礼致意。。。。。”
许三多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没事吧?”
甘小宁哈哈笑道:“我没事!我很好!你等会儿也会觉得很好的,但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怕你会开着坦克倒退以便向我方靠拢,老实说我觉得这种驾驶方式在目前的路况下实施起来非常困难并且极不安全。。。。。”
“甘小宁!”一个明显不苟言笑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了过来,习惯成自然地教训着,“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这事儿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甘小宁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事实上许三多的脑海里一片静寂,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判断,是伍六一吗?是六一吗?是那个最后提醒自已,没有人会再宠着自已的强悍班副吗?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来?他为什么而来?
许三多僵直地坐在原地不动的坦克上,思维凝滞胶着,他甚至都没发现从听见伍六一的话之后,自己就没有再出过任何声音,甘小宁和伍六一还在通话器里交谈着什么,他也听不见,他只是在一片浑沌中,本能地捕捉到一个突然浮现出来的想法:如果班长那边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伍六一本来,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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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带着驴友队穿行在丛林里,完全没路可走,史今只得用一根粗粗的木棍努力拨开所有杂Cao丛枝,力图为身后的人开出一条勉强可行的通道来。不到十分钟,史今的脸上臂上都已划出了血痕,衣衫也撕破了几处,而后面的人也不比他强多少,女人们的头发蓬乱四散,男人们亦灰头土脸。
史今停下来喘口气,看看身后,略带抱歉地说:“就是这段最难走,不过,也没办法,总比走原路有可能会跌下山崖要强。大家坚持坚持,我估计再有二十分钟,我们就能穿出去了,而过去之后应该是一片平坦山坡,那里有一条小道,通到西南山脚下面,从山脚下再步行回我们的宿营地,就很容易了。”
方小姐揉揉手,道:“没事,领队,这不怪你,我们都跟着你走。”
林先生却道:“不知道刘先生他们会不会着急啊?我们在山上困着,他们可能以为我们光顾自已玩儿不早点回去呢,唉,早知道我也不该上来的。”
史今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可他心里,却不免担心起他的副手来,如果这个刘先生,真的着急挑刺,会不会给副手出了什么难题,以至于现在自已,完全跟山下联系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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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和吴哲跟了两天,几乎跟得七窍生烟。那一组人完全就是来旅游的,沿途经过的地方,纪念品特产什么的走到哪儿买到哪儿,不过方向一直没变,两人直奔狼山,并且,还在路过一个较大的城镇时,买了一堆登山探险用的器具。
“我看这俩家伙是想去爬狼山啊。”齐桓盯着电子地图道,“不过挑这个时候去,可真怪,卫星云图显示狼山一带最近多雨,这种气候去登山探险,是想挑战极限?”
“挑战极限这词儿太雅了,”吴哲摇摇头道,“其实按你的语言习惯,你应该直接了当地说,是想去找死?”
齐桓“哧”地一笑,道:“我发现你小子最近呛人的本事见长,你怎么不学学好呢?许三多就比你乖。”
“他乖,急了还揍你一拳呢,”吴哲道,“你也就欺负欺负我这种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吧,谁叫咱喜欢以德服人呢。”
“你就欠削!”齐桓总结一句,转入正题,道:“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跟总指那边商量一下,真就一直跟着去登山旅游?”
吴哲道:“我确认过了,总指那边说就是一直跟着,总之不能丢了他们,随时向总指汇报情况,至于他们打算干什么我们都不管。”
齐桓吸口气,道:“那看样子,我们也得准备准备,真要进了山,你这辆车开不了多久,就得当摆设了。”
吴哲长叹一声:“唉,小生总是如此运气不佳,古人说不入虎山焉得虎子,偏偏我们去的是狼山,最后只怕,非两手空空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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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成满意地看着新营地,一切都井井有条,这地方比起原来的山洼,条件要好很多,他甚至可以在小溪里看到几尾游鱼,高成咬着嘴唇轻舒了口气,心想,大概再过几天,没有什么变故的话,自已就可以暂时请假离开了。
小陈从通讯车上探出头来,叫道:“营长,是许三多他们,要跟您通话。”
高成走过去,接过话筒,问道:“你俩怎么回事儿?这速度也太慢了吧,到山脚下了吗?”
许三多的声音却满含着忧虑,道:“营长,我们请求,转道去旅游者宿营地,他们可能出了意外。”
“什么?”高成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道:“什么意外?你说清楚!”
“连长!”电话那边的声音,压抑中带着激情,低低地传来,高成却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居然往后退了一步,半晌才道:“伍六一?伍六一?”
“连长!是我!”伍六一的嗓音发颤。
“不是,”高成的脑子几乎都不转了,但旋即他本能的应急力占了上风,许三多的第一句话还在他耳畔回响,这让他立刻判断出了眼下的状况:“你怎么会来呢?史今他们出什么事了?”
“他们没出事,是客户有问题。”伍六一报告着,“我昨天接到这次跟队的副手打来的卫星电话,非常突然,他说,史今带着大队上山了,可能遇到山雨不能及时下来,而留在宿营地的客户非让他带路去爬呼尔巴什格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呼尔巴什格山?狼山最高峰?”高成道,“神经病啊这客户,那山峰一带基本就没人去过,眼下还雨水多,活腻味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