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遇见夜枭的那年我刚好十四岁,而那年他刚加入川岛,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那天阳光很明媚,院子里的樱花开了,花瓣随着风四处飘扬。我静静的跪坐在榻上熟练的为主人沏茶。
主人那时六十出头,精神思维都很好。在没事时,他总喜欢唤我替他斟茶。他品着我泡的茶,不止一次的说过:“零啊,你是我培养出最贴心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褒是贬。
川岛家族传到主人这一代,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主人不能生育,于是他收养了四个孩子:幻狐,紫川,忆秋,还有我。
幻狐是老大,我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主人说我们四人就如同他的亲生儿子一般,所以我们也要当对方是自己的亲兄弟那样对待。
我认真的点点头,那时候我很不明白,既然是亲兄弟,为什么我们从小却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孔。
后来我才明白,我们都是他培养的工具。不让我们见面,是为了防止今后可能发生的不必要冲突甚至是背叛。
今天主人似乎显得很开心,他放下茶杯后,右手手指轻轻的敲打左手手背,我知道那是心情非常好的表示。
片刻后,当我盖上茶叶罐盖子时,他看向我说道:
“零,从今往后,你们又将多一位兄弟了。”
我恭敬的抬起头看向他。
他又轻快道:“那孩子是个兵器天才,有了他,川岛家族将如虎添翼。”
我知道川岛一直对外有非常庞大的军火交易,但无法生产兵器对于川岛家族来说是一个最大的缺陷,也是制约川岛规模发展的最大障碍。
这几年,日本政府有意无意的想打压川岛家族,原因也是川岛家族没有自己的武器来源。一旦政府介入此事,断了货源,川岛家族马上就会衰落,到时候就只能任凭政府的处置。
所以,我知道这样的一个对制造武器了如指掌又肯衷心于主人的人是多重要。
屋内的老钟敲了起来,已过午后。主人每到这时都有午休的习惯,那时候他是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的。
于是我很快的将茶具清洗好,正准备起身,主人却忽然按住我的手:
“下午就别回去了。”
“那孩子今天下午就到日本了,你留下来与他见见面吧。
我诧异的看向他有些浑浊的双眼,但他却没再说什么。
于是我在本家待到了午后两点。
院子外传来几声车鸣,片刻后就有仆人进来通报。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随后木门就被推开。
进来一个少年,他穿着黑色的校服,很高很瘦,略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步伐稳健的走过我身边,然后随意的往地上一坐,盘起腿扬起头,唇角牵出笑容,用熟练的日语说道:“你就是川
岛家的老头吧。”
主人竟随着他一起笑道:
“欢迎来到日本。”
这时我才注意到夜枭隐没在刘海下的眼睛,笑起来就微眯着,像藏了无数朵庭院中那样的樱花。
其实我觉得,他的眼睛比院子里的那些樱花还要漂亮。
这样长相的人,不应该只是成为擅长制造兵器的杀手。
之后在快要结束时,主人将视线投向了我,语调平缓的传入我的耳中,他说:“以后零你就跟着夜枭吧。”
他给他取名夜枭,那是潜伏在夜色中猛兽。
因为主人从不认为我会背叛他,也因为夜枭不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不信任的产生也让我成为了他与夜枭之间的眼线。
从那天后,夜枭住在了本宅。我的生活也从每天事务所本宅自己的家,变成了本宅自己家两点一线的日子,因为主人要我教夜枭刀法。
夜枭很聪明,基本只要我演示一遍,他就能原模原样的复制出来,难怪主人不止一次的说,他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想起我刚满十四岁那年,夜枭打了把刀送我。
那刀裹在乌黑深邃的刀鞘里,握在手里却轻若无物。
他抱着手臂朝我笑:“打开看看吧。”
等我抽出刀的那一刻,光芒就似一道利箭迸射而出,璀璨的光华将我紧紧的包围。
我欣喜的握住它,就在那一刻,似乎就有了某种共鸣,它几乎与我身体融为一体。
“怎么样,喜欢吗?”
看着他微眯的眼,我无法表达心中的快乐,只能傻呆呆的使劲点头。我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这是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
从那以后,我每天依旧到本宅教他习刀,但大多的时间,他都爬上不高的屋顶,手枕在脑后,悠闲的看天。我知道他与我不同,他并不喜欢刀,却还是日日练习着。就像他并不喜欢这里,却不离开一样。
有天我忍不住好奇的问他,既然不喜欢刀法为什么还要练习。
他朝我微微一笑,单手摸上我的头顶。
“因为我更不喜欢握着枪啊。”
这算什么回答,我无语的看向他,但他却不再理我,视线转到院子里那几颗樱花树上去了。
现在已经春末,繁盛的樱花也快凋零。所以,我们平静的日子也只在四月的最后一天结束。
我们第一次搭档出任务,是一桩走私到美国的军火生意。主人相当重视,因为据说买方是相当重要的官员。
我们都很谨慎,但是还是出事了。这一批人中竟然有警察的眼线,他将我们引入了警察事先准备的陷阱中。
虽然可以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但那时我也只有十四岁,而夜枭也不过十八岁而已。面对上百人的包围,我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而夜枭却拉住了
我的手,然后朝我眨眨眼。突然一阵强大的力量将我往后扯了半步,我重重的跌入了底下装有货物的卡车后箱中。
我迅速的反应过来,他是为了掩护我。形势紧急的让我无法再做过多踌躇,等我将车开出一百时,我听见枪声。
下意识的回过头,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用枪。
一轮红日映在他脸上,肃穆又轻佻。不远处传来警笛声,我只好回过头,加速前进。
三天后,夜枭满身伤痕的回到了本宅。
清晨是我开的门,他单手撑在门栏上,满脸的疲惫,却还是带着那样轻佻的笑容。
“我回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我身上。他一直昏迷了五天五夜,连医生都说不行了,最后他竟然挣扎着醒了过来。
主人来看过夜枭一次,他退出房间后对我说,他不死,今后就将会影响整个日本军火市场。
那时我不太明白主人的意思,但不过五年,我就彻底明白了。
五年后,川岛成了亚洲最大的军火家族。但表面上川岛是最大的枪支供应商,实际上,没有夜枭,它也只会是一具空壳而已。
我一直不明白,夜枭对什么都不执着,但他为什么却对主人那么忠诚。以他的实力,其实他可以要求更多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是他的亲生哥哥。
而那个男人后来被发现死在了海边。而那之后,夜枭也离开了川岛。
他走后,我终于明白,他不走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守护在喜欢的人身旁而已。
深夜,零盖上日记本,起身,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寂静的海。翻腾的海浪声像魔鬼的嘶鸣,又像**之间的喃喃自语。
他静静的拉下眼罩,转身提起行李缓缓合上门。
随即而来的黑暗渐渐淹没了这个房间。
☆、第二十三章
楚寻事件官方终于做出了正面回答。
整件事的前应后果已经很明朗。白永飞连同EVA遭到了外界一致的唾骂,事件真相大白。那些坚持到最后楚寻的粉丝终于也扬眉吐气,至于那些临阵倒戈的,就不做更多的评价了。
当然质疑之声也还是有的。但凡事都是双刃剑,不论好的言论还是坏的言论,清者自清,坚持做好自己,最后总会有人能明白。
同时,橘子公司也趁着事件被推上最高峰时拉开电影《魂》的宣传,顺便也在这时做出对这次事件的回应。
这天在橘子公司的最高层上,出席的嘉宾有楚寻,雨宫泉,导演余之韵等剧组成员。
隔着层玻璃之后,花写墨正斜着身子靠在沙发中,右手托着杯红酒浅酌。
嘎哒,门被打开,进来的男人打扮得整整齐齐,柔顺的黑发贴在脖根,脸庞也生得很清秀。但他动作显得相当的拘谨,脸上表情也是尊敬紧张多过轻松。
听到脚步声,花写墨自然的回过头看到来人,随即露出他一贯的轻佻笑容:
“来啦。”
“嗯,是……花,花……”男人虽然看起来一把年龄了,表情还像青涩的少年一般稚嫩。
“你跟小礼一样喊我小叔就行了。”
男人表情立刻如临大敌一般:
“那,那怎么行。怎么说,你都是我……”
说着说着一双手更是紧贴着衣摆,就差直接来回搓衣角了。
花写墨看着男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虽然都发行了两张专辑,销量也很不错,面前这个就跟玻璃外那个人一样,怎么也学不会明星该有的架子。
不过,就因为这样,相反才能让他们更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中,不为外界所干扰。
花写墨狡猾一笑,拍拍身边的另一边沙发:
“来,坐吧。”
“哦。”男人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这个恋人的小叔,他一直又敬重又害怕的。所以磨蹭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贴着沙发边坐了下去。
而花写墨只是盯着玻璃之外,目不转睛的道:
“今天叫你来呢,你想让你向一位前辈学习学习。”
朝花写墨视线的方向望过去,肖白正望见端正站在无数摄像机面前的楚寻,一袭黑色的西装将他映得更加俊挺。
“楚寻,前辈?”
花写墨看着楚寻姿势优雅的握住话筒,唇角溢出几丝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微笑:
“等会好好观察吧。”遂又举起红酒抿了口:
“他可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艺人。”
虽说是电影《魂》的宣传会,但所有媒体几乎将炮轰对象指向了楚寻一人。
“除开这次的陷害事件,楚先生与这两人在私下的交往中是否也存在过节?”
楚寻轻轻摇头,只说了句:“我与两位前辈虽为同一家公司的演
员,但平日里基本只属于君子之交。”
之后就是沉默,不管记者问什么也只一概微笑回答。
几番轰炸下来,有眼尖的记者发现现场除了来了男一号男二号,但女一号却缺席了,联想到之前的绯闻,这一现象就让人想入非非了。
于是马上有人提问:
“请问之前,小林小姐与贵公司董事之间的传闻是否属实?”
楚寻淡然答:“这件事属于董事的私事,我不清楚也并没有权利说三道四。”
记者又穷追猛打:
“请问楚先生与贵公司董事真如传闻那样,是一对恋人吗?”
一直以来游刃有余淡然的楚寻,在这时居然愣住了,不如说他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又神游了!
他握着话筒,面对着闪个不停的镜头,眼神明显慢慢放空。
他这突如其来的状态,让台下的ERIC急得快抓狂:
“楚少爷啊,您这是要闹哪样啊。之前还挺好的,为啥这关键时刻就给我掉链子啊!”
有经验的记者一看楚寻这表情,就知道机会来了。
开始循序渐进的套话:
“据说在楚先生出道之前,两人就已经相识,这是真的吗?”
楚寻握着话筒的手指渐渐收紧:“我,我们……”
就在此时,一件所有人都从来没有料到的事件发生了!
突然离楚寻不远处有个披散这头发的女人冲到了台前,更恐怖的时,大家都看见她手里明晃晃的刀。
“楚寻,我要你不得好死!!”
这穿着连衣裙,披散着头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数日的女星EVA。
她朝着楚寻疯狂的挥动手臂,手里的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雪白刺眼的光芒。
“快,快!警卫!!”
“杀人,杀人了——!”
靠近楚寻三层的记者惊恐的纷纷往后躲避。
事出突然,尖叫声,EVA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整个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因为不是明星见面会,相对的是面对具有一定素质的记者群,所以防卫工作就做的比较松。
事情就发生在眨眼之前,守在门边的警卫根本就来不及冲到前台。
EVA一双苍白的手如厉鬼的尖爪一般握着刀朝楚寻砍了过来。
楚寻堪堪躲开一击,锋利的刀尖擦过他的衣角,顿时划开一道裂痕。
“我要你胜败名列,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突突的狂笑着,刀锋忽然变化了角度,直朝楚寻的左胸刺去。
“楚寻!”ERIC捂住嘴巴。
“啊!”肖白急忙回过头,却发现对面椅子上静坐的男人一脸平静。
台子太小,这一击楚寻根本无法避开。他直起身只看到EVA猩红的双眼,还有夹杂着劲风的刀光。
就在这一瞬间,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一阵清脆的声音
在大厅中回响,刀在澄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滑出几米。
楚寻喘着气半直起身子。
EVA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颤抖着抬起双手,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纸:
“我,我!……”
楚寻抬起头,这时警卫冲上来,按住EVA的双手,将她的手臂反折在身后。她放肆的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大厅里的众多记者这才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相机。
“你有什么好!不过就是摆了几个造型,就得到那么多人的拥护!你凭什么,如果不是你长得这幅皮囊,你以为他会看上你吗?!”
EVA面色狰狞,朝楚寻狠狠啐了口:
“别做梦了。”
大厅里一片静默。过了许久,只见楚寻慢慢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清淡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中,他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嚣张,那么就请在演技上放肆吧。”
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去嫉妒他人。
花写墨缓缓转过椅子,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表情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转过来。
花写墨笑笑,慢慢说:
“我知道你很想问,为什么我不去帮他。因为你知道吗。” 他摇了摇手中的红酒,垂下眼眸:
“在我眼中,他从不是弱者。因为我明白,他想要的不是保护,而是另一种……”
“过多的给予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辱没。”
他勾起唇角,目光转向玻璃窗外依旧淡然的楚寻:
“他的光芒,从来不是建立在我的基础之上,也不是任何人能代替的。”
“你跟楚寻前辈……”
“只是时机未到。”他不明白,花写墨最后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只能看着花写墨,却发现他的目光很温柔却又很悠远。
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小林秀之消失了,外界传言她是被接到国外修养去了。余之韵宣布男一号仍然是先前定下的楚寻,而女一号他竟然选了一个从来没有任何名气的女生,据说她也并不是科班出生。
总之,在剧集杀青之前,一切都是为外界保密的。
一天之后,楚寻正在家给稀饭磨指甲,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表情有点迟疑。因为他手机里就存了三个人的电话号码:花写墨,ERIC,还有晏玉。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消失了一些时间的晏玉,不过不是很重要,这位忙人也不会打他电话。
楚寻疑惑着按下键:
“楚,楚寻吗……”
对方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欢快,竟有点发抖。
“怎么了?”
“我,我……”
那边似乎喃了几声,终于带着无助与焦急:
“我,我前晚开车,不小心撞了个人。”
“现在他一直在昏迷,医生说凶多吉少。楚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寻握着手机,客厅里的钟当当响了十二声。
“你现在在哪?”
“在国大第一医院……”
“你别慌,我立刻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忙着办些事,所以更文的速度会延缓。过了这一周,会恢复到一日或两日一更~
☆、第二十四章
楚寻每次踏入国立第一医院大门的心情都很复杂。
他找到晏玉时,他正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垂着头双手捂在脸上。楚寻走近他,他显得极为狼狈,衣服湿一块干一块的粘在身上。
晏玉听见脚步声,本能的抬起头,眼底浓重的青色,证明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
“楚寻……”
“究竟怎么回事?”
晏玉来回搓了下脸,深吸口气将事情断断续续的说清楚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楚寻看向对面紧闭的病房。
“嗯。”晏玉起身,绕到楚寻前面帮他拧开病房门。
房内一片幽蓝,只听得见滴滴的仪器声音。
屋子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少年,他闭着眼睛,大半个脸被遮在氧气罩中,左边脸颊上一块青紫的擦伤。不过他露在外面的手臂非常瘦弱,似乎只要稍大的力气就能将它折断。
“楚寻,你说……他真的能醒吗?”
楚寻盯着少年左边脸颊上的淤青,眉头微皱了皱道:
“会的。”
“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先把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拉着晏玉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后道:
“听我的,先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如果他醒了,医生也自然会通知你的。”
“我……”
晏玉张张嘴,最终还是颓丧的偏过头。
“我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明明离他有那么一段距离的……”
楚寻没说话,他目光转向房门,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雨宫非将一张纸工工整整的平摊着大理石桌上。
花写墨转过椅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高脚杯,眼神随意飘过那张纸。
“要尝尝这瓶八零年的红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