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奈川森然道:“……闭嘴!”
他连连往后倒退,忽然撒开漫天的药粉,其他人登时咳嗽起来,纷纷倒地昏了过去。灵巧闪开玹魈的剑,傅奈川一个转身,却猛地撞上独臂阎罗,一拳正中胸口。玹魈居高临下地将傅奈川踩在地上,那表情,好似在可怜什么乞丐,道:“天赋秉异又如何?勤奋上进又如何?玉叶金柯又如何?!最终还不是都会像蝼蚁一般被我碾死!!!”
傅奈川擦了擦嘴角的血,挣扎着想要起来。
玹魈鼓了鼓掌,分外兴奋地道:“本人就是喜欢看你脸上这种蝼蚁垂死挣扎的表情。”
玹魈脸色骤然y-in鸷,死死盯着傅奈川道:“本人知道你恨本人恨得要死。可你应该知道,你全家都是被你克死的!!”
突然一剑闪过,玹魈惊慌一躲,头发却还是被削了一缕下来。玹魈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傅奈川挽了个剑花,就要像玹魈刺去,玹魈连连往后爬,惊恐叫道:“都他妈快来救老子!!!!”
可其余人都中了毒昏了过去。只有寥寥几个中毒较浅的在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独臂阎罗向傅奈川冲去。傅奈川反手一挡,走位灵巧如蛇,独臂阎罗一剑探去竟未能将他抓到。一人正撑着要站起来,抬头看见这一幕,瞪大眼睛道:“这是……移花问步!!!”
傅奈川虽然没了灵脉,使不了灵剑了,可即便给他一把再普普通通不过的剑,他也能将它使出好几倍的威力来。
这时,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群玹家人执剑赶来。独臂阎罗咆哮一声便要抓傅奈川,傅奈川见势不妙,便要逃走,中了毒的人却已经有几个爬了起来,几剑拦来!
“当”的一声,来剑被尽数格开。可忽然间一人已经闪至傅奈川身后,一掌拍了上来。
竟然是在给傅奈川传输灵力!
没了灵脉,承受不住一时如此多的灵力,傅奈川嘴角边渐渐流出鲜血,感觉内脏好像在慢慢移位。他身子晃了晃,强撑着没有倒下去,回过头愤怒地道:“……你??!!!”
这一招,实在y-in险狠毒至极!
傅奈川咬牙道:“是你们逼我的!!!”
说着,他竟然真的将这股灵力转为己用了。他手中爆出一股灵力光团,便向人群炸去!
傅奈川收回剑,踉踉跄跄地向院门跑去。
“别让他跑了!!”
傅奈川一瞬间被团团围住。他已经无心也无力应战,利剑落在他的身上,也顾不上疼了,咬牙推开人群便跑,忽然,一道剑光在眼角掠起。
剧痛。
傅奈川眼前一黑,猛地摔翻在地。
他一瞬间完全慌乱了,一股未知的恐惧感与迷茫感侵袭了他的全身。好像痛感已经消失,再加上什么也看不见了,几乎是拼了命不顾一切地逃走。
他心头狂跳,慌不择路,一下子从坡上滚下去。身后脚步声与叫喊声紧追不放。傅奈川连滚打爬,嘴里吃进了泥土,突然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当即爆发出一股大力挣脱,却立刻又被抓住了。傅奈川愣在了原地,道:“……是邹衍吗??!!!”
只听得剑啸从耳边飞去,不远处一片传来倒地之声。傅奈川忽然感到腾空而起,被一把背在了背上。
是邹衍的声音:“去哪。”
傅奈川努力适应当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的环境,喘着粗气道:“去……去那座庙……”
邹衍带着他一路七弯八拐,停在了一座破庙前。
这座庙真的是很破很破了,似乎曾经还有许多香火,后来却没落了。
庙中立着一尊神像,是一个女子的形象,看上去像是一名天上的仙女。她身着彩衣,面带微笑,衣上画着鸟儿。便是彩八子。
邹衍将傅奈川放在地上,就忙着去庙里到处找稻Cao。傅奈川低着头,身子还在兀自颤抖。他低声喃喃道:“……我想回家。”
没有人会听到。
邹衍的脚步声在庙里不断响起。不一会儿,傅奈川身边便铺好了一堆稻Cao。傅奈川被扶着坐到稻Cao堆上,邹衍忽然一僵,道:“你……你的眼睛……?”
傅奈川这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哈哈道:“惊讶吗?我瞎了。”
邹衍有些颤抖,语气压抑着愤怒道:“这不好笑。”
傅奈川的笑容僵住了。
邹衍不知道怎么了,不断在庙里走来走去。他声音听起来像是气愤,又像是有些痛心,道:“我、我之前说过多少遍,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傅奈川不语。
沉默片刻,傅奈川忽然道:“难道不好么?你总是嫌我吵,今后如果你又觉得我烦了,就可以把我随便丢在一个地方,然后偷偷走开,这样我就找不到你了,也不会吵到你了。”
邹衍停下了脚步,站在傅奈川面前,看着他。
听邹衍不说话,傅奈川吐出一口气,靠在背后的神像上。邹衍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只盯着他看,眼眶有些红,咬了咬嘴唇,身子有些发抖,攥紧了拳头。
邹衍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道:“……我其实有事要说。”
傅奈川哈哈道:“真难得。说吧。”
邹衍张了张嘴,话在嗓子里过了几遍,却还是咽了回去,道:“……算了。”
傅奈川动了动手指。
邹衍道:“你还需不需要什么东西。”
傅奈川道:“火炉。”
这种天气,应该是不会需要火炉的。
但邹衍却没再问更多,转身离开了。片刻后,便回来了,手中果然提了一个火炉,将它放在傅奈川身边。道:“还有吗?”
“没有了。”
这个时候,二人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各自沉默。
傅奈川忽然没好气道:“你怎么还不走?”
邹衍沉默着看了傅奈川一眼,竟真的转身缓缓离开。
走到庙门前时,他忽然顿了顿,道:“今日一别,此生恐再难以相见。”
傅奈川愣住了。
“就此别过。”
傅奈川猛地站起道:“……邹衍!”
人已经不见了。
傅奈川连滚带爬地摸到庙门前,又踉踉跄跄走到庙外,喊道:“……邹衍!!”
他在庙外转着圈地喊道:“我只是说气话!!!我没有真的要你走!!!你回来啊!!!”
邹衍听见声音,落在远处,回头望了一眼。他攥了攥拳头,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足下一点,便真的消失了。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傅奈川愣愣地摸回庙里,坐回地上。他鼻子有些酸,忽然想哭了,分明方才被利剑刺中没有哭,眼睛被割瞎了也没有哭,可是现在,他却想哭了。
泪水和血水一并泛了上来。心中痛,身上也痛。
傅奈川一边抹着血和眼泪,一边道:“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邹衍回到家中,将鸟儿全部放走了。
他换了一把剑,最后望了这个小破屋一眼,转身离开。
十六年前的今日,魏渠邹远将军被魏渠国主崇明逼迫自刎于宫前,崇明命将邹家成年男x_ing派去做苦役,成年女x_ing充入青楼,将未成年的男女悉数杀死。民间有言,在天下动荡不安之年死去的人,其灵魂将不得安息。
而这一年,魑魅魍魉横世,四地动荡,人心惶惶……
邹衍冷着脸向宫门走去。宫门打开。侍卫道:“祁大人!”
邹衍迈入宫中。
“我要你不得安息。”
庙中,傅奈川抱着膝盖呆呆坐了一阵,忽然缓缓跪在地上,摸着神像的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