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并没有向别人抱怨什么,就连阿瑞斯在听说了他受到的惩罚时也并没有表示对这一安排的不满,反倒极为严肃:“体能是一个战士的根基,如果连体能都达不到优秀,是没有资格在前线服役的。”
同样的,贝都因和简落英也没有因为这些惩罚而骂过学校和老师,尼克更是总在安慰他:罚多了,成绩也自然就上去了。而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圆脸男孩,雷欧·伯曼,总是会在他缺课后将课堂摘要和作业发到他的手环上。
这些朋友让薛逸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以至可以完全无视洛克的嘲讽和维比克时不时的挑衅。
渐渐地,薛逸开始能够跟上体能课的小项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适应这种压榨,力量从肌肉的纤维中缓缓生出,心跳也仿佛变得更加有力。最终,他每天的惩罚项目只剩下了五千米长跑。
但即使如此,薛逸每天晚上也会额外加练。
既然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他就不得不更加努力。
薛逸的努力被体能课的布莱恩老师看在眼里,他对薛逸的态度也好了不少,甚至遇到中午罚跑时,这位老师还会亲自给薛逸带来营养液和能量饼干充作午餐。私下里,布莱恩也与十班班主任塔特交流过,他们虽然仍旧有些看不上薛逸的羸弱身体,但也都觉得从心志来看,他的确是个好苗子。
“再怎么说,他也是那位少将看中的,就算家族没有给他提供优秀的血脉和基础教育,但他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倒是配得上他的身份。”塔特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龇着牙道,“还有理论课和战机实c.ao,薛定谔倒真的让我佩服,估计也是得了少将的真传。羡慕啊……”
布莱恩哼笑一声:“你的那个得意学生,叫洛克的那个,好像一直挺针对薛定谔的。要是以后没法再在明面上找他麻烦,我怕洛克那小家伙会搞什么y-in私的事儿。”
塔特闻言也是一哂:“小屁孩儿,还都挺能闹腾。你放心,薛定谔那小子明面上能被欺负的地方还多了去了,他再努力,短时间内也还是拼不过这帮子从小就被丨c.ao练的。”
这话显然没错,与体能课相似,薛逸的格斗成绩也一直不太理想,虽然有技巧x_ing的东西保底,他不至于每次对战都输得太惨,但力量的差距让他在格斗对练中没少吃亏。如果遇到的是雷欧和他的朋友们那还好些,对方不会做得太过,而一旦遇到洛克和他的跟班,薛逸身上几乎每次都要受伤。
薛逸从训练场的地上爬起来,擦掉眼角的血迹,看向对面那个一身轻松的光头男孩。
最近的格斗课与精神力课程开始合并,学生们被允许使用精神力辅助战斗。薛逸因为要掩盖自己的恐惧和魅惑能力,在格斗课上便更加吃亏。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能力是c.ao控情绪,振奋队友,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能力对自己无效。
因此薛逸没少被人嘲笑,说他没有阳刚气,振奋不起来。
只有薛逸自己知道自己的共鸣体是精神力,而自己的精神力又怎么可能和自己的精神力共鸣呢。他咽下一口带了血腥味的唾沫,等对方再次发难。
“洛克,你们那边停一下。”班主任塔特老师却在这时发话了。
洛克一言不发地向老师颔首,径自走出场地。
“薛定谔,你让我很失望。”塔特看向站在场中的薛逸,沉声道,“你该明白自己的弱点,你的身体本来就比别人弱,力量、速度都不足,精神力也不能辅助你对敌。你告诉我,你刚才那种打法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不是对手,为什么硬碰硬?”
薛逸低下头,将老师的批评和指导尽数收下。
“继续。”塔特道。
洛克抬起那双无机质的眼睛,看向塔特老师。他知道这个军伍出身的男人看出来了他刚才的小动作,这人虽然一直对薛定谔那小身板颇有微词,但也不会容忍自己太过分的欺凌手段。因此他一直做得很谨慎,从没被真的抓到过把柄。
况且,与身体上的伤痕相比,他更喜欢用各种方式打击薛逸的自信,让他再也生不出能够与自己对抗的想法。
只不过就算洛克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薛定谔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经历了太多变故的灵魂,那些能够击溃青少年心理防线的打击,在薛逸看来不过是一些成长中必然要忍受的阵痛。他把这些痛楚都当成了锻造和磨砺自己的铁锤与钢锉,等到可以出鞘的时候,他一定会成为一把最坚韧的尖刀!
开学第三周的周八,薛逸终于在体能课上以及格的成绩完成了五千米长跑,为他在体能课上的受罚生活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的体能项目全部达标了!”薛逸在下课后的第一时间抬起手环,给阿瑞斯发去一条文字信息,分享自己的喜悦。阿瑞斯这段时间每晚都会发来视讯,询问他在学校的生活点滴,薛逸不知不觉就渐渐养成了习惯,有点什么事情都要给阿瑞斯发一条信息。
虽然对方似乎很忙,每次回复都是许久之后,但薛逸仍旧会捧着阿瑞斯的回复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心里尽是丝丝甜蜜。
然而这次阿瑞斯的消息回来得十分迅速:“我这周末会回十三省,带你出去庆祝一下?”
薛逸一愣,没想到阿瑞斯也会开这样的玩笑,回复道:“好啊。”
……
斐里捺别墅的主人匹斯特十分郑重地安排侍卫们把守好大门及家里的各处关键,又令侍者检查确认房间内的布置没有任何不妥。然后他与妻子都换上了郑重的服饰,等待那人的到来。
直到恒星渐落,仅余人造太阳在天边悬着,天色开始变暗,这才有一辆极为低调的空轨车驶入院门,停在别墅前面。
匹斯特快步迎上去,恰逢车里的人下来,他立刻上前激动道:“大哥!”
来人正是前线最高指挥官——查克斯·斐里捺上将。
他今天没有穿军服,而是身着一套极为简单的服饰,但也十分优雅地戴了礼帽。他向自己的族弟微微颔首,径直进了别墅大门,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内院走去。他对这里十分熟悉,因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
别墅内院有一处巨大的温室,温室内种着一棵珍贵的银杏树,据说是曾经简洲星系的孑遗品种,在当时的贵族圈里极为受到推崇。这棵银杏树移栽的年份很久了,树干足有三四人环抱那么粗,树冠经过修剪,沿着温室的顶棚垂拱而下,将整个温室护在了树荫之中。
树y-in下方有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盘虬错落,在中心形成一道一人宽的小山洞。
查克斯一路来到山洞面前,面上的急切却忽然被一种复杂难言的犹豫取代了。他伸手扶着假山的石棱,重重叹了口气。
匹斯特跟了上来,低声道:“大哥放心,他很好。”
但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查克斯,他骤然回头,眼中闪过一抹y-in骘:“他很好?他怎么会好?被幽灵寄生,只能被禁锢在这牢笼里,他怎么可能会好?”
匹斯特登时噤若寒蝉。
“他当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可怜。”查克斯将礼帽摘下,扣在山石上,缓缓道,“我其实不该让他这样活着的,尊严被践踏得丝毫不剩,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更不想看到那孩子死去,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他就感觉痛彻心扉。
查克斯终于还是同以往一样,在纠结了许久之后,向着山洞内走去。
极为狭窄的台阶蜿蜒而下,直到下了大约三四层楼,眼前才豁然开朗,露出一道严密的机械大门。查克斯将手环置于门前,又扫了虹膜,确定了声纹,大门这才徐徐开启。
门内是一个面积并不算小的套间,桌椅家具一尘不染,显然是常有人打扫的。
从大厅拐进后面的走廊,一路到底便是这个套间的主卧室。查克斯推开门走进去,抬头看向屋内那个被数条铁链禁锢在墙边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一头与查克斯极为相似的脸,面上干净整洁,虽然闭着眼睛,但不难看出他长得极为英气俊秀。但他的状况其实是有些惨不忍睹的——他全身赤丨裸地坐在一张底部掏空的金属椅子上,椅背有两处金属环扣穿过他的锁骨将他紧紧锁住,腰部、腿根和脚腕也有装置将他束缚,他的双臂被一对金属环斜斜吊起,用锁链拉直,几乎贴在墙面上。
但其实屋里刚刚进来的两人都知道,这些束缚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真正起到压制这个人的东西,其实是他勃颈上的一道项圈。
那项圈从颈后刺入脊柱,连接神经系统,一旦这个人企图暴力破坏项圈或者动用精神力,这项圈内的电刺激就会立刻令他昏迷。
查克斯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这男人面前,近乎痴情地端详着他的睡颜。过了许久,似有一道水光从老人的眼角淌进他的皱纹,一道沧桑痛苦的声音低喃:“阿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