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临安用背合上自己房间的门,把世界关在了门外。
他靠在世界的背后,缓缓坐下,指尖陷进了掌心。
在由尖锐变得钝感的疼痛中,他依稀想起有人轻轻划过他的掌心,握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划过。
舒临安坐在门背后,对面的窗帘一直没有拉开,但光线还是逐渐变暗。中间他起身过一次,在书桌抽屉里拿出折刀。因为脑中的混乱不停地搅动,如果他不保持清醒和一点必要的空白,他就失去手心的触感了。
窗帘后完全没有光的时候,门铃叮叮咚咚地响了好几声,可舒临安好像没听见一样。
他听见了,但不知道是听见了门铃,还是又一个轻快的幻觉。
他手里还松松地拎着那把小刀,腿上的伤痕有的已经开始结痂,有的还渗着血。
门铃声终于低下去,可舒临安耳中还自顾自地回荡着变了调的铃声。那声音或许通向另一个世界,自己或许对那里抱有说不清的期待。但也是他不敢明明白白前去一窥的期待。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耳中的铃声。舒临安抬起头,手机在半米远的地上亮起荧荧的光,震了两下,又暗了下去。
舒临安看了一会儿,伸长腿把手机勾了过来,一条未读信息显示在屏幕上端。
“临安,在家吗?”
舒临安点开那条消息,手指在这句话上停留着,却久久没有移到打字框。
他就这么拿着手机,直到手都有点酸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窗外的天色已近全黑,舒临安有点想把窗帘拉开。刚挪了挪脚,手机又一震,舒临安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眨了眨眼。
“我买了烧卖和姜撞n_ai,还有其他的。”
又一条消息。手机的震动与门铃同时响起。
“我在你家门口。”
舒临安攥起手机。被关在门外的世界借着短信从门底溜了进来。
舒临安还想犹豫一下,想在门把手上试探一下,想在门外的峡谷前踟蹰一下。
但是对方说在他家门口。他不忍心让他等。
舒临安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拢了下睡袍的衣领,把小刀踢进床下,走过长长的暗影密布的走廊,走到了门前。
路灯的光从面前人的身后照进来,照亮了门前的一小方地。
靳北踏进来,望着一片漆黑的房子皱了皱眉。他今天一天都在警局跟着何琛查舒平远的背景,对方查舒平远,他查柯谭梦,云天不夜城的近况他不清楚,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找他叔叔。为了……
“吃饭了吗?”他看向舒临安,黑暗中舒临安的脸被路灯照成暖橙色,眼神有些茫然,睁大了看着他。
舒临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昨天中午……”
“一天没吃东西?”靳北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又朝前走了一步,关上门,打开厅里的灯。一下亮起来的环境让舒临安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觑了下靳北的神色,答:“吃了饼干……”。
靳北忽然看到了什么,眉头紧皱起来。他把手里的袋子放到玄关的柜子上,蹲下来,左手扣住了舒临安的膝弯。
舒临安一愣,这才想到刚才自己没换睡袍,只到膝盖下面一点的睡袍下摆没能遮住腿上的伤口,那些或长或短的刀痕在白皙的小腿上分外醒目。
“唔……”舒临安想往后退,但靳北牢牢地扣住他的腿,掀开睡袍的下摆,确认了那些伤只在小腿上,才稍稍地松了口气。他抬头盯着舒临安:“怎么弄的?”
“不小心划到了……”舒临安望着地面,小声说。
靳北挑眉,明显不信:“在哪划的?”
舒临安盯着地面,没回答。
靳北叹了口气,小心地碰了碰伤口边缘,手指的触感让舒临安躲了一下,靳北连忙抬头:“疼?”
“没有……”
刀伤挺多,但不是很深,有的已经结痂。靳北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先吃饭。”他环顾一片混乱的客厅,“一会儿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舒临安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到厨房门口。
“不用?那你怎么住?住我家吗?”
舒临安本想说我自己随便收拾一下就行了,但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愣住了。
靳北在厨房的狼藉中拎出了几个盘子和碗,放到水龙头下冲着,哗哗的水声盖住了舒临安的回答。他没听见舒临安说,好啊。
靳北倒出两碗粥,一碗姜撞n_ai、一碟烧卖、一碟鱼饼,端到餐桌上:“随便买了点。”
“这么多啊。”
“一天没吃饭,不饿吗?”等饮水机的水开了,靳北又倒了杯水,放到舒临安面前。
“不饿。”舒临安看着他,眼神终于从刚才的茫然里回过神来,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
靳北白了他一眼:“不饿也得吃完。”
舒临安舀了一勺粥,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好像让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压下了脑中的嘈杂。
他一勺一勺吃着,头脑里难得没有任何东西打扰,只有一片不知何时开始与结束的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吃饭,不饿吗?”
“没有评论和收藏,超级饿QAQ。”
第17章 第17章
一碗粥刚见底,一碟烧卖就被推到了面前。舒临安抬头,靳北看着他,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再吃点。”
“嗯……”舒临安看着满满的碟子,犹豫地抬头,“我饱了。”
“不要紧,慢慢吃。”
“……”
舒临安拿起筷子,筷子尖在碗里蹭了蹭,靳北就直接夹起一块烧卖送到了舒临安嘴边。
舒临安愣了一下,视线从靳北的脸滑到眼前的烧卖,低头咬了一口,往后退了退。
靳北也不坚持,收回筷子,自己吃掉了剩下的一半。
紧接着他又夹起了一块鱼饼,送过来。
舒临安:“……”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我都没开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间隙,舒临安问。
“在家怎么不开灯?”靳北瞧向他。
舒临安低下头,低声自言自语:“因为知道我没什么地方可去吧……”
“说什么呢?”靳北手伸过餐桌,揉了揉他的头发。
等桌上的碗碟都空了,靳北去厨房洗了碗筷,回来看到舒临安坐在原地,低着头。
莫名觉得像等人捡回去的小猫。
脑补舒临安长猫耳的样子,靳北忍不住笑了。
他过去把人拽起来:“到沙发上去,家里有药吗?帮你给伤口消消毒。”
“不用了……”舒临安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是很想让靳北碰那些伤口,害怕他问是怎么来的。
靳北面色严肃地看着他,有些生气。舒临安想,对方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即使是他生日那天晚上,在湖边也没有。
“怎么什么都不用?”
“……”
“家里没有药的话,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
“……有。”舒临安妥协道。
靳北把碘伏、生理盐水、镊子、棉球和纱布在茶几上依次排开,拉过舒临安的小腿,搭到茶几上,在下面放上垃圾桶,自己坐到沙发边缘:“药箱还挺全的。日期也很新。”
舒临安希望他不会有什么猜测。
“经常受伤?”
舒临安摇头。
靳北盯着他。
舒临安咬了咬嘴唇:“不经常……”
看着面前人垂着的视线,靳北不再问,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用生理盐水冲洗那些伤口,然后用棉球蘸了碘伏,在伤口边缘小心地擦拭。
“疼吗?”
“不疼。”棉球擦上去凉凉的,像是流动的清泉。
“受伤的时候疼吗?”
“有……一点吧。”舒临安迟疑地说,他瞟着靳北,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疼还是不疼。
靳北仔细地拿纱布缠好伤口,留出了透气的缝隙。两条腿上的伤口都处理完了,靳北收好药箱,回到舒临安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舒临安被他看得十分忐忑,开口道:“现在不疼了。”
“……”
“一点都不。”
“……”
“你上药技术特别好。”
靳北被对方逗笑了。他敛起笑容,问:“你爸可能还要在警局待一阵,你家……除了你还有人吗?”
舒临安摇头。
“保姆呢?”
“不想要。”舒临安顿了顿,“而且她们应该也不想在嫌疑人的家里工作吧。”
“不要我帮忙?”靳北扬了扬头,指着一片混乱的客厅。
舒临安抿了抿唇。对他来说,自己住的话,这里什么样子他都不在乎。即使把房间收整好,他也没法收整好自己的脑中的混乱。
虽然自从对方来了,那些混乱就在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