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本文纯属恶搞,轻轻松松博大家一笑而已。不必与江山正文一一对照。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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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巧洁白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打着旋儿,被北风吹得轻摇款摆,便像几千几万只玉蝴蝶在空中飞舞,明黄琉璃瓦的屋顶已覆了一层厚厚的雪绒子,少了几分王气,倒多了几分典雅。
各个宫里都挑出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特意辟出的一处梅林也恰恰开了,透明的冰晶沾在艳红的梅花瓣上,煞是惹人怜爱。
檐下的护卫穿着大毛军衣,个个站得跟钉子似的。空地上,太监们已铲出一条道儿来,两旁堆砌的雪极尽巧思,弄出各种各样的雪人儿,白白胖胖,憨厚可爱。一些宫女太监另外拿了一些瓮子储雪,预备来年**煎茶。虽然一片忙碌,但没人发出一点儿声响。
因皇帝特意吩咐了要赏梅花,长毛绒般的雪地上 一个脚印也没有,松松软软的,上面还铺了一层落梅,白雪红梅,煞是动人。
宫外隐隐传来几声爆竹声,夹着小孩子的欢笑,不知怎生热闹了。宫里却是到了晚上才准燃放爆竹。往来命妇穿着极尽华丽,眼里眉梢止不住流出喜气。虽然宫里宫外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但一样的欢欣雀跃,一样的喜气融融。
对于凝贵妃来说,这个新年有着别样的意味。
她前几天刚刚生产完,身子还虚着,只是歪在太迎枕上,笑吟吟的和前来道贺的命妇说话。
支撑了一会儿,已觉得有些倦了,刚抬一抬手,侍奉在一边的荷露已捧了一个银瓶过来,在白玉茶碗上注满了,一边嘤嘤燕语,“娘娘刚生产完,身子还弱着,奴婢听御医说要少进缓补,用红糖兑上奶子,慢慢儿调理就好了。偏偏奶子又有一股怪味儿,莫说娘娘,便是奴婢闻着也不舒服。后来想出一个法子,用上等新鲜的茶叶,和奶子一块儿泡了,茶叶的清香盖住了奶子的怪味儿,又在里面加了红枣,奴婢尝了一口,觉得还好。娘娘你尝一口,觉得受用不受用?”
凝贵妃尝了一口,不像别的太监捧上来的那样滚烫得闹心,而是温温的,满口清香,甜丝丝,口感极好。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宜亲王妃已双掌一击,脆声道:“好伶俐的丫头,娘娘您的模样儿比九天仙女还好看,这宫里的女孩子们想是沾了您的仙气,个个跟菩萨面前捧瓶的玉女似的”,侧了头细细看那荷露,“啧啧,这孩子才十岁大吧!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看这眉眼,看这嘴唇儿,指不定将来还出落得怎生俊俏呢!”
凝贵妃听她满口奉承话,肚中暗笑,却笑微微的道:“我是在辛者库那里见到她的。那些势力太监没来由的作践人,我看不过眼,便把她要到我宫里。说来也是缘分,这宫里比她资格老的宫女比比皆是,偏偏没有一个能像她这么让我省心的。这人与人啊,也得讲究个缘分。”
“那可不是”,宰相夫人搓着巾帕子,抿着嘴唇儿笑道:“凡事都讲究个缘分。前些日子若明夫人跟我提起要到西山送子观音庙去拜拜,还问我要不要跟娘娘知会一声,给您带个符水签儿什么的。我当时就回了,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难道还会指望这些神神道道?话刚稍停,娘娘便有了喜脉。前几天还产下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八斤重呢!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若明夫人有这个心,我是要谢她的”,凝贵妃抿抿蓬松的鬓边,懒懒的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小鬼头可差点要了我的命,足足折腾了一天才不依不饶的出来。我算是被吓怕了。”口中虽这么说,眼里却带着初为人母的骄傲。
本来这些命妇进宫,一是为了向凝贵妃道贺,二是要看看刚出生的宝贝儿。听凝贵妃这么一说,更是一迭声的摧着要看宝宝。
凝贵妃拗不过,只得命奶妈子抱了出来。口里笑道:“各位姐姐小声点儿,好容易才哄得他睡了,要再吵醒了,这个混世魔王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儿呢!我也不怕众位姐姐笑话,自他出生后,我这宫里再没有过安生日子。”
这时两三个奶妈子拥着小文晟出来了。小文晟全身裹在绫罗襁褓里。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小脸蛋儿粉嫩粉嫩,红红的小嘴儿水润水润的,不时抿一下,正做着好梦。
众人凑到宝宝跟前,见他一副粉团团的模样,心中爱煞。便伸个指头碰碰他的小脸蛋。小文晟正睡得香,两道极淡极淡的小眉毛微微一皱,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娘娘真是说笑了”,宜亲王妃低声笑道:“这么惹人疼的宝贝儿,怎么会像个混世魔王?你看他这模样、这眉眼,活脱脱跟年画上的小哪吒似的,爱都爱不过来。我那几个儿子,刚丁点儿大就懂得上房掀瓦,到处和人打架,天天弄得跟个泥猴儿似的。照我说,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才是混世魔王。”
凝贵妃命奶妈子将小文晟抱了进去,“男孩子嘛,都是这样的。有些野性才好。像我那弟弟,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还不是整日价的和人厮杀,才回京不到一年又要出去了,每次见他出征我都是提心吊胆的。”
宜亲王妃顺着她的话道:“那可不是,刀剑可不长眼睛,万一怎么了那就不好说了。娘娘是宫里最得皇上欢心的,不如跟皇上说说,只有这么个亲人,皇上一定会体谅的。”
这番话里多少有一些酸意,宜亲王爷是世袭的爵位,没有带兵打过仗,胆战心惊在文职上做了四十年,到得老了,皇上虽然面上不说,但言辞说话间却渐渐疏远了。皇上年轻,近些年又宠信武将,宜亲王爷经常跟她说,做一辈子太平王爷还不如出外面打一次仗。那些军功,都是真刀实枪的打下来的,有了军功,从将军到大将军,至侯爷而大司马,这都不是难事。心里存了这番念头,说话间自然带出一点酸意来。
凝贵妃是极其伶俐的一个人,如何听不出来。自己比其余娘娘又自不同,虽然姐弟二人与皇上亲厚,但娘家寒微,并不如其他娘娘那样大富大贵,万一哪天色衰爱驰,真真比冷宫中的妃子还不如了。弟弟既然有这个志向,自己做什么拦着他,现在一寸军功,便是将来一份荣耀。
心思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温温笑道:“我们做女人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天。虽然外人看来宫里的娘娘比外头非女人要显贵得多,其实更应该恪守妇道。我就只有弟弟这么个亲人,心里当然舍不得。可是朝廷大事,皇上都定夺好的,我若去求情,一来阻了弟弟的志向,二来也扫了皇上的面子,万一不好还要落个干政的嫌疑,这是何苦来哉。皇上也跟我说过,少卿是个将才,让他出去历练几年,保不准咱们大燕又多了一个将帅呢!”
宜亲王妃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疑心凝贵妃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但又见她神色亲切,字字句句入情入理,实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一偏头见几个小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认出当先一个便是太子,笑道:“这不是太子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外面风大,快点进来,屋子里才暖和呢!“
凝贵妃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便招手唤他们进来。
这时太子已经八岁,文瑾还只五岁,文烁只有四岁。个个穿着毛茸茸的狐皮裘子,带了风帽,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来,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
太子当先跪了下来,脆生生的道:“贵妃娘娘安好。”
两个小皇子还不知道怎么行礼,见太子这么做,也有模有样的学了。
凝贵妃拿过桌上的杏仁糖,“好惹人疼的孩子,这么丁点大就懂得行礼了。大冷天的,难为你们过来了。吃不吃糖?加了蜂蜜,甜滋滋的,又好嚼!”说着塞了一把到他们手里,“过来,坐到炕上来,炕上暖和。”一边偏了身腾出位置。
太子性情文静,听凝贵妃这么说,便乖乖的爬到炕上,喜得凝贵妃一把将他抱住,两手搓着他原本就冷冰冰的小手掌。
文瑾却拉着文烁的手站着不动,脆生生的道:“我们来看小弟弟,小弟弟在哪里?”
“噢”,凝贵妃正忙着帮太子擦嘴,听他们这么问,头也不抬,“他在内室呢!你们小声点儿,不要吵醒他就好了。”
“好!”两个人齐齐应了,手牵手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小文晟睡在竹藤编的小摇篮里,换了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百衲衣,外面罩了一件银狐小袄子。两只胖嘟嘟的小拳头蜷得紧紧的,抵着自己的小下巴。摇篮外面盖了纱罩,小文晟睡在里面,像隔了一层雾似的,隐隐约约,可爱无比。
文烁伸手撩开纱罩,旁边的奶妈子紧张兮兮地候在一旁,口中念道:“我的祖宗,可小心点儿,这么娇贵的小人儿禁不起。”
文瑾哼的一声,“你退到一边去,我们自己玩!”
那奶妈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可又不敢抗命,主子到底是主子,年纪再小也是主子。便退到一边,只是不敢走远,一双眼珠子使劲盯着他们。
文烁伸手戳一下小文晟的脸蛋儿,惊呼:“好软好软,好像豆腐一样。”
“是么?”文瑾不信,也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呀,果然好软,像豆腐一样,还有一股奶香味,不知道能不能吃。”
文烁扯扯宝宝的小胳膊小腿儿,歪着头笑嘻嘻的道:“那我就小小的咬一口,若是好吃就分给哥哥!”
这时小文晟已经被弄醒了,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黑得透亮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迷迷糊糊,眨了几下撇着小嘴儿直想哭。偏巧这时文烁一口咬在嫩呼呼的脸上,小嘴儿一咧,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惊得文烁倒退几步,愣愣的扯扯文瑾衣摆,“哥哥,怎么办?”
文瑾一把抓了文烁的手撒腿就跑,边跑边骂:“笨蛋笨蛋,谁叫你这么不小心!”
奶妈子又好气又好笑,见这两个小祖宗总算走了,心疼得一把抱起哇哇哭得起劲的小文晟,可怜小文晟睡得好端端的不招谁惹谁,偏偏飞来横祸,嫩呼呼的脸蛋儿上多了一排青青的牙印子。
文晟三岁
真真是应了凝贵妃的话,还不会跑不会动的时候,小文晟乖巧听话得让人恨不得成日捧在手心里亲着吻着,现今会跑会跳了,虽不致上房掀瓦,但自和两个哥哥玩在一处,每日里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偏偏他们又是主子,金尊玉贵的皇孙公子,又生的粉妆玉琢的模样,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当真气极了,说要告诉皇帝贵妃,小文晟便会小嘴一撇,两道小眉毛微微一皱,点漆一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你,真真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怎么舍得打他骂他。
虽然小文晟让人又恨又爱,但却有一个最要命的软肋,那就是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作威作福惯了,但只要一提起他的舅舅,当朝的大司马大将军,这个天降的小魔星便会乖乖地扁着嘴,一声不吭,当真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了。
这日傍晚,发威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收敛起万丈金光,像个红透了的苹果,颤巍巍的挂上了西山边缘,红光将天空映得通红。
凝贵妃依在贵妃榻上,看着落日的美景,两个宫女正为她打着凉风。
临波亭下便是一湖碧水,植在湖中的荷花早就开了,一瓣儿一瓣儿粉嫩嫩的,浮在一张张脸盆大的荷叶上。荷叶绿得让人舒心,像一张巨大的绿色毯子铺在湖水上边,又像一张巨大的绿色丝帐从天边垂下来。微风吹过,万顷碧荷迎风摆动,更像碧海里荡起微波,偶尔一两尾红鲤鱼从湖底跃了上来,骄傲地在空中打个跟斗,又落了下去,几滴水珠溅在荷叶上,顺着叶脉滑到斗柄,凝成一汪碧绿的翠玉。
“这儿的风好,就在这里用膳吧!”凝贵妃看着岸边一排垂柳,随风婀娜舞动,便像前几天摩洛国进贡的一班舞技,身材样貌,个个都是顶尖儿的。
抚抚自己脸颊,因保养有术,肌肤依然细嫩光滑。每日揽镜自照,少女娇艳的容貌中透出少妇成熟风韵,但到底不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了。
柳眉一皱,“晟儿呢,又和他那两个哥哥疯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小人儿远远的跑过来,光着两只小脚丫扑到凝贵妃怀里,仰着小脸格格的笑个不停。
轻轻在粉嫩嫩嘀小屁股上打了一击,又亲自用雪白的帕子绞了水替他抹着脏兮兮的小脸,嗔道:“野得跟个泥猴儿似的,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了。”眼眸一转,见跟着文晟的奶妈子丫头垂手立在一旁,便道:“晟儿小人儿家不懂事,但你们都是老人儿了,难道也不懂事?虽然天热,但也不能让他只穿一件肚兜便四处乱跑,惊了风怎么办?再说,皇宫这么大,总不至连一双鞋也没有吧!就这么让他光着脚丫子……这,让我怎么说你们,万一被碎石子划伤了脚,你们拿什么来陪。”一边替文晟把小手小脚抹干净了,亲自套上虎头鞋。
小文晟蹬蹬腿,扁扁嘴道:“热,不穿!”
凝贵妃微微笑道:“乖宝贝儿,好好听话,不然等下你舅舅来了,我不准你见他。”
“舅舅,舅舅”,文晟眉开眼笑,坐在凝贵妃膝盖上,两只小腿一荡一荡的,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忽然瞥见亭外走进来一个人,立刻跳到地上,像只小鸟儿似的扑进青年怀里。
少卿一把抱起小文晟,任由他舔了自己满脸口水,呵呵笑道:“晟儿又重了许多,舅舅快要抱不动你了。”一边走进亭子。
文晟像攀住大树一般死死抱着少卿脖子不放,整个小身子窝在少卿怀里坐得稳稳当当的,小手指抓着少卿的垂下的长发把玩。忽然发现旁边一个小孩盯着自己,哼了一声也回瞪过去。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落到他手上,小孩的手竟然被自己最喜欢的舅舅握着。
讨厌讨厌,舅舅怎么可以握别人的手。
王爷脾气发作起来,啪的一声打落他的手,还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少卿正和凝贵妃说话,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连忙转头去看,只见赵紫捂着手背,眉头皱得紧紧的,豆大的泪珠儿挂在眼角,偏死命咬着红艳艳的嫩唇忍着。
“这是怎么回事?”少卿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弱小,脸一沉,对怀里的文晟喝道。
文晟打了赵紫一巴掌,又见舅舅终于不再拉住他手了,心里正自高兴。忽然听见舅舅问他,便仰了小脸得意洋洋的道:“他拉住舅舅的手,晟儿讨厌他,讨厌。”
“嗯,所以你就打他了。”少卿皱眉,转头对凝贵妃道:“姐姐,我从前见晟儿顽皮胡闹,以为不过是小孩心性,难免的。谁想到竟任性自此,什么缘由也不问就动手打人,到再大一点真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了。”
凝贵妃微微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真要好好管教了。这孩子三天两头就跟着他那两个哥哥到处耍子,身边的人也都一个个惯着他,我要真罚也狠不下这个心,到底是捧在手上的心头肉。少卿,你是舅舅,我也瞧得出晟儿只听你的话。记得他刚会说话时,什么也不叫,单单叫舅舅呢!”掩嘴一笑,“你说一句话抵得上我说一百句,有你管着,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少卿也是一笑,“姐姐这话说得重了”,把文晟放到地上,正色道:“姐姐,这个孩子也是身份贵重的人,静海侯的小公子。今年虽然只有五岁,可是四书五经,作诗填词样样精通。皇上让他来陪晟儿读书,也是个熏陶引导的意思。我想,反正都是孩子,也没有这许多忌讳,就让他和晟儿住一处。我瞧这孩子乖巧文静得紧,便像这一湖碧水,纵使晟儿是火,也得给他浇得灭了。姐姐你看怎么样?”
凝贵妃轻轻嗯了一声,招手让赵紫过来,一边细细端详,一边考较他学识志趣。
但见他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似远山含黛,眉下双眸澄如秋水。虽然尚且年幼,但眼波流转间,却自有一股让人心动的神韵。他若不笑也还罢了,一笑起来,两瓣红艳艳的嫩唇儿微微一抿,雪白的脸上登时现出两个酒窝儿来,万般情思皆堆在这两个酒窝儿上,让人神迷。
全身着一件紫色丝袍,领边袖口用银线勾出云海图样,只是这么站着,便把一众皇子都比了下去。
凝贵妃问了他几句话,暗暗心惊,此子才智过人,心比天高,断断不可小觑。但若能成为晟儿的心腹,他日必是一大助力。听见少卿这么问,便笑道:“这个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到心坎里去了,真恨不得是我生的呢!既然皇上也这么说,那再好也没有了。”
两个人的对话文晟听得明明白白,见那赵紫虽然乖乖巧巧的和母妃说话,但偶尔瞥过来的目光让他打从心底不舒服。自己自小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捧大的,舅舅每次见了自己都是又亲又抱,那次这么冷淡过?
越想越气,跺一跺脚,大声道:“我不要跟他住在一起,我讨厌他。”
少卿脸一沉,缓缓的道:“从我带他进宫那时起,就只见你欺负他。小紫儿脾气好,受了你的欺侮也是一声不吭的,你倒越发猖狂了。难道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凝贵妃知道这个温和的弟弟是真的动气了,但并不想拦阻,只是慢慢饮着茶。
赵紫一进来就见到这个小孩儿了,全身像雪团堆出来似的,系着一件红红的小肚兜,肚兜上绣着一尾红鲤鱼,衬着碧绿的叶子,可爱无比。
后来知道这个小孩儿便是人人头疼的小王爷,但自己却一点也看不出他哪里让人头疼,即使他刚才打了自己的手也还是可爱得紧。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了家里养的小猫儿。稍稍逗弄便虎起圆溜溜的眼睛,软绵绵的小身子炸起毛来,像个蓬松蓬松的毛球。明明伤不了人,却还是伸出嫩呼呼的小爪子来示威,真真可爱到了极点。
唇角一勾,差点笑了出来。抬眼见小文晟怒气腾腾的瞪着自己,雪白的脸上染上一层胭脂红,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水气盈盈,真像是……真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赵紫盯着小文晟气得鼓鼓的双颊,好似闻到了苹果甜甜的香气,真想一口咬下去。
文晟见赵紫竟然还敢回瞪他,用力跺一跺脚,大声道:“不管不管,反正我讨厌他,讨厌死了。舅舅若是硬要我跟他住在一起,我就天天打他骂他,反正你们也瞧不见。”
少卿气得脸色铁青,“好倔的脾气,我就不信我当真治不了你。”一把抓过文晟,横放在膝上。文晟只穿了一件肚兜,倒方便得很,也不用脱,一翻身就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
少卿扬起手掌,啪啪就是两下。
文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就见一片靛青的布料。
忽然股上一痛,初时还是怔怔的,后来越来越疼,才明白自己被最喜欢的舅舅打了。又气又羞,登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卿初时打得重,到底心疼,后面已是越来越轻了。口气却严厉:“好好和小紫儿赔罪,我就不打你。”
小文晟泪眼迷蒙,见赵紫似笑非笑的看他,一股傲气登时发作出来。“舅舅是坏蛋,舅舅是坏蛋,呜……”
少卿没想到文晟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倔强,一时真拿他没有办法了。又打了几下,见他原本雪白的小屁股已经红红的一片,一张小脸涨得红红的,已经哭得没有气力,只是小小声的抽泣,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赵紫见文晟受罚,本来还存着看戏的心,但后来见他哭得这么悲惨,不知为什么竟不舍起来。便脆生生的道:“大将军不要动气,紫儿也没有怎么样!我想小王爷也不是存心的。”
少卿点头,把小文晟抱了起来,温言劝道:“你看紫儿多明白事理,你要是能学到他一半好处,怎么会挨这番打?”
谁料文晟一瞪眼睛,两腿一蹬跳下地来。一边龇着牙一边用两只小手捂着屁股冲赵紫骂道:“呜……,你是坏人,我讨厌你,讨厌你,呜……”
脚一跺转身就跑,到台阶处却一脚踏空,结结实实的跌了个屁股墩儿,偷偷回头见舅舅竟然没追上来哄他,万般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眶又酸又涩,泪珠儿断了线似的滚了下来。咬一咬牙。忍着痛蹬蹬蹬的跑远了。
独自一人来到湖边,远远的见临波亭里人影憧憧,想到那里这么热闹,自己这里却这么冷清,心里更是委屈,一腔怒火都发作在赵紫身上。若不是他,舅舅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淡,若不是他,舅舅怎么会打他。
随手抓起身边的小石子一颗颗的扔到水里,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到底年纪幼小,大哭过后身子又倦又痛,竟枕在岸边柳树上不知不觉的睡去了。
日暮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至天边最后一丝云彩也失去了光华。调皮的星子一颗颗跃上天幕,漫天繁星取代了暮色云霞,虫鸣蛙叫取代了喧嚣吵闹。
文晟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漆黑一片。他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夜晚出来过,只觉得白日那些娇艳可人的花花草草,也变得狰狞可怕起来。大叫了几声,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顾不得屁股还是火辣辣的痛,大着胆子迈起两条小腿儿向那片光亮摸去。
忽然一脚绊在一块石头上,整个人扑到水里,浑身打一个激灵,只觉一个滑腻腻的东西拂过脚踝,吓得连滚带爬的在水里扑腾,不提防一脚踩在水里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又扑的一跤跌回水里,冰冰冷冷的湖水灌进鼻子,又酸又辣,再也忍不住,就坐在冷冰冰的水里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正哭得伤心,忽然听到有人这么问,手背一抹眼泪,抽抽噎噎的回头,见一个小孩站在岸上,脸孔隐在黑暗里,只看见一方紫袖。
认出是赵紫,头一撇,哼道:“又是你,呃,你滚开,滚……呃……滚开,呃……”
文晟哭得打嗝,原本威风凛凛的一句话被他说得百媚俱生,哪里吓得住赵紫?只见他转转眼珠子,格格笑道:“好,我走。不过这里没有什么人过来,一到深夜,那些鬼怪啦,妖精啦,都从地底爬出来,专门抓小孩儿来吃噢”,突然语气一变,急急的道:“你看,你后面是什么东西,它的舌头好长,红通通的,还滴着血!”
文晟回头一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一股股冷风拂在脖子上,身子坐在水里,又不断有滑腻腻的东西在脚上钻来钻去,根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其实夏夜本来就多风,只是人一旦害怕起来,什么夜风草梗,都当作妖邪诡异之物了。
文晟越想越害怕,见赵紫转身要走,再也顾不得什么仇敌不仇敌,忙忙跑去拉住赵紫,低低的道:“你陪我回去,我不生你的气了。”
赵紫见文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拉住自己,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他声音软软嫩嫩,好不可怜,偏偏又带了一股与世俱来的倔强。
故意背过身子,“你刚才骂我,我现在干么要帮你。”
文晟咬咬嘴唇儿,真想很有骨气的不理赵紫了,偏偏四周黑漆漆,平时那些来来往往的侍卫一个也见不到了。缩缩脖子,“我……以后再也……呃,再也不……呃……骂你了。”
这对从不服软的小王爷来说可是破天荒的软话了,赵紫虽然不甚满意,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万一把这只小猫儿逗出火性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想了想,笑道:“你刚才还在大将军面前说要打我骂我,现在又说不打骂我了,你让我信哪一句?”
文晟眨着大眼睛看他,只听得糊里糊涂,却听明白了最后一句,嘟着嘴唇儿不高兴的道:“我从来不骗人!”
月光从云层后露了出来,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洒在水里,水波粼粼,像一条条银带绞在两人身上。朦朦银光中,小文晟嘟起的嘴唇儿就像落在雪地上的一枚樱桃,鲜嫩欲滴,还沾着方才滴下的泪珠儿,真真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这我可不知道了”,赵紫舔舔嘴唇,偏着头笑得像只狐狸,“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
文晟怔住,自己从来没有亲过舅舅以外的人,虽然心里讨厌赵紫,但比起被那些妖魔鬼怪抓去剥皮吃肉,亲他一下也没有什么。于是踮起脚尖,用力在赵紫脸上亲了一下,板着脸道:“我亲了你,你就要带我回去。”
赵紫却不走,一根青葱玉指在文晟面前晃来晃去,笑吟吟的道:“不对不对,亲错地方了”,点点自己的唇,“你要亲在这里。”
文晟隐隐觉得吃了亏,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亲哪里还不是一样的?正疑惑间,突然呱的一声,吓得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睁着眼睛看准赵紫的嘴唇就亲了下去,可是用力过猛,到底咯了牙。
疼得眼角闪出泪花,小手指点着赵紫道:“我已经亲了你了,你快点带我走!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小狗。”
赵紫抚着唇瓣若有所思,果然文晟的唇就像自己想的那样,软软嫩嫩还带着一股苹果的清香,真是尝也尝不够了。反正以后两个人住在一起,这个小傻瓜又那么好骗,想什么时候尝就什么时候尝。
这么一想,当真是打从心底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好吧,你可要跟紧了。”牵起文晟软软的小手,向佩翠宫方向走去。
文晟又惊又怕,赵紫却是心花怒放,清风朗月,又拐得一只粉嫩嫩的小乖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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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道路繁复复杂,也不知道赵紫怎么走的,东一拐西一拐,竟轻轻易易的转到白玉回廊上来。
文晟见人渐渐多了起来,心里再不如方才那么害怕了,赵紫又一路上跟他说故事儿说笑话,想尽法子的逗他开心。文晟本是小孩心性,记不住什么仇恨,见赵紫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竟懂得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儿,心中对他的一点点厌恶也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满满的崇敬与喜欢。
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忘了挣开赵紫的手。赵紫也乐得握住,掌中一双小手软软绵绵,好似面团儿搓出来似的。虽然嘴里说着故事,但眼角却不住偷看文晟。灯光烛火下,只见文晟半仰着小脸,脸上酸甜苦辣,什么表情都有,时而笑得如太阳般灿烂,时而皱得如同一个刚刚蒸好的鲜肉包。
正走到御书房,文晟忽然抖了一下,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赵紫问他,就见文晟指了指御书房的大门,小小声地道:“你听,有声音,咿咿呀呀的,一定是妖怪在啃人的骨头了。”
赵紫听了一会儿,确实有声音,但他说妖怪吃人的故事原是为了吓吓文晟,自己却是不信的。想了一想,也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便笑道:“可能是老鼠在偷东西吃呢!”
文晟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不对,肯定有妖怪。”眯了眯猫儿眼,贼贼的道:“我们偷偷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你不怕?”掐掐他软软的脸颊。
文晟抓紧赵紫的手,笑嘻嘻的道:“以前怕,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怕了,反正我们看一眼就走,妖怪不会发现我们的。”
赵紫仿佛看到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在面前晃晃去,真想一口咬下去呢!
“好,我们只看一眼!”唉,唉,自己明明不是这么好奇的人啊,真是着了魔了。
两人小人儿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门缝,往里一张,哪里有什么妖怪,只见皇帝把一人压在案上,一手在那人身上乱摸乱按。那人侧过脸来,明亮的烛火之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正是大将军。只见他白玉一般的脸孔已染上明霞一般的艳红,两道剑眉皱得紧紧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颤抖的指尖揪着皇帝的龙袍,想推开却又无力推开,一脸痛楚。
这还了得,自己最喜欢的舅舅竟然被人这么欺负,即使是父皇也不行。
文晟怒火冲天,用力推开门,小老虎似的扑到皇帝背上,抡起拳头就锤,口中骂道:“不准欺负舅舅,欺负舅舅的都是坏人。”
皇帝正准备步入佳境,做梦也想不到在这要紧的当口竟冲出文晟这么个小魔星,满腹欲火发泄不得,那股火气真可以烧干东海的水了。
一把将文晟从背上抓了下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吼道:“门外的侍卫都到哪里去了,连个门都看不牢,朕还指望着你们擎天保驾?”
文晟用力咬一口皇帝的手,趁他疼得松手的空当,撒丫子跑到少卿身边,两手一张把舅舅护在身后,圆圆的猫儿眼瞪着皇帝,威风凛凛像只小老虎,拍着自己的小胸膛,嫩声嫩气的道:“舅舅不怕,晟儿保护你。父皇欺负舅舅,父皇是坏人。”
少卿已整理好衣着,见文晟这么关心自己,心中也着实感动。可是这实在算不上欺负。偷眼去看皇帝,皇帝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禁俊脸飞红。
门外已呼啦啦的涌进一群侍卫太监,劈头便被皇帝厉声斥责,心里委屈。不是皇上命他们远远的守着么,谁又那么不要命的敢违旨抗命?但尽自委屈,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脸上哪敢带出一星半点,口中唯唯诺诺,一个劲的磕头告罪。
皇帝发作了一通,心里正思量想个什么法子把少卿留下来,却见少卿撩袍一跪,脆声道:“皇上请息怒,晟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皇上不要责怪他。夜色已深,宫门将闭,臣要奏的条目已经详详细细的写在折子上了,外臣不得留宿宫中,臣不能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若无要事,请皇上容臣告退。”
皇帝恨得咬牙,好一个少卿,是变着法子避开自己了。偏偏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又不能把少卿狠狠“惩罚”一通,只得忍下满心怨气,挥手让他出去。
众人退净之后,偌大御书房只剩下一个大人两个小孩。
皇帝揉揉眉心,懒懒的道:“难怪你母亲说你难管束,怎么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也没有一个奴才跟着,这御书房也是你来得了的?赵紫,你怎么也由着他胡来?”
赵紫磕了个头才道:“紫儿是在路上遇到小王爷的,见小王爷全身弄得湿淋淋的,怕他出什么事,才一路送他回来,不想路上却耽搁得久了,紫儿和小王爷都不是存心的。至于……至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也是阴错阳差。小王爷不小心在御书房外跌了一跤,把门撞开了……”
皇帝挑眉,唇角微勾,“真是巧极了。平整整的大理石水磨地上也会摔跤。赵紫,你不用替他遮掩,他的品性朕比你清楚”,眼眸一转,“晟儿,这么有闲心到处乱逛,想来功课是做完的了。夫子教到哪儿了?”
文晟瞪了坏人父皇一眼,梗着脖子道:“三字经!”
皇帝见到文晟一副当自己是仇敌的模样,心里就有气。好端端的一件美事又这么被他搅了,新仇旧恨,怎么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方出得了心中这口恶气。眼眸一转,心中已有了主意,咬牙笑道:“好,朕就考考你。‘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后面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