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那天……自己的意识都是模糊的一片,隐约听到产婆不停的呼喊什么用力之类的话,四肢却僵硬得不听使唤,身上的汗一个劲的往外冒,后来一阵剧痛,似乎要将自己下身割裂开来,产婆的恭喜字还在喉咙里便大叫起来,这是个死婴……死婴?……只觉一阵天眩地转,孩子死了,那人也不晓得在何处,自己连棉被都抓不住,仿佛天一下子都塌了下来……床头还摆着小衣服小鞋子呢,都是从绣庄学来的花样……桌子上还摆着着泼浪鼓、小风车,都是新的……又听到远远的有孩子哭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渐渐跟了去,谁知晓那哭声越来越远,自己没追上,原来的地方也回不去了……
迷迷糊糊的找到府里的时候,到处都是悲痛的哭声,就连平素冷脸冷眼的他都戴着白孝,哪个逝了……跌跌撞撞奔到灵堂,看到自己闭目躺在那里,原来……已经死了啊……
丧事热热闹闹的办了,接着便是热热闹闹的婚事……那人,居然等不及守满一月的孝期,他是什么也不惧怕的,更何况,有流言蛮语也是好的。自己生时也常听别人讲些他的风流韵事,都是用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之类的词形容,并不见丝毫责怪,从来都是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而自己则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洞房之夜忍不住走到窗外去看,那女子果真长得闭月羞花,楚楚动人,两人同喝交杯酒时还同讲什么共接连理枝,白首不相弃之类的诗文,和当初自己冷冷清清熄灯后直接入睡完全不同……这样的女子与他也是极配的……
他们的对话却让自己如坠冰窟,那女子娇笑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将那黄脸婆毒死了啊……”他闷闷道:“不要再提此事了,我有些惭愧,只是令人下了些堕胎药而已,怎么会连命也一并带了去!”……原来如此……
堕胎的药而已,惭愧只是有些,原来如此……卓明启,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夫妻五年,同处二十余载,你不念恩情旧情也都罢了,为何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可恨自己只是血糊鬼,倘若化为厉鬼定将这对狗男女刮骨刨心!她德才兼备,风华绝代……?她德才风华之类自己无从干涉,绝代么,这是一定要的!!
35.三人皆鬼
他们的前两个孩子都被自己亲手毁去,天晓得还会不会有第三第四胎的下去……知道真相后还要她看那对狗男女恩爱下去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所以,要不停的收集邪物和死灵,她孤苦伶仃手无缚鸡之力,凶神恶煞类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而眼前这人手里有只毫无法力的死灵,所以为了仇恨,不能放弃。
许诺看到她平和的脸上渐渐浮起憎恶和愤恨,目雌尽裂,眼眶都变成深紫红。
“这杯药茶用来安胎。”他将凉掉的茶水泼入花丛,重新倒一杯递到她面前。
安胎?她嗤笑,那人疯了么?对一个鬼魂来说还需要什么药?她的目光带些轻嘲,又似探索,想在那人脸上找出伪装的蛛丝马迹。沉默片刻后,她咬唇道:“我信你一次。”……
她一手抓着血袋,一手举杯而饮,最后用枯瘦的手背抹抹唇角的殘渍,眼神轻佻,故意举止粗鄙。她以为自己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轻视和暗讽,结果却让她诧异,那人只是淡淡一笑,不带半分尘气,让人如沐春风。
这男子……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她暗想,可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自己取他身的死灵,两只手在准备解开袋子上的绳索时,突然听到他问道:“就这样一直下去么?”
这是一个她从未考虑过的问题,满脑都是报复再报复让那人抱撼终生绝后的想法,却从未考虑过自己将来作何去何从。她微微晃了下晕眩的头,那么遥远的事,鬼都用不着去考虑,不会有什么所谓的明天和未来,自己毕生心愿便是让那禽兽痛不欲生,无根无后!
“孩子,也不考虑么?”许诺瞟向她突起的腹部。
她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肚子,反应过来后开始狂笑,摇摇晃晃的起身,怎么自己做鬼也糊涂得可怜,哪有什么孩子,早被那人用毒药除了去……
“唔……”一个童稚的声音传了出来,院子里居然还有人!女人打量四周,却依旧看不到任何活物。
许诺貌似无害的微笑让她从心里感到恐惧,这人法术居然非同一般,自己该如何作决断?……
正在犹豫,一个闷闷的声音道:“许诺,这里有蚊子。”
话毕一人手里拿着道符在花丛中现出身来,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对面那人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那就出来坐吧。”
凌九陌揭了怀中孩子额头上的符,抱着他走出来,走到石椅前的时候他注意到一脸惊讶的女人,顿时有些迟毅,磨蹭道:“没关系么?”
许诺知道他是指那个女鬼是否会对娃娃下手,这人难得有心居然会关心别人,目光若有所指道:“一对母子有什么关系……”
凌九陌惊讶道:“母子……?”话语拖得长长的带着怀疑的音调,两条细眉高高扬起。
那女人也呆住了,半日后才不可置信呢喃道:“你……说什么……?”
“卜易显示你们此生是母子。”
那小娃娃伸出白嫩的手指在凌九陌嘴唇上轻抓,“果然不是亲生的啊。”凌九陌拨开那双小手,盯着仍旧躲在花丛中的人道。
“你这个小……”,一个胖肥的女人从花丛中跳了出来,愤怒看着凌九陌,却不知顾忌什么不敢再骂。
院子里平白多了几个人出来,那女人俞发慌神,显得手足无措,袋子小心翼翼的藏在身后。那胖胖的女人走上前来,抚着她的额头道:“好孩子,你究竟受了什么苦落得血糊鬼的下场……”
她的手又厚又软,抚在她额头的温暖像极了自己的母亲……一时间,她居然有些沉溺的不可自拨,三年不曾流过的泪水如泉喷涌而出,她委屈的硬咽,喘气的厉害,甚至连话都说不完整……:“娘……我……我……活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