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傅致远微微一笑“回家吧。”
“也好。”楚子沉波澜不惊的对傅瑾瑜招了招手“走吧,妹妹,回家了。”
旁观的知晓真相的谭磊表示:这就是两个变态不解释!
除了告诉他“你回不去”那次,谭磊又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人温和外表下属于“楚相”的那一部分。
——和历史记载一样,又忍又狠。
——对待自己的坟被掀了这种事都能镇定自若,这世上怕是没有他忍不住的事了。
……
“这是上一辈的事了,我本来就知道的不多,隐约知道你的陪葬可能被封了档案……”
“总而言之。”楚子沉放手中的茶杯,漠然的闭上眼睛“我长眠之地被挖了。”
“历史上有个时期也特别流行盗墓,其实现代考古已经讲究很多,而且很多行动也以抢修保护为主……”
“哦,我的镇魂之地被翻了。”
“……璋华,我只是一个商人,论起国家,你该比我明白。而且当年似乎是你的墓地先被盗墓贼光顾,派出的那些学者原意是……”
“掀我的坟。”
“……”
楚子沉难得的冷下脸色,紧闭双目,睫毛微颤,面容白如新雪,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看起来真是被气的内伤,连说话都失去了往常的客套。
傅致远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中千万般的无奈都堵住了,连一口气都叹不出来。他并不是要为了考古行动说话,只是想劝楚子沉宽宽心而已……
然而在这个时候,面对这种事情,无论什么话语都会显得苍白。
“依我生前遗愿,我的陪葬品里是有些阵法着作、掐算学问。剩下的玉器我从未特别交代,也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你既然说那些东西入了档案,想必也就只有这两样还值得夸耀了。”
楚子沉睁开眼睛,勉强露出半分笑意“陵墓被掘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这事没被传的世人皆知,我还该感谢他们。”
看着他这幅表情做派,傅致远觉得嗓子里那口气一直憋到心口,真是半句话都无法再说出了。
气氛一时沉默厚重,连空气都成了堵人的固块,压在心口压在眉间,有千般滋味也是有口难言。
“气狠了就骂吧。璋华,别和上次一样闷着,你有生气的理由。”
楚子沉转眸看向傅致远,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眼里已经都是骇人的血丝,胸口也是大起大落。听闻此言,他张了张口,最终从齿缝中挤出几个音符,那声音还是颤颤的。
他说的大概是千年前的语言,傅致远听不懂。这次的话不像以往拥有轻柔温和的语调,似乎和初次交流使用的语言是两种体系。这种被怒骂出的语言基调是锋利切齿的,短短几个字里就有很多爆破音。
发泄出来就好……傅致远略松了一口气。
楚子沉终究是不会脱离控制太久的。
他从在博物馆开始,一路车程都在冷暴力。四九城里难得没堵车,他统共冷暴力还不到一个小时;等他进屋听完解释开始热暴力,然而热暴力时间也不足十分钟。
刚开始他几乎气的昏了头。就算是当年楚国扒下贵族外皮,不要风度不要脸的灭了他们大燕,流放了他们的王室,还是没人动燕国的宗庙半根指头。
而如今他受到的待遇倒不是半根指头——不只是半根指头!
他是把他的那些阵法天衍陪葬了,而且生前念己私德有愧,死后不欲再杀孽,墓内不设机关,这也多半是为了不使毕生心血失传,日后若有变故,望有德者居之——这有德者特么的缺德,缺老德了!
楚子沉天文地理的确都学得不错,看天象预测大势、修改大势也十分顺溜。但他还不是照样不知道地心引力,也照样不知道千年后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千年后自己的陵墓会被掘。
说到底,天道莽莽,他终究只是个凡人罢了。
只是个凡人啊,生老病死皆不由他。
管得了身前事,留得下生后名,更多的也都无法插手了。
只是葬身之地被毁,实在是——你合该如此。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楚子沉的脑海,仿佛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把他心中的怒火浇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留一点痕迹。
他逆了天道,怎么可能是一条命就能轻松抵去的。
楚子沉在现世安顿过后,曾经算过一卦。大道无边,冥冥中自有天意,即使他当年拱了章国上位,如今历史的规律也已经反乱拨正,他这才放下心来。
但纵然天道拨正了秩序,也不代表楚子沉能够逍遥法外。早早离世、陵墓被挖、让他远离自己的时代,大概都是天道给予的惩罚。
想通此节,楚子沉只觉得无法再气了。
他所在乎的已经都被剥夺走,如今已经是最坏的情形——只有当事情变得最坏的时候,才有一点点好转的生机。
说白了,此刻他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天道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做绝了,接下来就该收手了。
念及此处,楚子沉才觉得有些轻松,倒像是终于还尽了身上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