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上)【完结】(17)

2019-05-31  作者|标签:


  四年了,所有的一切竟然还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我的心脏都狠狠揪疼起来。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我们在家里接吻拥抱被发现,他带着我逃到车站,我们在闪烁的霓虹灯里无助地紧紧拥着对方,我很害怕,就一遍一遍地问他:“程维,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用力地搂着我,不停地对我重复:“没关系的,我们会在一起的,会过去的。”
  
  我们会在一起的,一分一秒都不少。
  
  哈,多可笑的谎言啊,可是这是他对我说的,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那么傻……那么傻地相信他。
  就好像现在,他只要这样用力地抱着我,我就会忍不住幻想,也许,他还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
  只是这样,就会苦涩的,小心翼翼地幻想,他或许……还是爱着我的。
  
  “程……程维……”神智逐渐混乱的我,终于沙哑哽咽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额头抵在他胸前,血渍和眼泪染湿了他的衬衫。
  
  “程维……”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失控地放声大哭起来,“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再没有那些东西的话,我会撑不下去的,我会死的……程维……”
  
  “那些东西……什么东西?”他听着我含糊不清颠来倒去的话,脸色突然像纸一样苍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盯着我的脸,半天才道,“你、你难道——”
  
  “我也不想的,可是忘不掉啊,真的忘不掉……”我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他在我视线中越来越模糊,我哽咽悲恸地失声痛哭着,断断续续对他讲着我忘不掉的那个人,他浅褐色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背我下楼时小心又温柔的样子。
  
  我对他讲着四年来苦痛的日子。一遍,又一遍,尽力地,用力地,想把那漫长的四年,用我少的可怜的话语,向他讲清楚。
  
  我是真的很痛苦。程维,我是真的很痛苦啊。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遗忘你,希望对你的感情能像水流过河床,将石头的棱角磨平,渐渐淡却。
  
  可是我错了,你并不是流水,而是风。时间非但无法磨去你给我的痕迹,反而让你刻的越来越深。
  
  整颗心脏上,都已布满你留给我的疤痕。
  
  “……我真的很后悔……我不想再碰那些东西了,我不想再碰了……”我哭着对有些僵硬的程维喃喃,“它们没有用的,我还是忘不掉……一点也……忘不掉……”
  
  “怎么办,程维……我该怎么办……”
  
  程维听着我的讲述,僵了很久很久,久的让我绝望凄伤。终于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是有多么恶心下贱,恬不知耻。
  我惶惶然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强忍着晕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我颤抖的厉害,连一步都无法挪动,踉跄着往后退了一下,突然手腕上一紧,猛地被程维重新带进了怀里。
  这次他的力气比以往都大,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猛。
  
  我被他抱的骨骼都像要碎掉似的,简直痛不欲生,可那种感觉却非常真实。他的下巴用力抵着我对的肩窝,半天才在我耳边说:“……小霖……小霖……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傻!!”
  他咬牙切齿的恨意是那么明显,然而,比痛恨更多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毒瘾发作的原因。我被他摁倒在床上,脱下衣服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任何反抗。等到他分开我的腿,挤进我双腿中间,我才猛然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情,开始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
  我是那么的肮脏丑恶,我……我再也配不上你了,程维……
  
  他解开皮带,压住我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力气的手,低下头来含住我颤抖的嘴唇,把我微弱的拒绝全部堵在了纠缠的唇舌间,只是这种程度的接吻就让我畏惧地战栗起来。他吻了一会儿,放开我的时候,浅褐色的眸子里已经有了一层危险的**。
  
  “祝霖……”他望着我,喃喃,“你怎么会……这么傻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痛惜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上肉。我在认真地思考,最近给的肉,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
新浪临时关闭,我真的很有冲动去红灯街发警察蜀黍们的名片= =

39

39、39 ...

衣服终于完全被褪掉,他的嘴唇贴在我的颈侧,吮吻噬咬着移下,一口含住我胸前的突起时,脑袋里轰的一声,血液全部涌了上来。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不……不要……”

他压制住我胡乱扭动的身子,薄薄的唇吮吸得我又疼又痒。这个温热的吻从胸前慢慢往下,舌尖在小腹辗转。我害怕地想要合拢双腿,却又被他蛮横地抓着脚踝拉开。

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被他温热的口腔包拢的时候,背脊仿佛流窜过噼啪作响的火花。我条件反射地弹坐起来,又被他压了下去。血液嗡嗡作响地撞击着耳膜,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埋在他柔软的头发中。

“程、程维……”

拜托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不应该做这些事的……我已经,不再配得上你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了……程维,求求你,不要……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现在没有钱,没有家,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程维,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


喘息**着在他的吮吸下达到**,我失控地尖叫着释放出来,随即粗重急促地喘着气,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他倾身来和我接吻,我也没有力气躲避,朦着一层水汽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脸,看到他性感的薄唇边尚有一丝白浊。
我、我竟然在他口中……
脑袋里茫然一片,被他含吮住嘴唇时也呆呆的,丝毫没有反抗,任由濡湿咸腥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对毒品强烈的渴求在我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被完全分散了。程维一边激烈霸道地亲吻,一边手移下,从我的腰侧滑到臀部。

“呜……”
只是一根手指挤进来,我就紧张地绷紧了背脊,身体本能地抗拒着。上一次他粗暴猛烈的侵略带来的伤口还未痊愈,如果他那种可怕的尺寸还要在这时候强硬顶撞进来的话,我想我真的有可能会死。

恐惧让我在他身下颤抖起来,我惊惶害怕地摇着头:“不,程维……不要……”
奇怪,他竟然会认真地看我一眼,尽管他的表情复杂的让我看不懂,但是,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手指也从我的体内抽出,肠壁和手指摩擦的感觉清晰的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我压抑着喘息,正为他突然的仁慈而迷惑不解,他就起身,从床头柜里取出一管没有拆封过的润滑剂。冰凉滑腻的膏体挤入后面,我一下子反手揪紧了床单,他咬着我的耳朵,嗓音有些沙哑:
“放松,这是……会让你稍微舒服点的东西……”

“不要!程维……不……”

“我会尽量克制的。”他低声说,嗓音听起来有些潮湿喑哑。我被他握住腰,抬起了大腿,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的反抗全数作废,只觉得穴口有硬热可怕的性器前端顶着,蓄势待发的热度让我喉咙发干。我无助地摇着头:“不……”


“……!”他往前一挺,**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巴无声地喘着气。
他挺动着在我分开的双腿间抽插,我几乎晕眩的要失去意识,手胡乱地揪着床单。他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冷冷的,但我能看出他其实忍耐的很辛苦。
我低声**着,眼前是程维隐忍着情欲的英俊脸庞。
一瞬间有些困惑。程维,你……是在担心我会痛吗?


反复持续的律动,他的细汗在结实紧绷的小腹汇聚。后面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排斥入侵者,开始节奏性地压迫着体内的性器。我断续呜咽着,双腿无力地架在他的肩上,腰部悬空,只由他宽大的手掌握着,无处可逃地承受着他的侵略。


忽然注意到他胸前挂着的吊坠,细长的十字架,表层的银已经氧化,早已失去了光泽。
我记得它,虽然它已经黯淡失色,但其他的细节,都还是和高二那年,我亲手把它戴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它在我眼中逐渐被泪水模糊。我恍惚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天真可笑地以为,他,还是爱我的。
他没有把它丢掉,他还戴着它。

“程……维……”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很丢人,然而就是控制不住地哽咽着。
程维,我真的很想念你,是……真的。
四年了,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肩胛骨,动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我们以前做爱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动作。他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我身体的习性。他知道我疼痛的时候会忍不住咬嘴唇,或是像小孩子似的咬手指。
他也知道,应该怎样抚慰,才可以在激烈交合时,缓解我的疼痛。
这些细节,原来他还没有忘掉。

他像以前一样,反复磨蹭着亲吻我的侧颈,最靠近动脉的地方。
程维,你是不是,真的还记得呢?……还记得,只要这样吻我,我就不会太难受了……呢?


当他又一个挺进,埋入我体内时,我终于忍耐不住,头脑发热,怯懦畏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尽最后的勇气,碰上了那熟悉的嘴唇。

程维。

我是真的,放不下你。


胆怯自卑地张开嘴,轻轻地含住了他薄柔的下唇。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僵了片刻,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狠狠翻过身,一下猛地撞击到底。

“啊——”
我惊喘着,连身子都来不及直起,就被他从背后抱着,凶狠地侵犯了。他忍耐了好久的**一口气爆发了出来,腰部大幅度挺动,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和黏腻**的体液交合声让我浑身都开始发烫,扭动着身体却全然逃不出他的钳制。

他抱住我,双手搂在我的前胸,自后凶猛深入地撞击。我无法承受这样突然的攻势,觉得他简直每一下要顶进我肚子里似的,几乎有种被捅穿的灵魂覆灭感。

“慢、呜……慢点……”我呜咽着颤抖,腰部被迫抬高,承受着那个男人凶狠粗暴的来回抽插,“不……不行……了……呜……”


他更用力地抱紧几乎要瘫软在床单上的我,挺动的速度却越来越猛烈。我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终于在他惊人的律动下抽噎着失声哭了出来:“程、程维……我不要了……程维……”

他反复不断地亲吻我的蝴蝶骨,与下体激烈动作全然相反的耐心温柔:“对不起,小霖……马上就好……对不起……”

程维。你……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那么地喜欢道歉吗?

“小霖……”
耳背处是低沉潮湿的喘息,恍惚又听到他在叫我的名字。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语气,让我的心脏一下子苦涩柔软起来,有些时间重叠的微妙痛感。

“小霖……”

程维。是你在叫我……吗?
为什么,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还愿意抱着我,叫我小霖吗?
程维。


他的身体炽热滚烫,抽送的激烈热切。胸前那枚汗湿的十字架贴在我的背脊,我几乎觉得他的热度都要把这枚银色十字架给燃融了。

几下近乎残暴的凶猛挺弄后,他终于抱着我,紧贴在我背后不动了。随即一股一股有力滚烫的热流喷射进我的体内。我猛然痉挛起来,肠壁剧烈收缩压迫着他的性器,自己昂扬的前端也跟着释放,白浊弄湿了小腹和床单。喉咙里发出猫一样无力微弱的呜咽。

好烫……受不了了……程维……程……维……


发泄过一次后,他抱着我躺在床上,缓着急促低沉的呼吸。
他沉重高大的身子压着我,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我的脑子有些空白,疲惫地趴着,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程维在我背后,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脊椎,一寸一寸,酥酥麻麻地吻下去。

“小霖……”

“……”

他侧过来,吻了吻我的脸颊:“……我弄痛你了吗?”

我没有想过,原来有一天,他的温柔会让我那么难过。


眼睛微微发红,我无法抑制,只能把脸埋进枕头,偷偷蹭去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他贴在我背后,轻声呢喃。

我咬紧嘴唇,尝试着将那溢出嘴角的苦涩,又一点一点地,咽了回去。


40、40 ...

  过了很久,我听到他对我说:“小霖,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我的身体大大地颤抖了一下,屏住呼吸绷紧了背脊,不知道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影。
  
  “小霖,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我们从头开始,从起点开始,一点一点地,再走回去。总能走回当初温暖的阳光下。
  我们重新在一起。
  
  这是我那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一直盼望听到的一句话。
  在L城的时候,我常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醒来时身边却是清清冷冷的,梦里的幸福很假很假。最后,虚假的温暖总是和枕巾上的泪渍一起,慢慢冷透。
  
  反反复复颠颠倒倒梦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还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我害怕这又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梦一样,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霖,让我们从头开始……”
  可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还回不回的去。
  四年前他的一封分手信,让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爸妈,失去了姐姐,甚至失去了自我。
  
  那一跤摔得凄惨狼狈。直到现在我的膝盖上还满是鲜血和污伤。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握住他伸出来的手,用最后的勇气从原地爬起来。再和这个曾经抛弃过我的男人,重新走下去。
  
  他的确能够把跌倒我的扶起,甚至可以背着我,直到我的伤疤痊愈。
  
  但是我知道,他也可以同样再一次将我狠狠踢到在地上。就好像高三那一年,他一纸书信告诉我,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他要和我分手。
  
  四年前我还有那么多可失去的筹码,但现在,我只剩他了。
  
  我不知道,如果这次,他又把我扔在半路,我还有没有再挣扎着向前爬的勇气。
  
  “小霖……”他见我一直闷声不响,侧过来掰转过我的脸,我惶惶然用手捂住,不肯和他目光相接。
  
  挡着脸的手终于被他拉了下来,他的力气是那么大,怎么逃都逃不开。
  
  我哭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彻底落入他眼中。他愣了愣,随即有些慌张无措地抬手替我乱糟糟地拭着眼泪:“小霖,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啊,你……”
  
  “程维。”我用力抹着红通通的眼睛,哽咽着,“不要把我当傻子,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的,我们回不去了……”
  
  他的手僵了一下,硬邦邦地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无助的摇着头,重复着:“我们……回不去的……”
  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程维和祝霖了,你难道……不懂吗?
  
  “小霖……”他还试图和我说些什么,但我打开了他替我拭去眼泪的手。他看着我,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我知道了。”他从床上坐起,开始穿衣服,白皙健美的背部尚且留有我激情时抓咬的痕迹,“……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那种瞬间冰镇过的冷漠声音,那种无所谓的口吻,狠狠一下刺痛了我。
  
  我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在刚才头脑发热地答应他的要求。
  
  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对我很好。
  但是过后,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一脚蹬掉。
  我什么都筹码都没有,不可能像个女人一样哭着央求他留在我身边。如果他要赶我走的话,我想我除了收拾包袱离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他一文不名,我挥金如土的时候,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抛弃。现在我们的地位互换,他要再抛弃我,只怕会比当年更加干脆。
  我也曾经富裕过,上流社会那些人想重温鸳梦的心态,我早已见怪不怪了。至于玩一玩,玩腻之后翻脸不认人的套路,更是看得多到麻木。
  
  只是,隐隐还希望程维说的是真话。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和他回到从前,傍晚的教室,两个人就着一杯还没完全泡熟的方便面,吃的不亦乐乎。
  
  可是,我害怕,怕他没有耐心陪我走回那四年空白的路。
  
  我就这样蜷缩在床上,程维穿好衣服后就走掉了。我一个孤独地躺着,被子里另一个人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变得又冰又凉。
  这和我曾经做过的梦,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梦境和现实并没有太多的相差,都是一样的冷硬如铁。
  
  第二天早上,我在客卧自带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了衣服。推门出去时程维正坐在客厅里,我赶在他说话之前开口:
  “程维,我想去戒毒所。”
  
  他欲言又止的神态消失了,俊美的五官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神情一点一点冷漠下去,就连英挺的眉毛都像结了一层冰,凝冻无情。
  
  “戒毒所?”
  
  “是啊,我想戒毒,那里有专门的系统管理,我想应该会有些作用的……”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冷冷地笑了:“作用?……能有什么作用。进去关了十天半个月,不吸了。可是出来之后呢?出来之后没两天,手又重新痒起来,根本就是浪费精力。”
  
  “那也不一定,主要还是看个人的自控力不是吗?我可以——”
  
  “别笑死人了!你有什么自控力!”他突然有些暴躁,“你要有自控力就压根不可能去碰那种东西!你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走,腿长在你身上,我拦不住你,别给我编这些荒唐的理由!!”
  
  我犹如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呆站在原地哑然失言。
  
  他喘了会儿气,客厅内一片死寂。过了很久,他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看了我一会儿,也许是我受伤的表情太过明显,凝顿了片刻后,他布着血丝的眼睛里开始慢慢有了一丝后悔。
  
  “……小霖……”看到我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他开始有些慌乱了,“你不要哭,对不起,是我把话说重了。我……”
  
  是吗?我哭了吗?
  
  哈……真是丢人,他说的对,我是没有自控能力,像个废物似的,即使那么努力地忍着,眼睛睁着不肯眨,在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水,还是硬生生地淌了下来。
  祝霖,你真是,太没用了。
  
  我狠狠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极力稳着颤抖的声音:“程维,你一点儿也没错,也不用跟我道歉。我本来就是个垃圾,是个骗子。如果在今天以前。你一直以为我还有药可救。那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小霖……”
  
  我在他说出更多让我心痛的话之前,选择了仓皇转身,跑了出去。
  
  走在街上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包括鞋垫底下都摸过了,除了凉飕飕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我呆呆坐在马路牙子口,捧着唯一随身带出来的手机,认真考虑着要不要把它当掉,以换取几张赖以生存的人民币。
  通讯录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程维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号码输进了我的手机,我将手指停在上面半天,却狠不了心摁下删除键。不死心地打了爸妈和姐姐的电话,回应我的是让我心寒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机械音。
  
  Giulio的号码早已是无人使用的空号,但我不知为何仍然存在手机里。或许是因为,我以前做人做的太失败,朋友实在少得可怜吧。
  
  翻到最后一个名字,我顿住了,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很久,微弱的希望逐渐从心底升起,电话接通时,喉咙都紧张得有些烧干。
  
  “喂?你好?”
  
  深吸一口气,我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好,请问……请问是夏志英吗?”
  
  这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握住它。

41

41、41 ...


  “这里是一万块钱,你点点,不够还可以问我要。”
  一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推到了我面前,我低着头,鼻子有些发酸。
  
  夏志英坐在我对面,咬着吸管喝芦荟鲜汁酸奶的样子单纯而干净。他在T城读书,这令我吃惊不小,而读的是我的母校西高,这更让我大跌眼镜。当初在L城遇到他时,他是去旅游的,穿的很休闲,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大学生,没想到他才念高二。
  现在的小鬼,大概都是吃激素长大的。
  
  “谢谢你。”我厚着脸皮把信封拿过来,“我……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啊,这个没关系,我不着急的。”他摆手,“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别让人担心你。”
  
  我笑了笑,然后沉默了。
  坐在我对面的他,穿着西高那套禁欲式校服,唇角有些鲜明的孩子气,漂亮的桃花眼写满了青春蓬勃和无所畏惧。
  我看着他就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念高中的那段日子。四年,其实说长也不长,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一切虚幻的……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我突然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难过。
  我也曾像他一样,有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青春与勇气。然而时间把它们一点一点全部冲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他说,“你需要我帮忙吗?我爸妈在美国有不少熟人,如果你想找你的家人,我可以……”
  “不用了。”我摇了摇头,“谢谢你,可我不想见他们。”
  既然他们可以为了逃命,丢下我一次。为难保他们以后,不会丢下我第二次。
  我又何必让自己徒增悲伤。
  
  “哎?真的不用了吗?可是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有家人照顾的话,我也能放心些……”
  
  “小感冒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的。”我并没有把吸毒的事情告诉他,“谢谢你,夏志英,我真没想到还会有人愿意帮我。”
  
  “这是哪里的话,你人这么好,谁不高兴帮你呢?”
  
  我苦笑了一下:“是吗?……我人……好吗?”
  
  “那是当然。虽然在L城的时候,我感觉你怪怪的,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
  
  “……”废话。哪有人借钱还叉着腰竖着眉凶巴巴的,我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好?这种沧桑的社会哲理,你这小屁孩怎么可能会懂。
  
  “祝霖。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找我帮我。”
  他说的很认真,所以我愣了愣:“为什么?”
  “这证明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啊。”
  
  ……那是因为实在没别人找了好不好。
  
  “而且。”他停顿一下,清纯阳光地朝我笑了起来,“你小学时救我的人情,现在总算是可以还了呢。”
  
  我这小半辈子做的好事屈指可数,没想到连自己都淡忘的简单一件,竟然成了我绝处逢生的希望。我真不知道老天爷究竟是对我太仁慈,还是太残酷。
  
  两天后,我乘公交去了位于郊区的一家戒毒所。之前我在网吧查阅了大量资料,筛选了几十条信息,最终选择了最严酷的一家。网站介绍上说是二十四小时监禁,必要时还会采用手铐脚镣限制自由,甚至使用电击。
  
  尽管我知道,采用这种近乎**的方法戒毒的地方,肯定是非法运营的,但是程维那句“你有什么自控力!”一直堵在我心口,赌的我心里发慌。
  我最终,还是填好了电子预约资料,点击鼠标,将信息发送了出去。
  
  随着一声汽鸣,破烂的公交车门在我身后关上。扬起滚滚呛人的尘土,沿着小路慢慢驶远了。
  我咳嗽几声,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戒毒所。这是一家新落成的房子,两层楼高,灰不溜秋的水泥和棱角生硬的外观给人相当压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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