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前生征战近三十年,因边防之重统领陆战,对于海师从来只是听闻。如今有幸看到日后将扬我大靖海师之威的一大人物,自然有心结交,但看自己此时的小身板,与那人实在无处亲近。这一落差,不由有些兴致缺缺起来。
秦奚没有发现小伙伴的失落,换了一人兴致勃勃地介绍:“喏,那边那个绑红边腰带的,还有他左手边那个。”
“那是咱们家铭兄的哥哥,排行老二。瞧见那边嚷嚷得最卖力的家伙没有?那是户部尚书的外孙,家里是咱们大靖的皇商,脑袋贼精了,每次大赛都偷设赌局。赌贾八哥和九哥夺魁的人非常多,可受欢迎了。”
他再要说,开赛的铜罗已经敲响。三声过后,中正员用力挥旗——十数骏马扬蹄而出。
单是这场面已经让不少少男少女脸红心跳,再看马上男儿挽弓s-h-e箭的英姿,已有人忍不住低呼起来。
这第一场比赛的规则很有些趣味x-ing。场内依参赛人数设下相应的靶子,却不限制每个人s-h-e箭的靶子,s-h-e中即可,最后根据箭羽上的标记判定中靶的数量和位置,以定胜负。
选择更多不仅更考验参赛者的眼力和箭术,也意味着任何参赛人都可以干扰s-h-e箭——当然这仅限于以箭扰箭,若是箭s-h-e人或马,此人不禁会因犯规禁赛,更会受到所有国子学学子乃至外人的唾弃,名誉扫地。
“明和师兄厉害!再s-h-e他一箭!”
秦奚激动地大叫起来。场中只见董明和一箭s-h-e中另一对手的箭矢,与其空中相会,将那箭矢s-h-e落的同时,自己的箭矢竟接着相撞的劲力改换方向,一举s-h-e入另一个箭靶之中,虽未正中红心却也不远。
但看这一手,便知他出手的瞬间已有了严密的测算,s-h-e箭的角度,力度,更甚至对方出箭的轨迹和力度都在指掌之间。
朱定北赞了一声,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海霸王!
董明和果然不负众望,接连几箭正中靶心。之前被他干扰的几人自然见不得他一人风光,联合起来对付他。众矢之的,饶是董明和再厉害,大部分箭矢都被s-h-e落,几人猛追穷寇,一时间让人大笑,又让人提起一口气呐喊助威。
待比赛的停止的锣声响起,众人还意犹未尽。中正员下场清点箭矢,结果出来后有让人哑然失笑。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董明和惹众怒遭围攻,却也让人忽略他早前早早就s-h-e在靶心的箭矢,反而因一番阻拦,不再专注于s-h-e靶,自断胜机。
没什么悬念,这第一局,董明和独占鳌头。
紧追其后的是贾家老九,他及早识破董明和的诡计,最后关头连s-h-e几箭才确保了数目。至于他的哥哥贾家宁原本也是胜券在握,但不知中途起了什么心眼,不对付董明和,反而对付起已经s-h-e在箭靶上的箭矢。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把就近的几个s-h-e满箭矢的靶子清空,自己虽然落在第五名,却也让其后一部分人一箭都不曾中靶。
董明和未遭殃,则是s-h-e靶都在远处。这也或许是他洞察先机的又一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第二场比马术,障碍御马。
大学府的骑s-h-e大赛更有可观x-ing,就是因为这一处的校场面积为国子学之最,纵马奔驰都不成问题。
设立好的障碍或稀疏或密集,第一场赛事中一箭未中的人遭遇淘汰,使得第二场只有七人上场。原本这一场会将十名外的人淘汰,从前第一场几乎没有淘汰过什么人,今日叫贾老八这么一搅合,这第二场除非受伤,不论先后已不会淘汰任何一人。
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赛事的期待,被留下的七人个个丰神俊貌,在学子中原本呼声很高。那纵马扬鞭,灵巧跨越障碍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不为之喝彩。
朱定北此时算是明白了,这一月一次的骑s-h-e大赛不仅仅凝聚国子学学子,将这些出色的即将出师的学子推到人前博得头彩之外,更也有些变相相亲的意味。瞧瞧这场上,多少少女为这些风采芳心暗许,而其他人借此良机也不是没有发挥的余地,不是么。
朱定北心中暗叹:老子在外头厮杀保国,最后倒是便宜这些小白脸了。
第三场比赛规则更为简单,各类水果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地布置在场中,在规定时间内s-h-e中最多者取胜。大如苹果,小如樱桃葡萄的水果一一被s-h-e下,那一地的“尸体”引得一阵接一阵不绝于耳的喝彩欢呼。
最后,董明和拔得头筹。
赛事结束,人流开始流动。
宁衡嘱咐了六公主一声,不等对方阻拦,也没等秦奚发出对他看中的董二少爷获胜感言,拉着朱定北挤开人流就走。
朱定北踉踉跄跄,等出了人圈也顾不上问明白,拼命呼吸,方才一路过来,小身板就差没被人挤成纸片。
直到打眼看到不远处的董明和,朱定北才明白他所作为何。
原来自己方才那点小心思竟被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做了打算。
董明和在人群中显然也是群龙之首,他正和人说笑着什么。大概是恭喜他得胜,师兄们一个接一个捶他的肩膀,其中不乏之前参赛的人,恭喜还是趁机报复可就不得而知了。
宁衡站定,并不往前凑,董明和看到他,却主动和人解释了一句,身边带着一人朝朱定北二人走过来。
“阿衡?”
董明和没料到宁衡会主动来找他。
宁衡把已经不喘了的朱定北拉到他面前,没出声介绍,这就算是交差了。
朱定北也没经历过这场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倒是董明和对宁衡的作风深有了解,对他善意一笑:“小弟是阿衡的朋友吧。”
“朱定北,久仰明和师兄大名了。”见状他也不扭捏,朗声笑道。
董明和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看到朱元帅的嫡子竟是这副细皮嫩r_ou_样貌精致的模样,稍稍惊讶了下,便笑道:“我的名声居然传到鲜卑府去了?你这小鬼不老实。”
被日后平辈的人物叫作小鬼,朱定北笑了笑,道:“洛京不都是这么套近乎的嘛,看来我这是拜错师傅了。”
董明和还没怎么,他身边那人却没忍住笑出来,见几人看向他,脸上一红,道:“抱歉抱歉,我无心的。”
董明和笑起来,与之前董明和谦和的笑容自有一番别开生面的不同。朱定北微一愣神,听到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同窗,你们的师兄,黄煜。”
黄煜,这名字可就不会错了。
朱定北不由多看了两眼,原来日后搅弄了一方风云的人物竟只是个清秀有余斯文孱弱的普通青年。他原以为,让董谨行离经叛道,最后更与董家决裂,生平除非述职不再踏入洛京一步,更再未踏入董家半步的人物怎么也有倾国倾城的风华……
这略一走神,他很快在宁衡的催促下回神道:“明和师兄,黄煜师兄。”
他抱了一拳,道:“方才看明和师兄的箭法,心生倾慕,才拜托宁衡过来与您结交。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只是你小子小小年纪可不要随便倾慕——咳咳。”董明和被揍了一拳,顿时老实了,说道:“我对朱家军的风采也仰慕已久,小侯爷自小在军中长大,想必造诣不低,如有机会,或可切磋一番。”
朱定北看收敛了神情的黄煜,会心一笑。
虽然容貌不算突出,但确实有让人倾倒的风采。
“不了,在等几年吧。”战场上的箭术离弦见血并不适合带到这里,几年后他们若有缘再见,或可一试。
董明和只当他因为年龄的关系,也一笑带过。两人再说几句,交浅言深,彼此十分投契,董明和也不再把朱定北当做年纪小的弟弟,以朋友之礼待之。
带到要分别的时候,朱定北顿了顿,终究有些不忍。
他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块铁甲,却未递给董明和,而是他身旁的黄煜。
“这块铁甲,是我父亲当年斩杀鲜卑拓跋王一役中,铠甲仅存的一块完好铁甲,是护心甲。送给你。”
“这……”
黄煜看了看董明和,再看他,无功不受禄,这孩子怎么突然?
宁衡直接拿过铁甲塞进董明和手里,“给他。”倒是干脆。
董明和哭笑不得,这份礼在军中可是极重的礼物,他现在手里没有相称的东西,但未表心意,便将自己的随身玉佩还礼给他。
与董明和投契,礼却送给黄煜,回礼的又是董明和,收礼的也干脆,个中竟也没人觉得奇怪。
朱定北一笑,衷心希望一世良将董谨行不再走入前世那样的极端。
各自散去,朱定北才问道:“你和董明和很熟悉?”
“嗯。”
他这算交代完毕,朱定北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才算来一句:“四皇子烨王养在太后宫中,他曾是烨王伴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