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带著婚戒冲到**的公司,没想到跑上阶梯时婚戒却掉了,掉到旁边的工地里,博文学长为了去捡婚戒,没看到迎面而来的推土机……」
学长没再说下去,大叔手肘支著膝盖,一脚跨开缩在角落里。他用掌心用力抹了抹脸,最终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电梯墙上。
「我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他似乎还想笑两声来圆场似的,但是嘴一张开,笑声就全转成了呜咽:「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为什麽会是这样……为什麽啊?为什麽不先跟我讲一声……」
「学长说,博文学长好像想给你个惊喜,他说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在主动,唯有这次他想主动出击,他不想再这样畏缩下去,他要挺起胸膛,成为配得上**的男人。」
学长抱著双臂,居高临下地看著大叔。
「博文学长一点也不胆怯,胆怯的是你啊。总是急躁地抢得主动权、急躁的表明心意,急躁地下判断,这不也是胆怯的一种吗?」他看了一眼学弟。
电梯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大叔依然把脸埋在掌心里,倒是眼镜男忽然举起了手。
「可是我觉得……」见电梯里三个男人都望向他,眼镜男忽然有点畏缩,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我觉得,室长并没有错。」
大叔没答腔,学长微一挑眉:「喔?」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本来就会变得很急躁、很猜疑、很不安……总是希望能得到对方更多更多的承诺,就算每天都听到对方说我爱你,还是会觉得不够,如果索求承诺的时候,对方反而裹足不前,会生气也是当然的事。」
眼镜男说著,又不好意思似地搔了搔鬓边。
「嘛,说……说是这样说,其实我也没多少恋爱经验。只……只是我觉得,发生这种事情,室长一定比谁都还难过、比谁都後悔,再、再苛责他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学长气窒了一下,一时想不出回话。倒是大叔忽然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眼镜男一眼,又低下头去抹了抹脸。
电梯里面又沉默下来,四个人各据电梯的一角,日光灯依旧是忽明忽灭,还是没有任何人来救他们的迹象。
学长走回自己的角落换了个姿势,又不安地蜷起来,又改成抱膝的坐法。
「小新?」学弟发现学长的异状,忍不住出声问:「怎麽了吗?」
「闭嘴,不要管我!」学长冷冷地说。
「可是学长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学弟犹豫起来。
「我没有不舒服!我的身体好的很!只是有点想上厕所而已……」
学长的脸有几分涨红,他又换了个伸直腿的姿势,眼镜男看了一下手表。
「对喔,都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他说。
「这麽久了吗?」学弟一惊。
「感觉越来越热了。」大叔声音沙哑地插口。
「不要全都盯著我看!说过了不要管我!憋个三小时的尿又不算什麽!」
学长见三个男人目光都投向他,连忙把身体转过去面向墙壁。
「小新,你该不会从进电梯开始一直忍尿忍到现在吧……?」学弟问。
学长满脸通红,额头上也都是冷汗:「是又怎麽样?!我忙到没时间上厕所,本来想说下班到一楼时顺便借个厕所用再回家,谁知道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啊!」
「憋尿对膀胱不好,老了会得膀胱癌。」眼镜男说。
「对肾脏据说也不好。」大叔插口。
「小新,你不要忍了,就尿出来吧,我们这边都是男人,没有人会介意的。」
学弟温柔地说,其他两个男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没人介意个头!没人介意可是我介意!谁会在三个男人围观下……而且其中两个还是同性恋!白痴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尿尿!」
「呃,其实我……」眼镜男默默举起了手。
「你该不会说你现在要出柜吧?」学长瞪大了眼睛。
「没有,我只是想说我也有一点想尿尿。」眼镜男怯生生地说。
「唉。」大叔很遗憾似地叹了口气。
「总之小新你就别再逞强了,啊,还是我帮你?如果尿不出来的话,我妈有教我一种吹口哨的方法,一听到马上就见效喔。我记得好像是这样,嘘~~嘘~~」
「不准吹!你这个……呜……」
口哨的效用似乎立竿见影,学长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警戒地看了学弟一眼,用手护著跨间背过身去:「我死也不尿,绝对不尿……」
「啊,如果要尿尿的话,我这边有容器。」眼镜男像想起什麽似的,在西装外套里翻找一阵,半晌抽出一盒东西,赫然是特大号保险套。
「尿在这里面可以吧?听说这牌保险套伸缩力超强,不管多大的东西都可以容纳进去,而且承受任何冲击都不会破,拿来尿尿的话一定没问题。」
「……为什麽你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呃,王总请我买的。他叫我买来之後拿到他私人办公室给他,还说这样对我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为什麽。」眼镜男说。
「……」大叔。
「……」学长。
「……」学弟。
「为了秘书小弟的贞操,你就不要再逞强,赶快拿去尿了吧。」大叔把眼镜男手上的保险套盒子接过来,还煞有其事地研究了一下,递给对面的学长。
「死也不要!最好这种情况下有人尿得出来啦!」
学长声音嘶哑,「这麽多人盯著我……」
「那我们不要盯著小新好了,啊,要不然我们来唱歌?」学弟说。
「好主意,唱什麽?」大叔附和。
「施孝荣的『侠客』?」眼镜男提议。
大叔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还挺有眼光的嘛。」
眼镜男脸上一红。「没有,因为王总常常听这首歌,特别喜欢在我耳边唱『在江中射洨,剑气冲霄。在云间展雕,愧煞英豪。』这两句。」
「我觉得歌辞有一点错误。」学弟皱眉。
「错觉吧。」大叔平静地说。
「可是这首很多伴奏耶,没有伴奏没有气势,要不然我和一伟先生唱伴奏好了。」
眼镜男说,提议获得众人一致同意。大叔清清嗓子,引吭高歌起来。
「大~江~东~去~~~~」
「当当当当当当当!」学弟和眼镜男合唱。
「西~去~长~安~~~~」
「当当当当当当当!」
「江湖路~(学弟+眼镜男:当当当!)万水千山~(学弟+眼镜男:当当当当!),丈一身~(学弟+眼镜男:当当当!)惊才绝豔~(学弟+眼镜男:当当当当!)一世~侠啊啊名~(学弟:咚咚锵!),一生~侠啊啊义~(眼镜男:咚咚咚锵!)一身~是呃呃胆~~~~(学弟+眼镜男:当当砰砰磅磅咚锵锵锵锵—锵—)在江中……」
「够了!通通给我停止!停止!」
学长终於崩溃了,他拿著保险套倒在墙边,看起来快哭了。
「小新?你尿了吗?」学弟十分关心地问。
「最好有人可以在那种歌当背景音乐下尿得出来!」学长已经连吐嘈都懒了:「拜你们之赐,尿意好像缩回去了……」
「真的没问题了吗?小新,如果尿不出来我可以帮你……」
见学弟一脸热切地爬过来,眼睛不离他用来尿尿的器官,学长惊恐的抓著裤子背过身去。.
「不用你帮!给我回去!……应该说你到底想怎麽帮?」
「把学长尿尿的地方拿出来按摩,刺激排尿啊。」学弟理所当然地说。
「白痴!这样排出来的会是别的东西!」
「学、学长对我这麽有感觉吗?」学弟受宠若惊。
「你完全搞错重点了!」
这时头顶的日光灯忽然又闪了几下,几个男人都抬头看了一下。
学弟靠回墙边,忽然开口:「你们不觉得……越来越热了吗?」
「嗯,是有一点。」
学长难耐地拉了一下领带。事实上四个人的穿著状态都有所改变,眼镜男和学弟都解下了领带和外套,学长怕热,衬衫的钮扣已经在无意识之下解开了,大叔更是乾脆脱掉衬衫,上身打赤膊,跟大家坦承相见。
「学长很热吗?」学弟双眼放光。
「如果你是打著要帮我脱衣服的主意问我这句话,想都别想。」学长冷冷地说。
「应该是空调没电了,我想电梯现在应该是用电梯自己的备用电源,不过备用电源本来就最多撑个五、六小时,光是供应电灯就已经吃不消了。」大叔说。
「那要怎麽办?」学弟哭丧著脸:「我还不想死啊,我死前至少还想跟学长上一次床,至少接吻也好啊……」
「不会死!谁都不会死!都说了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学长怒叱。
「可是都已经快凌晨了……明天还是星期天……」
「小新,我们来舌吻吧!」学弟毅然决然地说。
「我就算死也不想跟你做这种事!」
「虽然古小弟的愿望值得鼓励,但还是不要做那种浪费氧气的事比较好。」大叔插口:「你们不觉得空气有点稀薄吗?」
「这麽说来,呼吸也有点……」
学长扯了一下领口,双颊因燥热而发红。
「换气设备也没电了吧,我看日光灯也撑不久了。」大叔望著天花板说。
彷佛呼应大叔的话,一直明灭不定的日光灯忽然剧烈地闪了几下,然後啪地一声灭了,电梯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众人都沉默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悄悄袭卷了整座电梯。
「小新?」学弟确认。
「嗯,我在。」学长闷闷地说。
「敬哥?」
「我很好。」大叔不改悠閒地说。
「一伟?」
「……你干嘛自己叫自己。」学长说。
「因为没人会在乎我的安危嘛。」学弟委屈地说。
「胡说八道,我……」学长张开口,却蓦地止住,半晌才改口说:「你放心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眼镜男已经很久没出声了。
「呃……秘书小弟?」学弟试探地问了一下。
「尚谊?」大叔叫他的名字。
右上角的黑影动了一下,眼镜男好像用双手抱著双膝的样子,整个人缩在电梯的一角,大叔把手机拿出来,放在电梯中央,手机的微光让众人终於恢复些许视觉。只见眼镜男似乎脸色惨白,缩在角落浑身僵硬著。
「尚谊,你还好吗?」大叔又问了一次。
「我、我没事。」眼镜男抱紧了膝盖,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我只是……其实我有一点点幽闭恐惧症。」
「幽闭恐惧症?」学弟歪头。
「就是害怕待在狭小密闭空间里的心理性疾病。」大叔说。
「你有幽闭恐惧症?那你还敢搭电梯?」学长问。
「其实没有很严重……平常搭个电梯,一、两分钟的话没有问题,而、而且有别人的话,症状也会减轻。」
眼镜男似乎在发抖,牙关轻轻地打颤著。「像刚刚大家这样热热闹闹地说话,就……就还可以忍受,而且有光,看得到别人,比较不会觉得只有孤单一个人……对、对不起,这时候讲这种泄气的话……」
「为什麽你会有幽闭恐惧症?」学长问。
「唔,我小时候其实……老爸有点家暴倾向,常常把我关到衣柜里,一关就是两、三天,食物和水都从衣柜的门缝里送进来,就算我再怎麽哭和叫,老爸也不准别人把衣柜打开,所以我那时候就有点怕一个人待在黑的地方。」
「原来真的有这种父母啊。」学弟忿忿不平地说。
「加上我老妈脑子有点两光,有一次她把旧冰箱放在庭院里准备丢掉,却没有把冰箱门旁边防滑塞垫拆掉,我就躲进去玩,发现打不开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差点连命都没了。」
「……」
「後来我高中去外地住宿,有一次和同学出去玩时,因为同学好玩拍了我一掌,我那时候正在吃便当,被烧腊饭的肉哽到喉咙,呼吸一时停止。同学以为我死了,陷入惊慌中,後来就有人提议悄悄把我埋了,就把我装在布袋里埋到山坡下。我醒来之後挣扎了半天都挣脱不了,还好那天下大雨,山坡土质流失,我才被路人发现救了起来。」
眼镜男把头埋到膝盖上,深吸了两口气。现场一片沉默。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有一点点幽闭恐惧症,很怕一个人被留在出不去的地方。」
「……说真的,这样还只有一点幽闭恐惧症,还满令人佩服的。」学长说。
「没想到还真的有把所有产生幽闭恐惧症的梗都经历过一次的人啊……」学弟感慨地说。
「抱、抱歉,我很快就没事的。大家不要管我没关系,一下就好……」
眼镜男说,把自己又抱得更紧些。
「没关系啦,每个人都少都有弱点,像小新他也有一点尖端恐惧症。」学弟安慰道。
学长愣了一下。「我什麽时候有尖端恐惧症了?」
「学长超怕我的那个啊,我要脱裤子的时候学长脸色就变了。」学弟说。
「最好你那个叫做尖端!尖在哪里?」学长暴怒。
「原、原来学长这麽看得起我的……」学弟受宠若惊。
「就说你完全搞错重点了!」
眼镜男忽然觉得有人逼近他,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大叔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移到他身侧,一手揽过他的腰,竟就这麽把他抱在臂弯间。
「室、室长……?」眼镜男惊慌起来。
「叫我敬哥就可以了。」
大叔的声音既低沉又稳定,在黑暗中听起来,竟有几分沙哑。
「怎麽样,这样就不会感觉是一个人了?」大叔说。
无视於旁边学长学弟惊奇的目光,大叔压低了声音,把唇贴在眼镜男耳朵旁说。眼镜男觉得背後一阵发热,应该是两人贴得太近的缘故。
「啊……嗯。」
「你知道吗?有一种消除恐惧的方法,百试百灵,你想不想试试看?」大叔的声音近在耳边,带著蛊惑的气息,甚至可以闻到些微的菸味。
「消除恐惧的……方法?」眼镜男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了。
「嗯,想不想试?」声音带著笑意。
眼镜男点了一下头,还来不及说话,下巴就从後面被人握住了,脸被强迫半转过来,跟著温暖的触感覆上唇瓣,然後是引人遐想的水声,还有旁边学长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眼镜男挥舞著手臂,似乎意图挣扎,但很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缺氧让他软下手脚,只能任由身後的男人允取允求。
三十秒後大叔终於把唇移离了他,黑暗中,一双眼睛戏谑地望著他。
「效果怎麽样?是不是比较不怕了?」大叔问。
「嗯……」眼镜男呆呆地望著身後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但奇妙的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出口的恐惧感,还真的从什麽地方消失了。
学长忽然发现学弟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本能地往後挪了一寸。
「小新……」学弟也往他逼近一寸。
「你想干什麽,我知道你想干什麽!我没有幽闭恐惧症!没有尖端恐惧症!我什麽症都没有!我现在好得很!」
「我知道,可是学长,我好怕……」学弟的脸越逼越近。
「你怕个屁!你看起来哪里有怕的样子了?」
「我很怕啊,我很怕什麽时候睁开眼来,学长就不见了。我很怕有一天学长会跟我说,我找到喜欢的人了,我要结婚了,我要离开你了。我也怕学长有一天发现我的心意,会讨厌我,会从此疏远我,我怕得要命,小新,这些年来我每天都怕得要命……」
或许是感觉到学弟话音里些微的颤抖,学长除了用手抵抗学弟逼过来的脸外,倒是没有进一步的排拒行为。
「所以学长,你也安慰我一下吧,敬哥消除恐惧的方法,感觉很有效……」
「想都不用想!」巴掌声。
大叔依旧从身後抱著眼镜男,眼镜男觉得四肢有点无力,连学长和学弟在旁边闹的声音都有点听不清了。
「星期一去和王总说,你不干他的秘书了吧。」大叔低声说。
「咦……咦?」眼镜男一呆。
「如果你不敢说的话,我帮你说,要我把这盒保险套摔回他脸上也可以。」
「可、可是这样子的话,我就失业了啊……」眼镜男说。
「不会失业的,」大叔忽然低下头,把下巴支在眼镜男肩膀上:「其实我谁都没有说,最近有人来挖角我,他知道我过去那些事迹,希望我能在新的领域一展长才。我……本来因为那个人的事,对人生已经不抱什麽期望,但最近我想再奋战一次看看。」
他轻声说。「当我的秘书吧,如果你愿意的话。薪资绝对从优。」
眼镜男不安地动了一下身体。
「可是……为什麽是我……我们才刚认识……」
大叔沉默了一下。「刚刚开心小弟骂我的时候,你替我说话了吧。」
「啊……嗯。」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像花花公子,也一天到晚对年轻人**,但真的要打动我很难。人家说多情的人最无情,大概就是在说我这种人吧。」
大叔自嘲地笑了笑,又凝视著他。
「可是刚才……我真的有动心的感觉。」
眼镜男张开了口,又闭了起来,好像不知道该说什麽。
「可是我不知道,我还是有点怕……」
「那就再来一次消除恐惧的方法吧?」大叔说。也不等眼镜男拒绝,抓准他的下巴又凑了过去,这次的吻又长又**,直到大叔笑著挪开舌头。
「感觉怎麽样,尚谊?」他问眼镜男。
「感觉……」眼镜男看起来晕糊糊的,一双眼迷茫地看著大叔:「好晕……」
话还没说完,眼镜男忽然往旁边一侧,整个人卧倒了下来。大叔吃了一惊,忙用手接住眼镜男倒下的身躯。
「尚谊?尚谊?」大叔摇晃著他,脸上难得惊慌失措。
「……应该是缺氧。」
学长看了一眼掩住胸口,紧闭著双眼,侧躺在地上不住喘息的眼镜男,也在墙上软倒下来。任谁都感觉得到,电梯里的空气真的越来越稀薄了。
「照这个状况看来,应该撑不过一个小时……」
学弟像只泄了气的大狗,瘫坐在学长旁边。大叔一手抱著眼镜男,凝视著他半昏迷的脸,也像是忽然失去力气般坐倒在墙边,半晌忽然轻笑了起来。
「真讽刺……」大叔似乎深吸了口气,声音又像哭又像笑:「好不容易找到了……好不容易终於可以走出来了……看来,我真的有把喜欢的人送上绝路的命呢……」
学长侧过头,看了大叔一眼。
「……我要收回我的话。」他忽然说,声音带著喘息。
「嗯……?」
「你是个好男人,而且是个勇敢的真男人。」学长别过头说。
大叔怔了一下,随即看著学长满是汗水的後颈,笑了。
「你也是。出去之後,一起吃个饭吧,业务一课的菁英?」
学长看著始终紧闭的电梯门,扯起唇角无力地笑了笑。
「啊,活著出去的话。」
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单薄,张开了口却吸不到半点空气。学长终於脱去了整件榇衫,光著上身倚在墙上喘气,整个电梯里都是男人的喘息声。
他忽然觉得有什麽人在碰他的脸,一开始有点胆怯,到後来越来越大胆,最终竟然整个人爬到他身边,从侧边揽过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揽到怀里来揣著。
学长根本不用猜是谁,他有几分害怕,但却没有力气挣扎了。
「学弟……一伟……你……你还想干嘛?」他微弱地扭著身体。
「别担心,学长。我……什麽都不会做。」
似乎明白学长的担忧,学弟的声音平静中带点无奈。
「我只是想……在最後抱著学长。」
这话点起了学长心里的恐惧,死亡的阴影忽然强烈地朝心脏撞击过来,令他禁不住发起抖来。人都是怕死的,学长现在才深切体会到这件事。
他竟忽然有些庆幸,这时候还有人抱著自己
「……不过如果学长不在意的话,我可以在最後来一个吻吗?」
「少……少得寸进尺了……」因为缺氧的关系,连吐嘈都显得有气无力。学长只觉得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但那个人的脸,却比以往都来得清晰起来。
仔细想起来,两个人认识这麽久,他似乎都没有好好看过学弟的脸。学弟从学生时代就很有女人缘,这他一向知道,除了帅气的外貌,又高又壮的身材,那种有点傻气、容易引起女人母性光辉的个性应该也有关。
这人明明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的,实在不懂他为什麽要执著於自己。
学长看著学弟的脸,看了很久很久。隐约觉得学弟也正看著他,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场景,那是那一次,他在大四的校际公开赛输球後,在更衣室大哭了一场,直到华灯初上才走到外头来,本来以为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但当他走到洗脸台,想要洗去身上的汗水时,才发现有个人也在那里。他听见他的脚步声,把正在冲洗的头发从洗脸台上猛抬起来,水珠就这样散在街灯下,待看见是他,脸上露出一如以往的阳光笑容。
『学长,你出来啦,等你好久了。』那个人如此灿烂地笑著说。
那个时候,他真的有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像是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存在的人,学长忽然有些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这个人在身边的日子。
他懒洋洋地倚在学弟的怀抱里,忽然有种荒谬的想法,觉得这样死在一起,也还不算太坏的结局。
「其实我……」学长伸高了手,声音因缺氧而沙哑:「说不定并不讨厌你……」
「小新?」学弟瞪大了眼睛。
「算了……你……」学长似乎一口气换不过来,抓著胸口喘息了一阵,然後是无奈的苦笑:「你要吻……就吻吧。反正我们两个……就要死在这里了……」
「小新,喂?小新?学长?」学弟摇著学长的身躯,学长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了,只有胸口还有极微弱的起伏。虽然刚才的几句话让学弟心悸神摇,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学弟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幸福应该是在双方都活著的状态下才叫幸福啊!这算什麽?
「可恶!」
学弟其实自己也缺氧缺得头昏眼花,但拜平常有运动有保佑之赐,他竟然还能横抱著学长站起身来。
「我不要这样,学长好不容易认同我了,学长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说他不讨厌我了!这算什麽,我不要这样,绝对不要!这死电梯门,给我打开啊!可恶!」
学弟边说边咬著牙,泪水从他脸颊上滚下,他用尽力气狠狠地踹了这该死的电梯门一脚。
「可恶啊啊啊——!!」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学弟收势不住,差点整个人摔出去。而电源也像是起了连锁反应般,电梯门一开,日光灯也跟著重新亮了起来,空调也恢复运作,风扇也转了起来,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电梯,学弟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这是……怎麽回事…………?」
学弟呆在门口,空气一灌进来,大叔和学长也清醒过来,连最早昏迷的眼镜男也挣扎著**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四个人就这样面朝著电梯门,衣衫不整、目瞪口呆地看著十二楼落地玻璃外逐渐升起的美丽曙光。
「……所以电梯门从头到尾都没有坏吗?」
学长最先反应过来,他喘息著说。
「照这情况看来,应该是接触不良。」大叔坐在地上说。
「啊,我想起来了!」学弟击了一下掌。
「我记得上个礼拜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业务课那里的电梯忽然坏了,说是门打不开,要我们去修。结果课长走过去,也没见他拿什麽工具,对著电梯门用力一踹,电梯就忽然恢复原状了。那时候课长还说,这里的电梯经常接触不良,只要用力敲打就会好。」
「真的可以吗?这家公司的硬体设备……」眼镜男和大叔一起汗了。
「混帐!那你干嘛不早说!天呀,害我以为我这次真的死定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都已经在回想我人生的跑马灯了啊啊啊……」
学长已经懒得耍崩溃了,他脑袋里只剩一片茫然。想到在电梯里发生的种种,学长只觉得羞愤欲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有什麽关系,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知道小新的心意嘛。」学弟说。
「心意?什麽心意?」学长一愣。
「讨厌,小新忘得好快,刚刚在电梯里我真的差点把持不定,学长用四十五度仰角忘深情地望著我,一边喘息,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学弟,一伟,其实我说不定并不讨厌你……』小新,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麽迷恋……」
「……我一定要杀了你!古一伟,我绝对要杀了你!」
隔日,业务一课执行组长靳开新和总务课万人迷古一伟双双无故旷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麽事。