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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臭小孩,又是一个陷阱,被倒挂在夏天的大树下,太阳好辣,脚不疼,头却嗡嗡嗡在疼,忍忍忍!你是师兄你
是师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鬼东西到底哪天才能玩腻这该死的狗屁游戏?
“师兄真是个大傻瓜!”边笑得东倒西歪,那个破小孩大大咧咧出现,一头乱七八糟的蓬发,眼睛转似老乌贼,皮肤赛
过黑木炭,一脸坏笑,步步靠近。
警觉心升起,手脚却受控,眼看他双手反背,就知他又起坏心!
挣扎挣扎……你给我动起来、动起来闻啸天!
可怕的小子在大太阳底下高高伸出手,突然就朝他扔过来什么——“这是师弟孝敬师兄的好东西,接着!”
冰凉凉,冷飕飕,滑腻腻——
闻啸天从床上猛地坐起,脸色发灰,他抓起水杯,咕咚咕咚大口咽了才缓过劲,每次梦见他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师弟
,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又要倒大霉了!闻啸天冷冷一笑,心想无非就是钱包掉掉,大雨浇浇,跑车撞撞,女友BAYBAY呗,
他这次完全、肯定、绝对有能力处理得了任何倒了八辈子大霉的该死状况!
假如师父不是那么好心收了那黑道老大的儿子作徒弟,他哪会被迫照顾那样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臭师弟整整三年?
闻啸天下床照镜子,果然是黑眼圈,红血丝,还有一张好似审判官一样严肃僵硬的扑克脸,他回忆起刚才的噩梦,冷飕
飕打了个抖——要不是在青春成长期的宝贵三年都被迫忍受一只猴子带来的的各种麻烦和骚扰,他怎会养成这样一张好似千
年僵尸的臭脸?他怎会到了二十四都交不到一个固定女友?“教授还没到四十吧?”还有那些多事的老护士吼巴巴地黏过来
彻底把他当作最炙手可热的钻石二婚汉!这些都怪谁啊?!
“欧阳念。”闻啸天念了遍这个名字,马上对着水池呸呸呸吐唾沫,“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光是喊这个名字就让他头
皮发麻。为了早点睡着,闻啸天花了大半夜时间打坐练功,结果直到天晓发白,他还是睁大双眼了无睡意。
早上的手术很顺利,九十岁的老太太突发性心肌梗死,闻啸天用了三小时进行搭桥,本来用不着这么久,但为了昨晚的
梦他还是刻意放慢了手术速度。结果安然无恙。除了被病人家属蹭了一袖子鼻涕眼泪,十个大夫九个洁癖,他掉头就把手术
服扔进垃圾箱。
“真不愧是国际心脏协会都邀请出国做示范的权威专家啊,对这个年纪的人实施这种大手术国内也只有闻主任医师你做
得到,闻大夫你真是我们的镇院之宝!”院长给他倒了杯茶,富态的胖脸上堆起满满笑意:“闻大夫青年英才,等我这把老
骨头退了也就只有你能撑得起我们国立第一医院了。”
“院长,我不想卷进你们随便哪个乱七八糟的派系斗争里,王副院长已经找我谈了,我跟他说过下届竞选我弃权。”闻
啸天站起来,冷酷森严的样子十分有威慑力,院长捂捂心脏,被闻啸天死气沉沉的两眼一瞪有些心悸,闻啸天拉开门,回头
又杀冷冰冰一记视线:“还有请你们不要每次换选前都找我谈话,我是看你们没别人那么烦才待在这里不动,要是再有这些
破事,您知道我除了手术对什么都没有太大耐心。”
尽管死撑着脸答应,堂堂院长的脸色已经气得发青。
闻啸天看看手表,天都快黑了,他想今天还会有什么倒霉事?自以为逃脱一劫的他已经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晚上的娱乐来
。
其实闻啸天的娱乐不仅简单,而且极端枯燥,也就是泡在他书房里的成千上万本厚书中间,亮盏灯,泡杯茶,好象吸鸦
片一样沉浸在广博无垠的医学世界里,在别人看来是极端无趣和苦闷的事情,而在他这种三岁就能给老鼠做胆囊手术的医学
天才眼里,这就是至高无上的享受。这也是他的历届女友无法容忍和习惯的地方,想想看,一个男人在做爱时突然摸着你的
左**说一句:“你心脏跳得很快,大约90下起博每分,在人类正常的做爱情况下,95次是正常值。”
闻啸天是个绝对不招男人或女人喜欢的男人。虽然他随便做个手术就能赚好多好多的钱,虽然他摘下粗框黑眼镜有张现
代人类里难得的坚强端正、轮廓分明、微微粗犷的脸,虽然当他脱下宽大的白大褂后绝对有副是男人都称羡是女人都想揩两
把油的不仅肌肉紧绷而且挺拔阳刚的好身材,但基本上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像女人一样爱干净,像闹钟一样准点上下
班,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不通人世变故,像白开水里烧的白开水一样无味无趣的男人。
尽管也风闻自己“白水男人”的恶毒称号,闻啸天依旧我行我素,大有天下人能奈我何的嚣张气焰!
2
在这一天的午夜十二点差十分钟,电话铃骤响,医院来了个紧急手术通知,闻啸天立刻如平常一样五分钟内甩上大门赶
赴医院。
结果他被护士直接引进了上午刚来过的院长办公室,除了在人前永远庄严派头的院长,沙发上还坐着两个模样精悍的陌
生男人,在打量过闻啸天后,他们向院长做了个手势,院长居然站起来就乖乖离席,临走还拍拍闻啸天肩膀,大有一切就都
交给你的豪放风度,闻啸天站在厅里,有点被人捉弄的不悦,这让他的眼睛有点发暗,但在表情上仍然纹丝不乱。
“闻大夫,很抱歉这么晚打搅你,这是一件极其机密的事,我们希望除了您和院长外,再没有人知道今晚我们来过这里
。”
闻啸天想,靠!你们当自己是国际刑警还是黑超特警!
“我们是国际刑警,直属国家政情局,专门负责打击国际贩毒和军火自私。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明——”对方迅速亮出了
两本黑色印花小本,递到闻啸天眼前,理个平头举止稳重的黑西装先开口,“我姓郑,郑长青,这是小陈,我们今天来是请
求您协助我们调查一宗毒品交易。”
闻啸天坐了下来,貌似忠良,有点木讷,面无表情,还似懂非懂,在对方两副犀利精准眼神的扫描下好像只摊在手术台
上的标本——这是一只看上去反应实在不怎么行的、恐怕只能将就将就用的标本了——郑长青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这样危险的
任务托付给这样一个对切肉可能很在行的老实大夫,他停了口,没往下说。
小陈到底年轻,立刻就接下话茬:“闻大夫,我们最近查缴了重达半吨的海洛因,总价值是三千万美金,这批毒品的来
源就是臭名昭著的意大利黑手党,近一年他们一直在跟国内行家联系,根据可靠线报,最近还将有大批毒品输入本地黑市,
闻大夫你是医生,你该能想到这些毒贩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恶果!”小陈义愤填膺,突然站起来猛一拍桌子,两眼精光四射,
直击闻啸天——
在这种审讯犯人的标准模式下,一般犯人多少都得心虚点头了吧。
——“这,关我什么事?”厚厚的玻璃镜片下,闻啸天的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每当听到什么黑道啊什么毒品啊,他就
会油然想起自己不快的青春期,这就自然把他那点不多的耐性耗光光,“等他们吸毒吸到心脏衰竭躺到我的手术台上,才轮
我出场。”
“你是不是医生啊?居然说这种话!难道为了多做场手术多挣点钱就可以教唆人们去吸毒去犯罪吗?”
小陈再拍桌子,模样神气,更显刑警厉辣果敢本色,郑长青在一边静观并不表态。
闻啸天不知道这小孩发什么神经,他一点都没觉出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是多么的冷漠无情,在他的行事作风里他只觉得他
说了他该说的,做的也都是他该做的——毒品爱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关他事吗?他还能揣把大刀杀到西西里岛去把那些种罂粟
花的老农民都砍死?吸毒过量本来不就两个死法,心脏衰竭、呼吸系统衰竭随你挑哪个?他不去做手术让那些瘾君子躺着等
死吗?
闻啸天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他伸出中指扶了下眼睛框,堂皇回答:“基本上他们死得越慢,我钱才能收得越多。”
两个警员均愕然,难以相信这么没医德的医生能成为诺贝尔医学奖亚洲区候选人!亚洲这么多国家,这么多国家里这么
多医生,这么多医生里再这么多拔尖的,这么多拔尖的里面才五个,竟然是这种比毒贩还毒的黑心狼!
这就是闻啸天的本事,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能把人气死,还不如不说!他总能像拧麻花一样把他原本想表达的意思
改头换面、彻底颠覆,比如现在这个,他心里还自以为跟两个紧张兮兮的国际刑警开了个松弛神经的小玩笑。
郑长青掏出根烟点了,叼在嘴里倒是不慌不忙跟闻啸天闲扯:“闻大夫,好象不久前你们医院出过一起医疗纠纷,当时
男家属太过激动拿刀威胁医生和一个小女孩?我听院长说情况还挺危急的。”
闻啸天的表情,一如花岗石坚不可摧,很难很难从他缺少表情变化的脸上看出他心里端倪。
“当时有位路过的大夫奋不顾身抢下了刀子,而且为了保护病人,背上还被砍了一刀,这个人,闻大夫知道是谁吧?”
姜还是老的辣,凭着当刑警这么多年的直觉,郑长青能感到面前这个活化石一样的男人不简单,他像对待老朋友,给闻
啸天递上一支烟,“闻大夫,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智勇兼备的人,他不仅要拥有高明的医术,更重要的他不觉得为别人做牺牲
是笨蛋白痴才做的傻事,这样的人太难找了;实际上,我会找到您就是因为我看到关于您的那篇报道。”
闻啸天伸出手接过了郑长青的烟,从对方没有一丝回避的坚定眼神里,闻啸天看出这是个经历过生死考验,正直正派的
男人,他欣赏这种人,而气氛才稍微随他的接烟缓和下来,闻大医师嗅了嗅烟,比狗还灵敏地嗅出:啊,原来不是自己喜欢
的牌子!弹指,就扔掉,掏出自己烟盒,“雪茄抽吗?正宗巴拿马的,最近不流行塞红包,送烟酒的倒不少。”
其实,他还是在开玩笑,纯粹是跟郑长青谈话让他觉得挺有意思。但小陈忍不下去了,站起来就去拉门,边回头喊:“
没见过你这么嚣张跋扈的医生,你以为你是大医生我们就不敢抓你了吗?我们郑科长连欧洲第一大银行的行长都抓过,多少
人花了多少钱贿赂他你见识过吗?还怕你?”
“啊——”伴着女孩子受惊的叫声和稀里哗啦的器具声,小陈在门边喊着:“小心——”
闻啸天直觉就站起出手,电光火石,不可思议,他居然稳稳捞住了三米开外垂直降落的锋利手术刀,花了不到一秒,在
刀子戳进护士脚背前一秒,他真的接住了!——他是怎么做到的?整个过程根本没人看得清,要不是闻啸天手上还抓着那把
白森森的手术刀能证明刚才真是他,打死都没人相信那修长身形转换间的凌厉利落,潇洒豪迈,任性不羁会属于“闻啸天”
这种男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如同看到武林高手使出一招移花接木还是什么移形换影一般,这个一贯以冷漠、无趣、生
硬、眼高于顶、傲慢讨厌等种种负面性格展示于众人面前的“白水男人”突然之间以其狠、准、稳的出手,在众人心里引发
剧烈震荡。
“闻大夫,我要跟您好好谈谈。”
闻啸天把手术刀放回护士收拾好的盘子里,回头一看,郑长青竟笑到露出满口白森森牙齿,颇有点猎人看到撞上枪口上
的肥兔子的错乱狂喜。
3
“罗马、米兰、圣彼得大教堂、威尼斯叹息桥、伟大的艺术家们,还缺什么?”翻着手上一叠花花绿绿的旅游手册,闻
啸天啐了口:“该死的黑手党。”闻啸天还想啐该死的罗马,该死的教堂,该死的艺术家们,最该死的还是那些破国际刑警
!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顶着大太阳走出机场还没搭上专车的两分钟时间,地中海气候特有的瓢泼大雨刹时滚滚而下,把
他浇了个透心凉,尽管是8月份的天气,但闻啸天从他仍穿长袍扎长辫的师傅那儿继承了中国传统习俗的糟粕部分,他也认为
刚落地就下雨是很不吉利的。为此,从他坐上豪华加长奔驰到奔驰驶抵目的地的长达两小时内,闻啸天一路黑着脸,任凭两
个特意为他找来的华语翻译如何殷勤,他也照旧酷到骨子一言不发,也有部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闻啸天
非常晕车。
一路风顺,全球著名华人医师,心脏学权威教授,曾创下三百八十六个心脏大、小手术,无一例死亡记录的“神医圣手
”,闻啸天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整个西西里岛谈之色变的“恩德度克”家族的门槛前,目的只有一个,拯救黑帮老大维克多
·安杰洛·菲尼克斯·恩德度克,“恩德度克”家族的大家长。
当车停在长、高各达十米以上的花岗岩大门前时,闻啸天一路上强抑下的呕吐冲动终于得以舒缓,他长舒口气,摸车门
要出去,旁边的翻译阻止了他,告诉他离主屋还有一段距离,这时,很神奇地,雕刻有鹰头的巨型石头门缓缓拉开,车子得
以徐徐进入,展现在闻啸天面前的正是西西里岛第一家族的壮丽府邸,一眼望不到边的广阔草坪和树木,每隔三分钟车距就
有一个在都市的广场中心才能看到的大型喷泉柱,各个喷泉中心的各个希腊女神像正以不同姿态随水波优美旋转,有零星别
墅远远隐藏在树木间露出别致的尖顶,层叠树翳完全遮盖住直射道路的光线,花朵芬香清新,宁静宛如天堂。
“非常美吧?”一个翻译问闻啸天,“就像一个桃花源。”
闻啸天抠着门把,太阳穴嗡嗡地振动,胃部咕咚咕咚翻江倒海,他奇怪怎么每个黑手党家族都这么**到要把房子以外
的院子圈这么大!在车行第十五分钟他终于忍无可忍,急叫司机停车,眨眼就冲出去,看中了离他最近的一棵大树,手臂撑
住了,开始弯腰“哇啦哇啦”呕吐,这时候,什么花香什么树木什么桃花源都没有吐来得重要、来得舒服。
——“中国猪。”——
闻啸天绝不是一个小气和不讲理的小男人,但在一个动辄把“仁义理智孝”挂在嘴边对他耳提面命的兰师父的十年**
下,他难免是很在意民族自尊心这项了不得的事物的,他抹了下嘴巴,胃已经吐空了,这让他心情舒缓太多,他很有精神地
挺起腰好好打量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这个异国少年,十五六岁,瘦瘦条条,一副发育不良的干瘪德性,就胳膊上还
有点精瘦肉,头发很棕,眼睛很黑,黑得好象拿漆墨点进去,鼻子特别挺,难怪了,原来是个象征侵略成瘾的鹰勾鼻,虽然
五官拆开来看都不怎么样但组合起来怎么看怎么惊人傲慢!闻啸天顿时想起他那个宝贝师弟来了!小小年纪就生出这么一副
冷漠不驯的深刻五官,以后怎么得了?你要是女的就算了,说不定还能勾起闻啸天的怜香惜玉,个子嘛,比闻啸天矮多了,
到肩膀还差点,惹不起闻啸天你就不要惹!
闻啸天对他招招手,少年看这中国人到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实在乐不可支地大笑开,嘴巴也是很刻毒地裂成薄薄两片,就
直直看着一副呆样的闻啸天再从嘴里吐出那句意大利语“中国猪”,完全把他闻啸天当成白痴死猪头!骂完就掉头手插进裤
兜,悠哉悠哉想晃走。
闻啸天把手收回来,捡起颗小石子,真的是很小很小地一颗,真的也就是很平静地朝前随随便便那么一扔,手腕动作弧
度绝不超过10度,当我们放慢动作看,闻啸天的这颗石子力道深蕴均匀,运行精准疾速,无疑是行家手里的小型暗器,它稳
健地击中了对方后背三分之一处的“风门”大穴——刹那间,离开闻啸天有七、八步远的少年扑腾倒地,随即开始捂着嘴,
剧烈干呕。
两个翻译和一名司机全从车里奔出来,惊喊着“菲尼克斯少爷!”全围上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闻啸天鞠了点路边水箱
里自动循环的蒸馏水,扑扑脸,漱漱口,再看那三个人一时半会回不来,他踱回凉快的车厢,拿出包里的世界著名刊物《教
父》研读起来。
他读得正起劲,车窗被“咚咚”叩两记,闻啸天抬起头,扶了扶黑眼镜,他看到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还敢在对他裂开嘴
大笑,两颗犬齿十分尖锐突出,闻啸天提醒自己别大意被他咬两口;这个正午,在地中海的耀眼阳光下,花香扑鼻,宁静安
详,闻啸天所面对的这个面色苍白难看、脚步不稳晃悠、刚刚中了阴招的意大利少年撑着车窗,一副要吐忍吐的死德性,正
对闻啸天的眼神凶悍狂野,好象发怒的小豹子,对他笔直地竖起中指——骂的意思是:“操你!”不管你是哪国人口,这个
词语全球通用。
闻啸天笑了,这一笑倒让那个小孩有点受惊,此笑所包含的狠辣凌虐绝不输给哪家黑帮老大,这个小孩无疑挑起了闻啸
天如死火山一样休眠的虐待**,让他极想极想踹两脚过过瘾!——闻啸天叹口长气,知道自己是忍了那恃“心脏有病”而
骄、总不能想踹就踹、总无时无刻不停不停跟自己捣蛋破坏的师弟太久!
车窗降下,闻啸天伸出一只手,骨感瘦削,指甲修剪完整,十根指尖圆润,隐隐有力,他看着那少年,那少年也看着他
,四目相交,一方怎么都看不透,一方看上去实在有些强撑,很有些短兵交接的味道。
“西西里小狗。”闻啸天用流利的意大利语数落还是颗青涩果实的小少年,看到他不由有点怀念起久不见面的顽劣小师
弟,他抓起那少年胳膊,微微使力灌进真气,少年顿时由萎顿转而一振,本来吐得发白的脸色好转开来,总算缓过劲来,却
眯起眼睛,冷冷端睨闻啸天。
其他人等看他们的菲尼克斯少爷振作起来,便拉开车门请他一起回去,少年一进去就推推闻啸天往里面去,这么宽敞的
位子他却偏要与闻啸天紧挨着坐,闻啸天研究“教父”正带劲哪管得了他,他的洁癖还好处于轻量级,犯不着谁挨他找谁麻
烦。
——“亚瑟·雷切尔·瑾·菲尼克斯·恩德度克,你给我记住了,中国人。”少年还未完全变声,嗓音尖锐,对闻啸天
念了一大串。
“这么长,记不住。”闻啸天扫少年一眼,看他眼神凶悍果然计较,八成被惯养到杀人放火都当儿戏。
“……那瑾,瑾!就一个字你总记得住吧?”
闻啸天扶了扶眼镜,发出了“嗯”的懒散音节,少年冷冷哼了声,别过脸,再不讲话,骄傲狡黠的小豹虽然年幼,但在
看不上自己的年长猎人面前也要保留自己的骄傲。
瑾吗?瑾,小孩一个——这是到了二十四都没有女人肯嫁,经常被老护士成天到晚纠缠,一时糊涂被派往西西里黑手党
做大卧底的闻啸天闻大夫对若干年后一统意大利黑帮,被无数美丽女**慕,将狠辣独断的“鹰派”推至历史顶峰并取代现
在掌控势力的“鸽派”的伟大教父阁下King的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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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老人就是维克多·安杰洛·菲尼克斯·恩德度克,闻啸天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瑾跟他老爸生得真是十分相象,特
别黑的眼,面目深刻犀利,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清楚的神态,因而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能在心脏如此衰弱随时可能停跳的情
况下也能表现得如此安详、沉静、坚定而毫不动摇,闻啸天有些头大,在这个跟马龙白兰度有的一拼的老教父炯炯有神的目
光审视下,他总算清楚了今次的任务绝不是像郑长青形容的那样简单易行,他绝对有的烦了。
老教父让所有人退下,布置得庄重典雅的室内,只留下大夫和病人。
“闻医生,我的病情你都知道了,虽然我也杀过不少人,但轮到自己要死时还是怕得要命。”老教父在观察闻啸天,闻
啸天坦然自若,维克多·安杰洛,人称”维多”,绰号“猛兽”,以狡黠善变著称,他对待奸细或叛徒一律格杀无论。
“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一些,按照你的为人做事我本不期望你能为我这种满手血腥的老头子动手术,但既然你答应了,
五百万美金是我拿来买命的费用,请您救我!”
不管你是教父还是教皇,不想死?医生就是你的上帝。可以说,闻啸天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他要成为这样的上帝。在
这样的有利条件下,闻啸天慢悠悠地点了点头,表情深沉而冷静,还带点漫不经心,完美地表现出一位医术高超、医德高尚
的世界名医的风范,他是完全可以让任何病人绝对信任的。
门轻轻地敲了两下,随即进来的是青年英俊高大,同样有一头棕发,只是眼睛是浅浅的蓝色。
“父亲,这就是闻医生吗?”青年快步走过来,一脸感激信赖的模样,如同闻啸天天天要面对的那些病患家属,他抓住
闻啸天的手,非常恳切和紧张:“请帮助我们,我们不能失去父亲!”
“我的大儿子,萨尔瓦·杰斯·菲尼克斯·恩德度克。”老人看着成长起来的儿子,舔犊深情溢于言表。“我还有一个
小儿子,你们刚刚已见过面了。”
“是的。”闻啸天随口回应,他迅速地捕捉到这位“教父”首席继承人在听到自己的小兄弟抢先自己一步时,眼里闪过
的不悦和愤懑,那绝不像他热情的话语和恳切的眼神里表现出的那样情深意重,“我弟弟就是太小,好动好玩,没给大夫惹
什么麻烦吧?”闻啸天打个哈哈应付,绝不想淌进这趟随时会送命的浑水。
“只要父亲的手术能成功,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教父的未来接班人仍然紧抓住闻啸天的手,信誓旦旦!
闻啸天把手拽回来,重重哼了一声。就算表现得再怎样恶心巴拉,在闻啸天眼里,这两人都不是好货,把别人随便杀死
的人,有什么资格轻易要求自己活下去?就算是什么狗屁教父,也就是踩着别人血肉往上爬的野兽,让他救这种人,笑死人
!——闻大夫的某种特质洁癖已经深入到精神领域,惯于不分时机、固执己见。
好在他冷哼的两位对象似乎轻信了他森严淡漠的外表,把他实实在在当成了一个只懂医不懂事的拜金人而已。
“闻大夫,只要拿到那份名单,您的任务就结束了。在这期间不要再跟我们联系,以免暴露,给您带来危险。”
“我倒无所谓,能逃就逃,现在关于你们这边的情报我也知道不少,当个双重间谍绰绰有余。”
“是吗?——没想到闻大夫是这样的人。”
沉默过后,两个男人面色俱严肃,捧着电话都慢慢一笑。
“好象自然选择,世界的每个地方哪怕黑道都有自己的生态平衡,我们这些警察与其说是在惩治永不可能抓完的罪犯,
还不如说在维系这链条的秩序,假如让链条甭断,一切秩序都将不复存在,如果我们不能抓住藏在黑手党背后的亚洲政府高
官,如果眼睁睁让他们在亚洲得手的话——闻大夫,恭喜你救死扶伤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
郑长青抬起头,中国领土的晌午,天空上太阳温煦,今天果真如天气预报上说,一派晴空万里。
“希望第一个来照顾我生意的就是你。”
闻啸天把电话掐了,抬头对着西西里夜晚的无限星空哼哼唧唧:“看那背后鬼影重重!——待我把你生擒又活剥。”
5
教堂里非常安静,彩色马赛克镶成慈悲圣母,走过底下,如同洗礼。
只他一个坐在里面祈祷,多少有些奇怪。闻啸天走过一排排座位,坐下来,跟那正在祷告的少年隔上七八个座位,望着
伟大的耶酥正在受苦。
少年默默坐在原地,凝望神子的谨慎眼神与闻啸天的晃儿郎当截然不同,闻啸天晃当够了,上下左右都撇撇扫过了,想
起来摸摸口袋还居然掏出了打火机和烟!
“闻——”由于发不出那种音,忍无可忍的少年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选择母语好直接表达:“喂,你滚出去!别在这儿
打扰我。”
“你以为——”闻啸天边攥着根烟边翘根指头比划比划上面神明:“他就你一个人的?他也爱我。”还很恶劣,又接着
比划比划自己胸口。
少年调过头,黑漆漆的眼珠子死劲瞪亵渎神灵的东方男人!“一看你那张死人脸就知道根本不会有人爱你!”
闻啸天不回应,只把烟在挺直的鼻梁底下那么一晃,鼻翼煽动,嗅嗅嗅嗅——看上去有那么一丁点可爱,虽然还是张僵
硬漠然的木头脸。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要哭了?”
“谁说的?!混蛋才哭了!”
“我刚才看见了,眼泪已经到眼睫毛了。”闻啸天把烟叼在嘴里,突然也调过头,“就这里,还赖!——”还示范着按
按自己懒洋洋的眼皮,在少年眼中简直就化身为一大头又老又呆又戴眼镜的贼狐狸!
“哼!”不理他,少年腾地站起来,“别以为我怕你,我掏出枪就能把你毙了!要不是要不是——”
闻啸天已经拿手托着腮帮,慢慢打哈欠,毫无任何美感的举动又再次印证了他又老又呆又丑的本性!少年还想再接再厉
嘲弄这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两句,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闻啸天突然笑了,在侧面的角度上眼睛眯眯的鼻子挺挺的头发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