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苏唐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上许多,他伸手抚着郁日湿透的脸颊,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好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异常满足。
「对不起……我。」心中彷佛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满腹愁绪,像湿透的头发一样纠结,解不开。
「恩公……我都知道…….就算是这麽爱我,也不用跳溪自杀啊!我知道我长得是美艳了一点,气质是潇洒了一点,脸蛋是好看了点……啊~我真是罪人啊~」苏唐洋洋得意的说,还一把将郁日推开,跑到溪边揽镜自照。
郁日坐起身来,抽搐着嘴角,冷哼一声:「我是踩到青苔滑倒。」下意识摸着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香烟全都湿透了,他烦躁地将烟扔进一旁垃圾桶里。
苏唐没有回过头,只冲着郁日挥挥小手:「别害羞~我都知道~」
「你想太多了,真的。」郁日拢着湿透的衣服,掉头走了。
直到郁日消失在溪边,苏唐立刻收起笑僵的嘴,圆亮的眼底泛着冷冽,冲着暗潮说:「别再让我发现你们在作乱,他不是你们伤得起的人。」今天要不是小蝙蝠半夜跟新认识的蝙蝠妹约会时正好看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苏唐想起刚才若是晚来一步……心头的怒气波涛不已,大有将溪底水鬼全都踏平的冲动。
恐吓的馀音未歇,苏唐又立刻变了脸,屁颠屁颠地跟在郁日身后:「恩公~等等我~」
翌日,郁日是在一阵吵杂声中清醒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苏唐指定的小熊爸爸蓝色睡衣,汲着脱鞋慢吞吞地往外走,果不其然看见吵闹的中心正是那小屁孩。
小孩穿着一身月牙色的古装长衫,衣摆袖口滚绣浅色月季花图腾,腰间系着同款腰带,丝滑乌黑的长发随着衣袂翩翩,凛然之气隐现,宛若仙人下凡。
小孩发现了郁日的目光,开心的往他的方向奔来,颠着脚尖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恩公~恩公~我好看吗?」
惟恐天下不乱的裴钱笑着解释道:「上次看到唐唐就觉得他很适合穿古装,果然合适。」
「好……好看。」郁日看迷了,僵硬的脸上却掩得密密实实:「那个……我们还事先去查案子吧!」
听到要查案子,苏唐兴奋的撩起衣摆,挽起袖子,刚才的翩翩公子,立刻成了小流氓,他还不依不饶的催促着:「走吧!快走吧!」
「这麽快就破功了……哈哈!」秦关嘻嘻哈哈地揉乱苏唐的头发,苏唐气得抡起小拳头,作势要打他。秦关立刻很没用的跑到状况外的章法医身后,冲苏唐吐舌头。
章法医全身僵硬被秦关推向苏唐,满头满脑的莫名其妙,苏唐无声的对秦关比了个杀头的姿势。
「行了!别玩了!我们走吧!」好脾气的杨轻柔声劝到。
「哼!看在杨杨的份上,放你一马。」苏唐拉着衣摆,蹦蹦跳跳往回屋换衣服的恩公身边的绕。
「你以为我怕你!」活脱脱一副狗仗人势的秦关,伸手拉着脸红得可以煎蛋的章法医说。
一行人匆匆用过简单的早餐后,来到了传说中事发地点所在的小木屋。小木屋外观与园子里其他的小木屋完全相同,格局也完全一致,从外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木屋为了因应山间起伏的地势,统一采用钢构小木屋的建筑工法,木屋离地约有一层楼高。入园的头三间,依山而建,而后三栋凭溪而立,整体而言与其他三个园区大致相同。
裴钱踏上楼梯推开雕花铜门,一具硕大深色腐朽的棺材,横艮在小客厅的正中央,怵目惊心。
「这应该没有移动过吧!」秦关拿着相机拍了几张现场照片一面问。
「没有,谁敢动这玩意,从事发之后就封起来了。」裴钱苦着脸说。想起在过年期间大档期封园导致的损失,一口老血差点没吐了出来。
章法医似乎比较习惯这种场景,木着脸,戴着塑胶手套,拨下棺材边缘一块几乎脱落的木块,放入塑胶袋中,犹豫地往刚刚剥除的地方直看。他总觉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是那里不一样。
「咦?这里头的木头怎麽跟里面的样子不太一样?好像新的一样。」苏唐无意间的一句话,点醒了章法医,章法医回想起过往几次参与的开棺验尸,有些案件缠讼超过二十馀年,棺木也不如这俱腐朽得这般厉害,外层已经彻底腐蚀,但内层却亮丽如新,该不会是用了什麽手法加速腐化?
「还有这一旁的钉孔也很新。」眼尖的郁日立刻注意到棺木边缘的封棺钉已经遗失,只留下了明晃晃的孔洞。
对棺木怀有三分畏惧的杨轻,不停的往后退,口里孩不停叨念着:「升官发财~」压根不想接近那看起来十分吓人的不祥之物。只身往后侧的窗台靠,不安的情绪溢於言表。不料,他往后退了几步,踏到了随手窗边小茶几下的绳索,脚一滑,顺势向后倒,四脚朝天往窗外摔。
「杨杨~」苏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杨轻,好不容易拉住杨轻的手,可惜冲击力道太过强大,苏唐就像是拔萝卜一般,顺势被杨轻带了出去。
郁日看着心跳一滞,他甚至还来不及抓住苏唐的衣角,两个人就这麽跌下去了。虽然此处是小木屋的一楼,可是距离地面仍有一层楼高。他跑到窗边一看,只见苏唐脸色发白,娇小的身躯紧紧护着杨轻,成了人肉气垫。幸好傻孩子还知道不能硬扛,顺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减低冲击力。
秦关头一个冲了出去,抓着小孩的手臂,焦急的东摸摸西瞧瞧:「没事吧!应该没事吧!」
紧跟在后的章法医看着秦关焦急又心疼的样子,漂亮的脸上依旧木然,只是掩不住眼底那份一闪及逝的失落。
「你没事吧!我有没有压疼你?」杨轻懊恼的看着头上顶着草的苏唐。
「幸好有这片草地,这草真厚,就算从二楼跳下来连个脚印也不会留下来。」不知死活的小孩还沾沾自喜。
启知一抬头,就对上郁日那黑如锅底的脸,看着心虚了起来。郁日伸手将杨轻拉了起来,勉强放松紧绷的脸问:「你没事吧!」
苏唐纳闷的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郁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孤拎拎的。脸上难掩失落,眼睁睁看着郁日扶着扭伤脚踝的杨轻,到一旁的石椅子上休息:「恩公……。」
第十四章 月季山庄(六)
「恩公~这是冰块,这是热毛巾,两愿望一次满足。」苏唐屁颠颠地捧着冰块来到郁日跟杨轻的面前。
郁日皱着眉,看得出来心情非常不好,他接过东西,显得十分犹豫。到底是要冰敷?还是热敷?该死,从昨天晚上开始,脑子就像倒了浆糊一样,粘呼呼地拨不开。
杨轻像是看出他的窘境,率先冲着不远处章法医的方向发问:「我都忘了脚扭伤是该热敷还是冰敷?」
章法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很严肃的回答:「热敷吧!热敷一下组织会比较快软化,需要我帮忙吗?有人跟我反应过我按摩技术很好!」上扬的眼角带着淡淡笑意。
「那……那就先热敷吧!」杨轻随手扯过郁日手上的毛巾,他是真心一点也不想知道章法医平时都软化什麽组织。而且,到底是谁跟他反应他按摩技术很好的!
郁日脱下杨轻的鞋袜,将热毛巾覆了上去,宽大的手掌隔着毛巾轻轻按压,瞬间全身血液全往脚踝处集中,犹如火烧火燎。
杨轻红着脸,尴尬的抓抓头,对着同样关切的苏唐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摔疼了吧!」
「啥?」苏唐楞了一下,谁让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郁日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虽然知道恩公是在帮他按摩……可怎麽看着这麽别扭:「不疼,恩公说我的皮是不锈钢做的,特厚。」
苏唐傻呼呼的回答,逗得大家全都笑了,瞬间化解了现场紧张的气氛。
「真没事?转一圈给哥看看。」秦关还是老不放心,揪着苏唐胳膊检查了一番。
这回轮到郁日眼皮子不畅快了,看着秦关在苏唐身上移动的手,犹如针扎。
「还真没有受伤,这草是什麽东西做的,这麽柔软。」秦关纳闷地踱了两脚,底下的仅翠绿,还十分密实有弹性,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等等!」郁日看着毫无践踏痕迹的草地,心底忽然浮现一股强烈的违合感,嘀咕:「没有脚印?」急匆匆跑回苏唐刚刚跌落之处,同样没有任何痕迹。他跑进屋里取了一脸盆的水,泼洒在地上,扯过秦关说:「跳。」
「什麽?」秦关不明所以的蹦了两下,裴钱见状立刻明白了郁日的意思:「即使雨天也不会留下痕迹,所以第二份证词有很大的问题。」
「我认为他只是没有完全说实话而已。」章法医就事论事,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先不说这个,光是这麽大的棺材要如何从外面搬进来?有没有可能是利用了推车或滑轮等装置?」秦关思考着所有可能性。
裴钱的鹰眼又沉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讥讽:「您认为如此庞大的棺材,有可能完全都没有人看见吗?这个园子里所有的房间可是天天都全部客满。」
「嘿嘿!看来可能性不大!」秦关咧开大白牙,憨憨地笑了笑。
苏唐半眯着眼,指尖比出一个方框,他歪着脑袋比画着,视线的终点落在远方的下斜坡上:「你们看!水流的方向!水居然往高处流?喔!我的天啊!我又开始相信上帝了。」
众人一经提醒全都啧啧称奇,虽然水流平缓,但顺着波光仍然可以发现,水是由远处的下斜坡,一路往郁日他们所在的缓高坡流动的,连身为山庄老板的裴钱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怎麽会这样呢?」杨轻将下滑冰块放回肿胀的脚踝,惊讶不已。
一直缩在苏唐围巾里补眠的小蝙蝠勉强回神来说:「溪底的坡度跟沿岸的坡度不一样,这只是利用了人类的视觉差。至於我们蝙蝠用的是声纳雷达,自然可以一眼看穿。」
「你说得对耶!」苏唐沿着溪岸跑了一小段,果真如此。他开心的赞扬小蝙蝠:「没想到你的雷达,除了找出柜子里的点心之外,居然有其他用处。」
这是称赞吗?小蝙蝠不置可否,在苏唐脖子上蹭了蹭,找了一个好位子,开开心心的继续补眠。苏唐则兴奋的将原理解释给大家听,苏唐意外在章法医的眼中看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佩服,有警戒,还有浅浅的欣羡。
突然,眼尖的苏唐在溪边发现了几块被搬动过的石块,原本一片青苔附着的溪底,顿时坑坑洞洞,活像癞痢头。坑洞有大有小,从外观上看不出有什麽规则。
阳光渐渐热了起来,秦关跟章法医又回到屋内针对那具棺材进行采证。裴钱开着高尔夫球车,送杨轻到医务室擦药。
只剩下郁日站在溪畔陷入了长考,钱鬼说的不错,要让棺材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之下运进来,难度实在很高。而且,大费周章将这个棺材搬进来的用意又是什麽呢?
阳光下,苏唐双手交握在身后,平稳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上仍那身古装,只是脖子上多了条御寒的围巾。阳光透过发稍洒在地上,小巧细致的鼻子有着浅浅的阴影,嘴唇有些苍白,大概昨晚也没睡好吧!
「小心!」一道银光闪过,一直在胡思乱想的郁日,警觉得看见了苏唐的心脏位置,多了一个狙击用的红点。
苏唐还不明所以,只感到颈子上一阵热热辣辣的,蓦地被郁日扑到在地。他望进郁日惊诧地的眼眸当中,脸色苍白找不出一丝血色。张大嘴,艰难地用唇型吐出几个字:「将自己掩护好!」
出事了!苏唐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差点被枪杀的小蝙蝠,吓得飞到树上躲起来。郁日没敢动,只是瞪着远处翠绿的山林,一片平静,看来对方可能也发现任务出现了阻碍。
郁日心疼的抚着苏唐颈子上明显的血痕,脑子一热,将手探入平时挂配枪的地方,却摸了个空,这才懊恼的想起,非出勤的时间,身上是不会有配枪的。
「该死!」郁日低声咒骂,全身紧绷,四下戒备。
「恩公!」苏唐瞪大了眼,放低音量轻唤了声。郁日没有答话,仍是警备的看着四周,身体哆嗦个不停,压在他身上的心跳,剧烈鼓动。平素整齐的发丝散乱的垂了下来。闭着眼,无声的喘气。
「恩公!」苏唐拥紧了身上这个男人,他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才会让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子,害怕成这样。但苏唐知道这都是为了他。
两人又在大石头后面躲了好一阵子,直到钱鬼和几个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回来,郁日才急急忙忙抱着苏唐往医务室里冲。
「你说你们刚才遭到狙击?」裴钱的脸沉得更深了,阴狠的眼中暴戾一闪即逝。
苏唐歪着脑袋,露出脖子让随后赶到的章法医擦药,左手抓着道家符籙,右手抱着佛经,笑着说:「谁还有护身符,还是十字架什麽的,赶快贡献出来吧!」
「看来对方是有针对性的,裴钱在这里这麽久了,也没发生什麽意外。只是为什麽要针对苏唐呢?」秦关听说苏唐差点中枪,心头气愤难平。
章法医倒是镇定,安慰道:「别担心,狙击手现场会留有射击残留物,经过检验有机会可以查明。」
秦关紧接着说:「我可以请我的同事来进行弹道模拟。」
郁日面向窗外抽着烟,显得焦躁不安,秦关跟他认识这麽久,合作过好几起案件也不见郁日如此烦躁:「不是。」郁日提高音调。
「不是什麽?」杨轻关切的问。
「他们不只针对苏唐,至少还有我!」郁日将菸头在烟灰缸里按熄,闭上眼睛说:「昨晚我差点跌入溪水中被淹死。」气息平稳才睁开眼睛。
「你不是踩到青苔?」苏唐疑惑的说,虽然他很想开玩笑说恩公是为了他跳溪的,不过显然,现在的郁日很焦躁。
「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可是我刚刚意外发现,我昨晚所站立的位置根本没有碰到水,为何地下的石头却是青苔满布?而适才那条小溪的溪底,却突兀的被搬走好几块湿滑的溪底石?」郁日顿了一下:「而且我昨晚觉得有力量在拉扯我的脚。」
「那我们会不会很危险?」苏唐这回真开始紧张了,难道昨晚那不是水鬼?而是真人?苏唐觉得自己的脑袋越发糊涂了。
第十四章 月季山庄(七)
裴钱伸手接过水杯,正要端到嘴边,突然激烈的咳嗽起来,一个没拿稳,水杯从指尖滑落,重重摔在地板上,应声碎裂。
「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快拿张红纸来包起来,等初五过后再拿出去丢。」苏唐换下了一身惹眼的古装,改穿一件茶色的圆领毛衣,样式有点旧,不过保养的很好。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还骚包的在领口处用纱布系了个大蝴蝶结。
「迷信。」裴钱这辈子除了自己就没信过什麽神,态度一派轻松,可苏唐却在他的嘴角看到一丝不安。裴钱弯下腰,拿起小扫帚乖乖地收拾残局。
有意思!看来裴钱似乎也隐瞒着什麽。苏唐一面想,一面伸出手指敲敲手上的玻璃杯。
杨轻看着成死鱼状摊倒在沙发上的苏唐,眼神有些复杂。久未穿着的毛衣,带着一股樟脑的味道,苏唐皱着眉头扯开领口,似乎有意将毛衣脱掉。还没来得及脱,就被眼明手快的郁日给阻止了。
「不准脱。」郁日的情绪不是很好,话中带了一股冷冽。即便如此,他在苏唐面前还是展现了极大的耐心。
「哼!」苏唐瘪瘪嘴,却也没有再试图脱掉那件茶色毛衣。
杨轻极力想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电脑萤幕,脑中却清楚的浮现,举凡有重要的事情,例如郁日参加警官考试那天,裴钱、李景还有自己参加大学联考当天,郁日都会穿着这件茶色毛衣。
阿日说这件衣服是妈妈织给爸爸的,来不及送出去的衣服成了阿日最珍惜的东西,他相信他的妈妈会保佑他一切顺利。
这件衣服居然穿在苏唐的身上,代表了两个意思,第一个,现在的状况很糟,可能比预期的还要糟糕。第二,郁日真的很疼爱苏唐。
不管是那个原因,也许两个都有,似乎都不是什麽好消息呢!杨轻自嘲的想。
离开医务室之后,所有人就聚集到裴钱在山庄里居住的小别墅里。美其名是方便讨论案情,其实是害怕落单遭受袭击。
「嘿嘿!大家要不要来看看电视什麽,轻松一下。」客厅的气氛很凝重,裴钱试着缓和。话音就就是沈入了海底,无声无息。他无奈的耸耸肩,对着一直打量着他的苏唐,充满邪气地笑了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报表。
杨轻像是发现了什麽,惊叫出声:「你们快来看!」待众人聚到他身后时,他指着电脑萤幕说:「你们看,这是我根据监视录影机所拍到的画面,拼接而成的。」
苏唐看见自己正站在大石头,衣袂飘飘,很是好看,傻里傻气的说:「能把这张图截下来给我吗?我觉得拍得很好。」无理头的发言遭到了众人鄙视,气得他直哼哼。
「子弹是从苏唐的颈子上擦过去,当时唐唐正站在大石头上。」杨轻顿了一下:「所以以这个高度对过去,正好是一大片树林,放大之后可以看到,这里,有一个人影。」杨轻移动鼠标,将模糊的人影放大。画面中央是一个戴着京剧大花脸脸谱面具的人。」
「这脸谱……。」裴钱好像想到了什麽。
「没错,这脸谱不是一般的脸谱,而是最近当红的舞蹈团体演出时所配戴的。」杨轻点开剧照让大家进行比对。
「是一样没错,可大花脸的画法不都一样吗?这也不能证明什麽。」秦关喜悦的心情立刻陷入谷底,纳闷的说。
章法医突然发言,脸上还带着一丝可疑的……兴奋?他说:「不一样,这脸谱其实不是大花脸,而是舞团请师父重新设计的。」
苏唐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章法医,还记得郁日上回专程带他去看芭蕾舞剧,为了不让他觉得枯燥还特别选了「胡桃钳王子」,没想到小孩从开始睡到结束,每一幕结束时小孩还不忘醒来鼓鼓掌……从那天起,郁日再也没提过要去看表演了。
「可这舞团跟目前掌握的线索连结不上。」苏唐好心的提醒大家,大家的情绪又跌回谷底。
一直没说话的郁日站了起来,走到小吧台,看着透着微光的鱼缸吸烟。心情一落千丈,想到了胶着的案情,想到了所剩无几的时间,想到了苏唐,想到了苏唐的伤,心又裂开一个口子,无人能够填补。
沉默了半晌,郁日对着同样坐在吧台边的裴钱说:「我想请侦查队协助。」
裴钱阴阴的笑了,面部表情也些僵硬:「有什麽案子能难得倒大哥,现在不过是不小心中了奸人的小把戏。」
「我-」郁日还没来得及说。
突然,裴钱的电话响了,他走进一旁充当办公室的小房间讲电话。裴钱的生意似乎真做得不错,两部手机挂腰上,成天嘻嘻哈哈的陪着笑,谁看得都得替他累。
谈话陷入了瓶颈,郁日明白裴钱的顾虑,要是让媒体知道有人在月季山庄被袭击,那这间山庄几乎可以直接歇业了。郁日也知道,裴钱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母亲的遗物绝不是说扔就可以扔的。
苏唐笑着接过管家先生刚炸好的起司牛肉卷,对着倒挂在窗沿,正跟刚认识的小女朋友谈情说爱的小蝙蝠,使了个眼色。对於被打断,小蝙蝠很是不悦,但还是默契的偷偷潜入了裴钱所在的房间。
苏唐拿出一台看起来像是普通mp3的白色机器,带上耳机,拿起牛肉卷,窝进角落的懒骨头沙发,翘着小脚,悠哉地等着小蝙蝠将『频道』调整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暴发户到底隐瞒了什麽?
一个疑似小蝙蝠迎面撞上玻璃的巨大声响之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清楚的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什麽!你说你不知道,你发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啧啧!看来裴钱似乎气得不清呢!苏唐有点幸灾乐祸,谁让他的脖子上给人开了一道口子。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可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你别以为你是我爸爸我就会怕你。」原来是传说中的令尊大人啊!真是久仰了。苏唐一口咬掉了半根牛肉卷,不得不说小别墅里,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老管家,做菜手艺还是很好的。
「你说什麽?第二个人也死了……被天上掉下来的一捆冥纸砸死了。」裴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声音顿时被抽乾了,显得分外嘶哑。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子,气氛凝重,好一会裴钱才又开口说:「你别哭……我会保护你的。」
再次陷入了短暂地沉默「先这样吧!让我想一想!」裴钱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当年……你有想过来接我回去吗?」
苏唐隐隐听到了裴钱父亲激动的声音,却听不见内容,他突然有些庆幸这台从判官手中买来的二手货不是那麽灵光,因为有些谎话他并不想听到。
「哈哈!」裴钱苦笑:「谢谢你曾想过来接我,即使是假的我也很高兴,真的。」
苏唐推掉了老管家递来的加了苹果果酱的热红茶,他想里头的那个人似乎更需要。
就在这个时候,正用电脑处理今天在现场的棺材照片的秦关,活像吞了三斤炸药似的跳了起来,惊恐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他颤抖的指着电脑萤幕里的放大的棺木照片,棺盖的内侧居然刻了一段文字。字迹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印子,倒有几分像是用指甲一字一字刻上去的。
杨轻飞快地接手电脑,经过处理后,众人惊讶地看到了这段话:
「我静静躺在里面,感受生命一点点的流逝。板缝透出一道光带,木屑同着尘埃的缓缓飘动,彷若静止的世界只有断断续续的诵经声。
咳嗽持续着,仅存的氧气扼住了我的喉咙。但我还没死,至少在我被埋入棺材之前,我还活着。
我试着挣扎吼叫,却都没有回应,我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相信他将永远活在恐惧当中,不得安宁。」
客厅又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章法医恍然大悟的说:「难道是为了要掩盖掉字迹,所以棺材才只有表层腐朽的特别厉害吗?」
「啊!我知道棺材是怎麽运进来的了。」苏唐看着放大的棺木照片兴奋的说。
第十五章 月季山庄(八)
「不可能!」郁日一口否定苏唐的推理,让苏唐散发着光芒的小脸一下子暗了下来。
「我觉得倒是挺有可能的!」秦关不忍苏唐失望,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表达了他对苏唐的支持。章法医没作声,可是清秀的眉头,蒙上了一灰。
「是吧!是吧!就你最懂我!」苏唐暗沉的脸随着他的笑容绽开了,就像是透出乌云的明月。
郁日没搭理他们,就事论事的说:「理论上说来可能,但实际上却是很难执行。」他烦躁地拿出一根烟,正要点火时,被苏唐一把抢下。苏唐眯着眼,挑起郁日的下巴,充满危险性地盯着他看。
郁日拨开苏唐的手:「你说棺材是用水运来的,顺着溪流而来,为了防水,可能还在外面包裹了垃圾袋或塑胶袋?」
「是啊!这有什麽问题吗?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啊!」虽然用垃圾袋将棺材包起来,是挺好笑的,不过这样一来棺木就不会浸水,苏唐心想。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我不能否认。深夜里溪边很暗,确实很不容易被人发现,你还很细心的推算出当天正是月圆夜,理论上确实可行。」郁日点头称道,顿了一下接着说:「根据你的推论,只有要两个以上的人一起,依照自古流传下来的用麻绳和横杠搬运棺木的方法,将棺木搬进房中布置好即可。」
「上个月王伯过世时,入殓当天,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我……试了一下,绝对是可行的。」苏唐在接收到郁日比寒霜还要令人胆寒眼神后,声儿也越发小了。
「不管是在钢梁上安上夹臂式吊夹,还是装上滑轮,抑或如你所说的让人直接搬进去,都是有可能的。」郁日对着苏唐说。
郁日举起两根手头:「只是还有两件事,你没有解决。第一,是我刚刚有查过了,当天晚上下着大雨,而且乌云密布没有月光,若他们自己准备光源,会很容易被注意到。
第二,棺木根本进不去,因为小木屋为了让游客可以看到更美丽的景色特意加大了密闭的强化玻璃窗,因此门就比一般状况来得小,连完全敞开都有问题,所以这具棺材不论横着竖着躺着,要直接搬进去都几乎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棺才有可能一开始就在屋子里面。」杨轻立刻明白了郁日的意思。
郁日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电脑旁,指着一张照说:「你们看这张照片,从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刚才听唐唐的推理才恍然大悟。」照片上并排着几栋小木屋,是从较远的地方,向着里面拍摄的。这张照片很平常,看不出有什麽不对劲,苏唐心想,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名侦探的头衔可能要拱手让人了,於是他看得份外认真。
半晌,苏唐忽然惊叫:「高度。」兴奋的抓着郁日身上的白色圆领毛线衫。
秦关这才反应过来:「对,以地势而言,第五栋小屋位於山坡的最高点,而最里面那栋小屋理论上应该比第五栋矮,可是两栋屋子却是一样高……?」
「夹层!」章法医有些懊脑,这麽常见的手法,居然没有想到,采证时也没有进行屋内面积的测量,实在是越混越回去了,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些不甘心。
此时,推开小房门走出来的裴钱,十分满意的拍拍手,嘴角微挑,又是那副谄媚的奸臣样:「看来我们的大侦探已经有了突破了呢!」眼尖的苏唐却在鹰眼底下看到了未乾的泪痕。
「终於上传了,你们看,这是那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最有经验的章法医立刻凑上去看。不到三十秒,他秀气的眉毛立刻炸开了:「这是什麽东西?尸体描述那栏居然是空的,死因也只写着溺水。最基本的肺部积水状况,尸体僵硬程度,死亡时间,身上有无可疑痕迹全都没有写,这样的报告居然能通过?」
「简单来说这份报告完全没有用。」本以为能够提供一些新的资讯,苏唐不免有些泄气。
秦关苦笑:「靠,你们看附件照片,居然是零。这到底是那间派出所做的报告,偷工减料到这个程度,全该记过降职。」他十分气愤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