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
槐树上的男子长着一张二十几岁少年的脸,阅历却不输给任何人,他眨眨眼,整个人贴在树干上,只敢露出半张脸,诺诺道:“公子……我可以出来吗?”
“当然可以。”说完又补上一句:“快下来吧!”
得到指令,温宁从树枝上跃了下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魏无羡面前,低下头满面愧疚。
“对不起公子,温宁不该跟踪您……”
“没关系,要没你陪着,这一路我就要自己走了。”有人说过魏无羡是生来的笑相,可笑相不代表没有苦恼、不怕寂寞,不论何时身边有个人终归是好的。
“公子,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应该……”根据多年来的细心观察,温宁总结出一套魏无羡起居注,就今时而言,他应该在【哔——】才对啊!
魏无羡撇嘴摇了摇头,抱怨道:“我被蓝老前辈赶出来了。”
温宁没有作太多表示,懵懂地眨眨眼,给人一副早就司空见惯的感觉,魏无羡挑眉道:“你这是啥表情,难道预料到了我早晚会被轰出来吗?”
温宁咬住下嘴唇,宁死也没屈服于他的 y- ín 威,硬是憋着劲儿半个字也没吐出来,僵持了半晌才岔开话题:“公子,您要去哪里?”
“不是你,是我们!”魏无羡纠正道:“你别告诉我,你跟踪我这么久到最后还要扔下我一个人,嗯,至于去哪里……”
温宁立即开始脑补附近的好地方:“兰陵?”
“不要。”
“秣陵?”
“咦……不去!”
“云梦?”
“嗯……行,就它了!”
第二契
次日出城后,魏无羡无心闲逛,买完干粮又雇了辆马车,把温宁塞进车厢里,自己则手持长鞭一路驶向云梦,好在姑苏城的马匹常年经受仙气洗涤,脚力也比寻常的野马要好上几层。
温宁坐在车厢内,不时掀开锦帘望望外面的世界,突然从帐外传来一阵‘训斥’声:“躲进去,不要露出来!”
魏无羡一边啃着r_ou_饼一边教训着帐中的‘小朋友’:“前几次我也就忍了,你还越掀越来劲儿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车里坐着个鬼将军是不是?”
“哦,知道了……”温宁放下帘子又问道:“公子,我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云梦啊?”
魏无羡咽下最后一口饼,抹了抹嘴角,畅然道:“不着急,反正蓝老前辈给我三个月时间反省,不愁时间不够用。”
“公子……”温宁单手捂着胸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斟酌片刻才支支吾吾道:“您……看起来……有心事……”
“有吗?”魏无羡嘴硬道。
温宁不敢继续刨根问底,这一路上,魏无羡格外安静,也许是觉得自己与鬼将军唯一的共同语言就是不夜天,也许真的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直到第六日傍晚,他才试探地问道:“温宁,你说……真的有起死回生术吗?”
温宁险些被魏无羡吓到,有没有他还不清楚,自己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吗:“不……不知道……”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他可以把温宁做成活尸,总不能把江厌离也做成活尸吧?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第九日巳时,二人成功抵达云梦,便在城中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魏无羡根本没想去莲花坞找江澄,就只是需要一处僻静的地方供他研究仙术而已,见他无意会见江宗主,温宁也没再多问。
半月以来,魏无羡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温宁每日都会叫厨房为他做四菜一汤,可真正被吃掉的食物屈指可数,大都是凉了重新温过再端进去。
据《氤氲录》记载,百余年前曾有一勇士,为救发妻不惜身陷囹圄,与神兽恶斗三天三夜,才取回半壶鲜血,最终御用法阵使妻子起死回生。
然而书中所提供的只有四分之一的阵法图样,其余的只能靠魏无羡自己拼凑,不过他坚信,既然当初薛洋有本事制造出另一半y-in虎符,自己又何尝不能画出其余的阵法!
这日,温宁端着重新做好的饭菜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生怕惊扰了公子,就在他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时,从身后传来一声狂吼:“我成功啦!!!”
温宁被吓得一激灵,跌倒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发了疯的公子,魏无羡叉腰道:“要抱抱吗?”
温宁迅速摇了摇头,亦如稚子们玩的拨浪鼓。
“没意思,你自己玩吧,我就不陪你了。”魏无羡摆了摆手,从床榻上跳下来,捡起地上被自己冷落了好久的靴子,温宁站起身道:“您要去哪?不吃东西吗?”
魏无羡转了转眼珠,使坏道:“去找江澄,好久没跟人打架了,来都来了,不找他打一顿实在是太可惜了。”
温宁的面色霎时间又白了几度。
魏无羡嘿然道:“逗你玩呢,我是去吃饼的,放心吧!”
走出客栈,魏无羡一路直奔莲花坞大门口,也许是太过心驰神往,他便情不自禁借用了蓝忘机的曲子,唱着无数个饼字,然而两者搭配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
来到饼摊,魏无羡豪气万丈道:“老板,要五张饼!”
老板一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夷陵老祖,以及自家的老主顾,脸上的笑容顿时褪了三分,麻利地包完五张饼,巴不得早点送走瘟神。
接过饼,魏无羡先吃了一张,瞧着老板的神色,不由地问道:“怎么,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老板躲开他犀利的眼神,幽幽道:“您不是去云深不知处了吗?怎么有时间回来呢?”
魏无羡严厉道:“听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回来喽?我跟蓝湛回家你不愿意吗?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老板被问的一脸茫然,慌忙解释道:“我不喜欢含光君。”
魏无羡y-in阳怪气道:“哦?不喜欢,那就是讨厌喽?”
老板连忙道:“我喜欢含光君!”
魏无羡邪魅地笑了笑。
老板惶恐道:“含光君喜欢我!”
魏无羡都快吃人了。
老板被吓得缩在桌角,双手抱头,欲哭无泪道:“魏公子,您就别拿小的开涮了……”
魏无羡伸出食指在桌案上敲了三下,安慰道:“好好好,不逗你了,起来吧。”
话音落了许久,老板才敢站起身来,双腿惊得直哆嗦,又从怀里取出汗巾在额上擦拭了几下,咽了口唾沫道:“公子来,是为了江宗主吗?”
江澄……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来找他的?”魏无羡百思不得其解,想当初世人每每提到夷陵老祖必然会带上鬼将军,现如今只要谈到蓝忘机必然会带上魏无羡,并且集体为含光君默哀。
怎么着也轮不上江澄啊!
老板懵然不知,嘴角一抽道:“您不是来找江宗主算账的吗?”
“算账!?”魏无羡被震得瞠目结舌,半晌都没缓过神来,不是应该江澄找他算账才对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是不是江澄说我坏话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两座大佛谁都不好惹,得罪了江澄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如编些瞎话先把魏无羡糊弄过去,再从长计议。
“当然没有,魏公子多虑了,江宗主夸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骂您呢。”
阿谀奉承的话魏无羡没少听过,数这一句最恶心,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也难让人信服,恰在此刻,温宁拖着叮咣作响的铁链侃然正色地走了过来。
“鬼……鬼将军!”老板大惊失色,双手抱在脑后躲藏在桌下。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魏无羡用手指在桌面上打起拍子,斜肩馅笑道:“江澄真的没骂我?”
老板缩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骂……骂了……”
“他都骂我什么了?”
“他……他说您臭不要脸的赖在云深不知处不走,给江家抹了黑,还说您不学无术……有失体统……”
“好你个江晚吟,居然敢在背后这样说我!”魏无羡气得七窍生烟,把纹丝未动的第三张饼摔在地上:“谢谢你的话,谢谢你的饼。”
言毕转头就走,老板也没顾得上收钱,还是保命要紧,温宁在一旁看的云里雾里,只知道公子貌似被人骂了,其余的全然不知,最后,只好替魏无羡付了饼钱。
还没走出一百米,魏无羡就撞上了一坨紫不拉几的东西,温宁当场站稳脚步停止前行,紫衣青年背对二人默不作声,左手搭在悬挂于腰间的配件上,右手背在身后握作握拳状。
第三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魏无羡恨不得lū 起衣袖跟他大干一场,可想来云梦是江澄的地盘,自己说话肯定不管用,若是争执起来弄不好这辈子都别想回到云深不知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