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面目
小侍卫只用刀抵住了小江统领的脖子:“这不重要,只要你还在我手上,你的同伙就不会轻举妄动。”
小江统领轻笑一声:“哪里有什么同伙,我孤身一人前来。”
“那你的下属?”
小江统领说:“他们为保护太子殿下而来。我既然敢放下武器,你且耐心听我说完。”
太子告诉小侍卫:“马匹就在附近,咱们还是上马趁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小侍卫用刀抵住了小江统领的脖子:“走!”
小江统领由着那刀尖划开他的脖子,渗出血来:“在那之前,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小侍卫刀尖往前戳了几分:“现在不听。”
可小江统领压根不把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当回事儿,看来是真的置生死于度外了:“太子殿下,你敢不敢告诉他三年前并州之乱因你而起!”
“并州?”小侍卫依稀觉得在哪里听过。
“耳熟吗?明玉姐妹出身并州,她们家原本是当地一名门望族,都因为并州一场灾乱,才沦落至此,而像她们一样的,还有许多。”
“并州之乱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小江统领轻笑一声:“太子殿下的舅舅私运盐铁,却要普通的百姓顶罪,是何道理!可怜明玉姐妹两因你而家破,却又错信你,因你而身亡!这事儿你敢不敢承认!”
“你胡说,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小侍卫争辩道。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他?”小江统领瞥了一眼小侍卫,“你让你的太子殿下亲口告诉你!”
小侍卫一刀背把小江统领劈晕了:“殿下,他废话太多,我们还是先远离这是非之地的好!”
胡乱地把小江统领放在一棵大树下面,主仆二人骑了一匹马疾驰而去,一路到了驿站,请求增援,把驿站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太子这才感觉到心安。
“你怎么不问我?”太子道。
“问什么?”
太子说:“小江统领所说的并州之乱,别告诉我你心里没有疑惑。他肯那样子豁出去,你难道就真的不好奇?”
小侍卫垂下眼帘:“没有什么好问的。”
太子揪着他的袖子:“你抬头看我。”
小侍卫磨磨蹭蹭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自我的矛盾和征伐。
“果然,你信了他的话是吗?”
“殿下您确实做了,不是吗?”小侍卫说,“卑职感觉得出来。”
太子面对他这样的坦诚,一时语塞,事情是他做的不假,但他无法在小侍卫面前理直气壮承认这一点,之前他还因为小侍卫对别人动了杀机而对他横加指责,一转头,他虚伪的面皮被揭下,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黑心人。
“卑职相信殿下您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太子闷哼一声:“你当真愚钝至此?”
小侍卫:“殿下,我相信您!”
太子:“可你不觉得我很虚伪吗?一面告诉你不要对别人动杀机,一面我自己却心黑黑到了骨头里,你觉得我怎么样?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这违心的话吗?承认吧,你讨厌我,你们所有的人都讨厌我!”
小侍卫还想再说什么,太子飞起一茶杯扔到地上:“滚!都给我滚!”
所有人乖乖退出到屋外。
小侍卫抱着自己的刀蹲在墙角,内心五味杂陈。
“大人,怎么在这里?”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问候,小侍卫没觉得对方会跟自己说话。
“大人,大人!”
眼前出现了一双挥动的手,将小侍卫唤醒。
“你在叫我?”
“对啊,大人,您怎么在墙角坐着?”
小侍卫摇摇头:“我不是什么大人。”
小杂役指了指小侍卫身上的官服:“怎么不是?您怎么能坐在墙角?快请,请进屋里去。”
说完,小杂役用手指了指一边的空房间。
小侍卫摇摇头:“我待在这里就好,万一再有刺客来,我能保护殿下。”
“你对他当真这样忠心耿耿?”小杂役蹲下身去问小侍卫。
小侍卫觉得对方眼神和语气都不对,一拧身,长刀出鞘,架在对方脖子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杂役年纪虽小,但这样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却面不改色,看上去倒真的不像表面那样简单:“我的意思是,他那种人,不值得你这样保护。”
“你跟今天的刺客,还有小江统领是一伙儿的?”
小杂役惨笑一声,摇摇头:“我从来不跟谁是一伙儿的,我跟随自己的心走。”
“你有何目的!”
小杂役说:“我为并州之乱而来,我的家人在祸乱之中而死,我为讨一个说法而来。”
“就这样?”
“就这样。”小杂役说,“我为一家十三口的公道而来。早就听闻武状元你年纪虽然不大却一身浩然正气,想不到,原来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助纣为虐罢了,又或者,你不过是被那贼人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究竟做过什么。”
“倘若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是否可以不要声张此事?”
小杂役哈哈一笑:“我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怕什么?你要杀我?”
小侍卫不说话,但他颤动的手给了他答案。
小杂役说:“要么你杀了我,只要我活着一日,那贼人就别想好过。”
小侍卫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杀人,不是他所愿意的,但如果不杀,太子殿下就要遭殃。
“砰”的一声,门开了,太子走出来,对上二人的眼神。
“殿下……”
“小贼!”
“你走吧,这人交与我。”太子对小侍卫说。
一向听从太子的小侍卫却不肯依了,一把将小杂役推进房间去。
“你想怎么处置我?”小杂役睥睨了太子一眼,“杀我?”
“我不是说了,叫你走吗?”太子瞥了小侍卫一眼。
“殿下希望我怎么做?”小侍卫问太子。
太子笑了一声:“我叫你杀了他,你敢吗?”
小侍卫脸上浮现痛苦交织的复杂神色:“您告诉我不要妄动杀机,可您背地里又亲自动手,这算什么?”
“你没有权力来质问我。”太子用手指了指房门,“出去!”
“那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小侍卫问,“杀还是放?”
“我叫你出去!”
“在我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您叫我怎么再相信您所教给我的一切?”
太子说:“除非你也想死。”
小侍卫用刀背敲晕了杂役,他的胸口强烈起伏着,仿佛无法呼吸:“卑职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让他忘记过往的一切。”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小侍卫低下头,将银针扎进杂役的风池和天柱两大x_u_e位:“这样,就免得您左右为难了。”
“你以为少杀一个人,我的手上就干净了吗?”太子突然拿起茶杯来狠狠朝地上一摔,“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已经见识到了我的真实面目,却要装作若无其事,这样明目张胆的施舍来自一个底层小侍卫的给予,让太子头痛欲裂,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那何必再蒙上一层温情脉脉的虚假面纱?
“如果这些事是您愿意做的,那您之前又何必遮遮掩掩?”又何必努力扮演一个贤德的人?想来做这些,是您所不愿意的吧?
“滚吧!”太子很暴躁,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卑职把他的事情处理完,会一直守着,您要找我,我随时都在。”
晚上,很安静,院子里只听得到马儿打喷嚏的声音,将人惊动起来,又晃晃脑袋打算继续入睡。
小侍卫抱着刀坐在墙角,看似睡着了,耳朵却时刻捕捉每一丝响动,他站起身来,推门进去,要掀开蒙在太子头上的被子。
掀不动,被子被人牢牢揪着。
太子死死地把头埋在被子里。
一露头就会被人看到发红的眼圈,所以选择了把头埋起来。
“殿下,您做噩梦了?”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小侍卫叹口气,脱去鞋子爬上床去,拍着那人的脊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完全挂在他身上,闷闷地不说一个字。
“殿下,我们该走了。”小侍卫说,“虽然驿站里外有重兵把守,但此地不宜久留。”
接着夜色掩护,带上最亲近的人马,一辆马车向泛着鱼肚白的天边驶去了。
“那件事,是别人给我出的主意。”太子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眼神无意地在小侍卫脸上扫了扫,“但我绝不是说这跟我毫无关系。三年前,那时候也该懂事了,只是没料到后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